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家(2 / 2)
那盞蓮花燈還是她小時候過元宵節和爸爸一起出去玩,看見別的小朋友都提的有,那種塑料的,裝上電池按下開關就會一閃一閃發光的玩具。
她也想要,哭著求了爸爸很久,爸爸嫌貴不肯給她買,知道了這件事的爺爺,就連夜手工雕刻了一個給她。
那個新年,謝拾安憑著這盞獨一無二的蓮花燈,成為了整個小區最受歡迎的孩子。
謝拾安想起往事,挪開了視線。
「人死如燈滅,」她略頓了一下又道:「自從他去世以後,我已經很久沒聽見有人誇他了。」
簡常念把那盞蓮花燈小心翼翼放回了原位。
「我要是有這麼個爺爺,我一定天天掛在嘴邊炫耀。」
謝拾安不著痕跡彎了一下唇,拐過餐廳旁邊的走廊,推開了最裡麵的房門。
「這是我父母的房間,也沒法住人,所以……」
房間門剛推開,一股黴味直沖鼻腔,屋裡窗簾全拉著,一室昏暗,天花板上的吊燈都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隻有一個生了鏽的燈罩還健在。
房間裡的衣櫃門歪歪扭扭斜在一邊,床頭櫃上都是菜刀留下的深深淺淺的痕跡。
支撐床墊的彈簧也早就壞了,中間深深陷下去一塊,床上空盪盪一片,連個枕頭都沒有。
看的出來,謝拾安從來沒有收拾過這間房。
簡常念留意到掉在地上的相框裡都是撕了一半的照片,她拉了她謝拾安的袖子。
「我睡沙發就好。」
謝拾安鬆了一口氣:「好。」
所幸謝拾安上次回來走之前蓋了沙發罩,掀開來沙發裡麵還是乾淨的。
趁著簡常念去洗澡的功夫,她回自己房間抱了一床被子拿了一個枕頭出來放在沙發上。
剛準備回去睡覺,就聽見浴室裡有人叫。
「謝……謝拾安……」
「怎麼了?」謝拾安皺了一下眉頭走過去,隔著一扇門問。
簡常念拿著花灑,有些不知所措:「呃……這個怎麼用啊?」
因為冷她抱著胳膊,蜷起了腳趾,聲音也有些發顫。
「往上抬就出水了。」
簡常念往上抬了一下,花灑淋出水來,浴室裡傳來了一聲驚叫。
「嘶……好燙!」
謝拾安嘴角抽了抽。
「左邊是涼水,右邊是熱水,你自己調到合適的角度就行。」
「喔,喔,好了!」
聽著裡麵傳來嘩嘩的水流聲,謝拾安這才又搖搖頭,走到了自己的房間,躺下睡覺。
第二天一早,謝拾安醒過來一看手機已經七點多了,她掀開被子下床,打了個嗬欠拉開房間門。
簡常念正把碗筷擺上餐桌:「早啊。」
桌上放了兩碗豆漿稀飯,兩個饅頭,一碟小菜。
謝拾安揉了揉眼睛:「你做的?」
簡常念點點頭:「對啊,我身上隻有四塊錢了,剛好一塊錢打了豆漿,廚房裡還有米,就煮了粥,一塊錢買了兩個饅頭,還有兩塊錢買了兩根黃瓜,都是素菜,你將就一下。」
又是打豆漿又是買菜的,回來還要做飯,她幾點起的床?
「如果我沒記錯,菜市場離這很遠。」
「我早起習慣了嘛,而且就當晨練了,你快來吃啊,不然一會涼了。」
簡常念笑的有些沒心沒肺的,壓根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在她的認知裡,女生之間的友誼大部分都是從「下課一起去洗手間」開始的,而慢慢加深的重要節點之一就是邀請對方去自己家玩,如果還能留宿的話,那肯定就是關係特別好的朋友了。
謝拾安多次幫助了她,又在她無處可去的時候收留了自己,簡常念很想為她做些什麼,即使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先去洗漱。」
洗漱完的謝拾安回到了餐桌前,半長的發罕見地沒紮起來,散在肩上,穿著寬鬆的家居服,腳上踩著的拖鞋還是小兔子耳朵的,又懶懶打了個嗬欠的模樣,褪去了平日裡的清冷淡漠,竟然還有一絲可愛。
簡常念盯著她看了一會。
謝拾安有些莫名其妙:「我臉上有花?」
簡常念搖搖頭:「沒有。」
果然,她一開口就打破了可愛這個印象。
簡常念心裡一陣惡寒,天啦嚕,怎麼會覺得這個人有點可愛的,一定是昨晚沒睡好。
謝拾安嘗了一口豆漿:「沒放糖啊?」
「啊?我看你吃米線都是加辣,以為你不喜歡吃甜的呢。」
謝拾安起身走向了廚房翻箱倒櫃:「糖放哪兒了呢?」
簡常念轉過身去給她指明了位置。
「就右邊那個櫥櫃裡,我做飯的時候看見了。」
謝拾安找到糖罐的時候還在想:這個人是怎麼做到對她家的廚房這麼了若指掌的?
