第125章 放下(2 / 2)
護工阿姨倒了一杯溫水放進她手心裡。
「孩子,人已經走了,凡事啊朝前看,我就在外麵,有事你就喊我。」
護工阿姨說完也走了,還替她輕輕闔上了門,就在她關上門的那一剎那,謝拾安深深地彎下月要去,房間裡傳出了如小獸般壓抑又痛苦的嗚咽。
「簡常念,你別跑了!」呂小婷跟在她身邊,亦步亦趨,替她撐著傘,雨點實在是太大了,很快自己也被澆成了落湯雞。
簡常念不知不覺,步履未停,臉上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眼神如死灰一般靜寂。
呂小婷氣的拉了她一把。
「夠了!別跑了!不就是被甩了嗎?!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應該告訴你!」
簡常念從醫院回來就一直在操場上跑步,一圈又一圈,她隻能朝前跑,不停地朝前跑,讓疲憊占據自己的身體和大腦,她不敢停,隻要一停下來就會想起謝拾安,想起她剛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她魂不守舍,猝不及防間又被拉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又紅著眼睛爬了起來。
呂小婷跟在後麵,這麼大的雨,幾圈下來,早已精疲力盡,手撐在膝蓋上喘著粗氣,剛想過去扶她,猛地一抬頭。
簡常念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徑直朝露天遊泳池沖了過去。
她還來不及尖叫,隻看見了濺起的一片水花,沖到池邊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她腦袋了。
那晚之後,簡常念病了許久,她在風雨交加的夜晚繞著操場跑了半宿以及跳遊泳池這事,也淪為了整個訓練基地的「光輝事跡」。
萬敬來醫院看她時,許是怕人又想不開,再做傻事,竟然罕見地沒責罵她。
反倒是簡常念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主動笑了笑,開口。
「您放心,我接受隊裡的安排,也不會再去找她了。」
她從前開心就是開心,不高興就是不高興,什麼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是個非常坦率豁達的人,可是現在這笑容隻是浮在臉上,像蒙了一層麵具,少年一夜之間長大了。
萬敬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嘆了口氣,把手裡拿著的營養品給她放在了床頭。
「好好養傷,爭取早日歸隊。」
「誒。」
簡常念病好回到隊裡第二天,有場訓練賽。
更衣室裡。
呂小婷看著她摘下了腕上的手鏈,她記得那是謝拾安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簡常念當時還跟她們炫耀了很久呢。
這麼多年了,這條手鏈她在比賽時從未摘下過,早已和嚴教練的那張照片一樣,成為了她的護身符和幸運物。
「你……這是真的決定要放下她了嗎?」
簡常念凝視這條手鏈良久,終是選擇把它放進了衣櫃深處。
「你那天說,不就是被甩了嗎?哪至於這樣,其實我和她,真的沒談過,我連一句喜歡,都沒能說出口。」
「最近網上不是有個問題很火嗎,叫什麼從沒得到過和得到了又失去,哪個更遺憾。」
「我思來想去,也沒找到問題答案,同樣都是遺憾,為什麼要分個高下呢。」
戴了幾年的東西突然被摘下,許是覺得腕上空空如也的不習慣,簡常念又取了一個護腕戴在了手上,回過頭去,沖她笑了笑。
「走吧,比賽開始了。」
簡常念已經出院恢復賽訓了,國際羽聯對高健和崔惠熙的處理結果也出來了,高健不僅被終身禁賽,還被捕入獄判了兩年。
可崔惠熙卻因為國籍以及其他種種原因僅僅隻是被禁賽五年,逃過了一劫。
盡管對這樣的處理結果簡常念非常不滿意,可她也不願再把謝拾安推上風口浪尖,姑且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剛進入濱海省隊的時候性格還有點內向,她花了很多年在謝拾安身邊,一點一點變得開朗起來,像個小太陽一樣地去溫暖著她。
經過這件事後,一夜之間,又給打回原形了,甚至比從前更內斂,更喜歡獨處,臉上的笑容也變少了。
謝拾安一直住在醫院裡,康復過程比她想象的更艱難,更漫長,人工膝蓋的排異反應,術後抗感染,傷口的愈合情況,從隻能坐著輪椅到慢慢能拄著拐杖走路,冬天已經到了。
全國大賽開賽在即,這是她自出道以來首次缺席,隻能坐在電視機前看著比賽。
簡常念帶領濱海省隊,在全國三十四支隊伍裡脫穎而出,十七連勝拿下了總冠軍,並且也收獲了個人的單打金牌。
比賽結束後,有記者去采訪她,有她的場合,必定會提到另一個人的名字。
「聽說謝拾安選手傷勢過重,無法再繼續打球了,這個消息屬實嗎?」
「她會選擇退役嗎?」
「謝拾安選手已經很久沒有公開露過麵了,您最近見過她嗎?」
「對高健的處理結果,您滿意嗎?」
「您和謝拾安選手的關係究竟是怎樣的呢?」
……
謝拾安聽到這裡,拿起遙控器,砰地一聲關掉了電視。
今年過年,她依舊沒有回家,也沒有收到那一句熟悉的「新年快樂」。
隻有周沐給她打了個電話。
「你真的……不願意再見她一麵了嗎?就算做不成……也這麼多年朋友了。」
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她正值上升期,未來前途無量,自己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耽誤她。
謝拾安沉默一會。
「不了,沒必要再徒增念想。」
周沐嘆了口氣:「那好吧,這畢竟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她準備掛電話的時候,謝拾安卻又遲疑著,多說了一句:「她……在你身邊嗎?」
周沐看了一眼旁邊喝醉了的簡常念。
「嗯,喝多了,剛睡著。」
謝拾安知道她,從前是一個滴酒不沾的人,哪怕是喝一口果酒都會上臉的程度,心髒兀地抽疼了一下。
「沒……沒事吧?」
「沒,在家呢。」
「雖然是過年,村裡肯定熱鬧,但……她從前不怎麼能喝酒的,你……勸她少喝一點,我還有事,就先這樣吧。」
謝拾安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把完整的一句話說完,許是怕周沐反問她為什麼不自己去跟她說,不等人回答就掛了電話。
窗外焰火升空的時候,謝拾安掰開了一次性筷子,正準備吃盒飯。
病房門被敲響了。
她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過去開門,是萬敬,手裡拎著個飯盒。
「我老婆剛包的餃子,還熱乎著呢,嘗嘗。」
謝拾安眼眶一熱。
「這麼晚了您還過來。」
萬敬把外賣盒子給她拿到了一邊。
「嗐,反正也不遠,就幾步路的事。」
「您吃了沒,沒吃一塊吃點?」
他雖然在家吃過了,可這大過年的,謝拾安一個人在醫院守歲,也著實讓人心疼。
萬敬依言坐了下來。
「行,那我就少來兩口。」
兩個人邊吃飯邊敘話。
萬敬環視屋內一圈,冷冷清清的。
「你那個護工呢,怎麼不見人,是不是照顧的不好,要是不好趕明兒我再給你找一個……」
「挺好的,過年,我讓她回家了。」
「那你一個人在這能行嗎?」
「能,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零點的鍾聲響起,萬敬看著她的臉,放下了筷子,欲言又止,終是道。
「拾安,這眼瞅著過完年又是新的開始了,你有沒有想過……」
謝拾安知道他想說什麼。
「萬教練,我想再試一次,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