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破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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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重返賽場,謝拾安甚至比從前更拚命,拚命地吃藥,拚命地吃飯,拚命地復健,在失去了簡常念後,現在她的生命裡隻剩下了羽毛球這一樣東西在支撐著她走下去。

過完年,她好不容易才扔掉了拐杖,重新站了起來,全英公開賽已經要開始了,她想報名參加,醫生在給她做完檢查後,卻又兜頭給人潑了盆冷水。

「你的人工膝蓋才剛過排異期,還沒完全愈合好,現在打比賽,相當於前功盡棄了。」

謝拾安坐在這裡,神色一下子就黯然了。

萬敬安慰道:「再等等吧,後麵還有比賽呢,等完全養好了再上也來得及。」

又熬了一個月。

亞洲錦標賽也要開始了。

在賽前謝拾安被查出來藥檢不合格,即使已經跟國際羽聯提出了申訴,是因為服用抗排異的藥物導致的,但國際羽聯還是拒絕了她參加此次亞洲錦標賽的申請。

沒有辦法,她隻能停藥了,什麼也不敢亂吃,在每天隻攝入少量蔬菜和肉類的同時,還得保持高強度的復健。

自從做了手術,每逢陰雨天的時候,骨頭縫裡都疼,她有時候痛極了,在床上打滾,也隻是紅著眼,咬著牙,一聲不吭,等痛勁兒過去,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濕了。

就這麼又熬到了新加坡大師賽,算是在世錦賽前的最後一場大練兵了。

她的體檢和藥檢都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卻唯獨倒在了心理評估這一關上。

看著麵前的表格上白紙黑字寫著,中度抑鬱這幾個大字,謝拾安宛如晴天霹靂。

醫生看著她的臉色,斟酌著措辭:「是這樣,有時候一場大手術給病人帶來的不僅是器質上的改變,或多或少心理上也會出現一些問題,我們還是建議你再休養一陣子。」

謝拾安拿著紙的手都在抖,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紅著眼拉住他的袖子:「這不可能!不可能!再給我測一次,再給我測一次!」

「這……這都是有科學依據的,根據你各項指標才得出的結論,再做多少次,結果也都是一樣啊!」醫生麵有難色。

「我不管!我想參加比賽,我之前是得過抑鬱症,但是……但是我已經好了啊,醫生,醫生,求求你了,再給我測一次。」

「唉,這我真的沒辦法,你別拉我……」

萬敬聽見裡麵聲音不對,沖進去,才把即將失控的謝拾安扯了出來。

「拾安,拾安,冷靜!打不了大師賽還有世錦賽,你好好休養,總歸還是有希望的!」

謝拾安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抬頭沖他笑了一下,淚就落了下來。

這是她這些天來頭一次哭。

「萬教練,我……是不是打不了球了?」

這個問題,萬敬回答不了她。

他回去後在辦公室抽了一宿的煙,第二天組織教練組全體成員開了個會。

「這次世錦賽,讓拾安上吧。」

「什麼?我沒聽錯吧,就她那個身體,能撐過一輪都是謝天謝地了。」有人質疑。

也有人反對。

「我不同意,世錦賽每支隊伍參賽名額都有限,她上去了,就有人要替補,人家別的國家都是揀精兵強將上去打比賽,我們倒好,謝拾安從前是強,可今時不同往日了。」

這話一出,立馬就有人附和。

「對啊,我覺得簡常念現在狀態挺好的,完全可以頂她的空白。」

「而且,她昨天心理評估不是沒通過嗎?這樣怎麼打比賽啊,在賽場上出了狀況,誰負責?這也是為了她好。」

萬敬鎖著眉頭把煙摁熄在煙灰缸裡。

「你們說的我都明白,隻是你們別忘了,當初是誰以一己之力挑起了整個國家隊,她又是為了什麼,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她去年傷的那麼嚴重,最難的時候都還在為了國家榮譽奮戰在賽場上,她沒有放棄,我們也不該放棄她,再給她一次機會,試試看吧。」

人心總歸都是肉長的,萬敬說的懇切,一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隔了半會,才有人說。

「可競技體育就是競技體育,我們給她一個參賽名額,這對其他隊員來說,不公平。」

「反正世錦賽前也都是要內部比賽的,那就照國家隊的規矩來,擇優錄取,這樣,總沒意見了吧?」

參加內部測驗,這已經是萬敬能為她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當然,這事提前也沒跟其他隊員說,所以當簡常念在體育館外的走廊上撞見她時,怔了一下,直到謝拾安麵無表情走她身邊過。

她猛地回過了神來,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你來乾什麼?!」

謝拾安背著球包,語氣淡淡的,反問。

「我還沒被國家隊開除呢,為什麼不能回來。」

今天是全隊測驗的日子。

「你……過來!」

簡常念四下看了看,把人拉進了僻靜的更衣室裡,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放開我!」謝拾安把人甩開,想要離開,看她又堵在門口,扯了下唇角,冷笑。