昨晚發生了太多事,又回來的太晚,兩個人現在才有空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
簡常念也有好多話想問問她。
比如。
「你經常去俱樂部嗎?」
看她和老板挺熟的樣子。
「嗯,我初中就在那做陪練了。」
那時候辰星俱樂部的老板還不是曹睿呢。
「那你和秦揚……」
謝拾安拿勺子舀著碗裡的米粒:「他挑釁我,和那天在公園裡的那個人說的差不多,都是些汙言穢語。」
不過她是著實沒想到,秦揚一個前國家隊的選手,打球也能打的那麼髒,報復心還那麼強,怪不得會被國家隊開除了。
說到這裡,謝拾安抬頭看向了簡常念,她好像也和秦揚有什麼過節似的,不然也沒必要和她一起打一場在當時看來沒什麼勝算的比賽。
「那你和秦揚是怎麼……」
「沒去集訓隊之前我在一家ktv兼職,上班第一天他就對我……」簡常念拿著勺子的手頓了一下,沉默半晌,眼眶就紅了。
她極力克製了一下,勉強笑了笑,才又往下說。
「後來他們把我扔在了ktv門口拳打腳踢,還拍了很多照片,我當時隻知道別人都叫他秦公子,不知道他的本名叫什麼,直到昨天在俱樂部裡看見他才認出來。」
ktv門口,拳打腳踢。
謝拾安腦海裡閃過那天的片段。
「哪個ktv?」
簡常念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名字。
「緣聚ktv,還好當時有好心人幫我報了警,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簡常念苦笑了一下,又看謝拾安眼神有些不對勁,似在糾結,又像是在隱忍,她還想探究更多的時候,謝拾安臉上恢復了慣常的波瀾不驚。
「怎麼了?」
「沒什麼。」
謝拾安當時沒有說,就一直把這件事爛在了肚子裡,沒打算告訴過她。
簡常念也是時隔多年之後,才從別人口中得知了當時的報警人之一就是她。
原來在她們對彼此還一無所知的時候,命運就已經有了交集,而要追溯到更久遠的過去的話,就連後來的謝拾安也不得不感嘆一句。
命運這種東西,神奇就神奇在,在你懵懂無知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結局。
未免她再追問下去,謝拾安轉移了話題。
「那你去辰星乾什麼?」
「周沐的一個學長也和辰星的老板是朋友,我想過去應聘個陪練什麼的。」
結果壓根沒來得及和老板說上幾句話,直接就和秦揚打起來了。
謝拾安把碗裡的米吃乾淨。
「這個好說,我和曹睿說一聲就成。」
簡常念頓時眸中一亮,看她有動手洗碗的意思,急忙狗腿地站了起來,把碗拿進了廚房裡。
「真的?!太好了!誒,你別動,我來洗我來洗。」
「那好吧。」
既然她這麼熱情,而且自己手也是真的不方便,動一下都疼。
趁著她洗碗的功夫,謝拾安回房間換衣服。
她收拾完出來,簡常念也洗好了。
離開之前簡常念又給陽台上的植物澆了一次水,順便把垃圾都打包好準備下樓再扔。
謝拾安吹滅了供桌上的蠟燭,把自己沒吃的那個饅頭放在了桌子上。
簡常念看著她,斟酌著,還是開了口:「那個,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但我覺得,看到你回來,爺爺應該挺開心的。」
少年的背影挺拔如鬆,在那一瞬間有了一絲鬆動,她抿了抿唇,沉默著轉身離去關上了家門。
走在路上喬語初的電話就來了。
「嚴教練催我們回去呢。」
「你跟他請假了嗎?」
「請了,但我估計回去還得挨罰。」
謝拾安揉揉眉心:「知道了,車站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