「這是什麼意思?」

簡常念看上去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眼圈都紅了:「你別告訴我你是來打比賽的,你做完手術才多久,能不這麼折騰自個兒嗎?!」

謝拾安隻是冷冷看著她。

「我和你有關係嗎?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用不著你來多管閒事。」

「我——」簡常念一口氣沒提上來,脫口而出:「我是你師妹,是你搭檔,是你朋友,是這天底下除了嚴教練外最關心你的人!」

「你要是真的關心我,為我好,就別管我!我想打球,想站在賽場上,不想再像個廢物一樣在家裡一坐就是一天,無所事事!」

謝拾安一字一句,像是在賭咒發誓。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賽場上。」

簡常念落下淚來,嘶吼道。

「可是嚴教練隻要你平安,他臨終的時候,寫給你的那些話你都忘了嗎?!」

謝拾安也紅了眼睛,兩個人都像困獸一般,朝著最親近的人亮出了獠牙和爪子。

「我沒忘!正因為沒忘,我才不能就這麼倒在這裡,天底下沒有哪個運動員因為傷病在休息了幾年時間之後復出還能達到巔峰時期的水平的,我想拿大滿貫,我沒有時間了!」

「你怎麼會沒有時間了,怎麼就不能恢復到從前的競技水平了,就連……連嚴教練都說你是百年難遇的天才,隻要好好調養,過個兩三年,照樣,別說是大滿貫,就是……」

簡常念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肩膀,不等人說完,謝拾安冷冷打斷了她。

「別自欺欺人了,我們都知道,已經回不到從前了,簡常念,我失去了太多東西,現在隻有羽毛球,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義了。」

「那我呢,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一起打比賽,一起玩,一起鬧,我說過,就算所有人都離開你,我不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是處在巔峰還是低穀,我對你的心還和從前一樣,謝拾安,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嗎?!」

簡常念曾以為經過這半年的沉寂,她可以把對她的愛埋在心底,不去打擾她,可是看著她活生生地站在這裡,紅著眼,瘦弱的肩膀抖動著,還是忍不住,想要把這顆心捧到她麵前,哪怕踩碎了扔泥裡也在所不惜。

少年身無長物,也隻有這顆真心了。

被人一把抱進懷裡,勒進骨骼裡的時候,謝拾安不是沒有動搖過,她太痛了,已經很久沒有人給過她一個溫暖的擁抱了。

她有無數個疼痛發作的夜裡,暈了醒醒了又暈,也都是念叨著她的名字才扛過去。

謝拾安閉上眼,抬起手,指尖剛觸到她後背的衣服時,更衣室的門被人打開了。

「常念,比賽要開始了,萬……」

隊友看著這一幕,愣在了原地。

謝拾安一把推開了她,猶如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看也沒看她一眼就走了。

「簡常念,我那天把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別讓我討厭你。」

從前像這樣的內部測驗,對於謝拾安來說是很容易的,她往往都是第一個結束,可是今天卻拖到了最後,打滿了三局,才以兩分的微弱之差,拿下了最後一個世錦賽名額。

萬敬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難免替她捏了把汗,世錦賽上強敵眾多,隻怕會更難。

呂小婷還在給謝拾安加油叫好呢,一扭頭簡常念已經收拾起了東西。

「你怎麼了,安姐回來不高興啊?」

看的出來,謝拾安歸隊,大家都挺開心的,隻有她這個最該高興的人卻高興不起來。

簡常念背起球包,轉身走了。

「沒,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了。」

謝拾安把眼角餘光從她的背影上收了回來,看著麵前的這塊記分牌。

兩個人從前的位置打了個顛倒,簡常念高居第一,而她則成績墊底。

謝拾安凝視著她的名字半晌,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替她高興的同時又有些不甘,不甘中又有些許失落,還隱隱有一絲嫉妒。

百感交集。

萬敬拍了拍她的肩。

「能進就是好的。」

謝拾安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

「嗯,那我先走了。」

「好,回去好好休息。」

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就抿緊了唇角,在夕陽下,離去的背影稍顯落寞。

早在謝拾安決定參加世錦賽的那一刻,她就有預感,這會是一個將自己打散再重組的過程,她需要在比賽中一點點重拾失去的信心,卻沒想到,打散了卻再也沒能站起來。

賽前,得知了她將出征本屆世錦賽消息的媒體們,就對此做了大幅報道。

他們一邊肯定著她帶傷上陣不服輸的競技精神,把她架在了一個很高的位置上,仿佛她要是不奪冠就是天理難容一樣,一邊又明裡暗裡拿她和簡常念那一點兒花邊新聞出來說事。

謝拾安隻瞅了一眼報紙標題,就扔到了一邊,正好這時有人敲門。

她沉聲道:「請進。」

領隊進來給她遞了一個禮盒。

「你後援會送來的東西,說是慶祝你復出打比賽,一定要我親手交給你。」

「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吧?」

「不是,我問了,說就是一些信。」

謝拾安這些年來有個習慣,隻要是粉絲送信來,都會看一看並妥善保管的。

「好,那麻煩你跟他們說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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