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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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拾安的家坐落在一片老小區裡,早些年的時候還算是城裡的黃金地段,隨著城市的規劃和開發,市中心挪了地方,這片土地就不值錢了。

本來說要拆,大夥兒眼巴巴盼了五六年也沒拆成,於是搬的搬家,賣的賣房子,小區樓下的商鋪大都關著門,零星幾家開門的店鋪也都貼上了「旺鋪出租」的紙條,居民樓裡也隻有寥寥幾戶亮著燈。

謝拾安走到小區門口唯一的小吃攤前停住腳步:「兩碗米線帶走,一份加辣,一份少辣。」

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聽見聲音耳熟,抬頭一看是謝拾安。

阿姨笑了笑,多給她們抓了半碗粉。

「這不是小安嗎?好久沒回來了啊。」

小安。

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叫她呢。

簡常念好奇地探頭張望了一下,隻見謝拾安臉上沒什麼表情,眼底卻有一絲笑意。

「嗯,最近一直在集訓,您還開著呢?」

她上一次回來拿東西已經是半年前了,周遭一片冷冷清清,連超市都關門了,那時候阿姨也沒出攤,她一直以為已經搬走了呢。

趁著鍋裡的粉還在煮,阿姨麻利地往一次性餐盒裡加著各種調料。

「嗐,關了一陣但閒不住,而且有個活計總比沒有要好,再說了雖然不比從前熱鬧,但偶然也有老住戶們來買賬,他們都吃慣了這一口。」

那倒是,謝拾安從小就是吃著這家的麻辣粉、米線、湯圓、水餃、餛飩、炒麵、炒粉長大的。

雖說阿姨年歲逐漸大了,一個人精力有限,花樣少了許多,現在隻賣麻辣粉米線了,但味道還是和從前一模一樣。

簡常念聞著這味道,也饞蟲大動,本來就沒吃晚飯,肚子很不合時宜地咕嚕了一聲。

「餓了吧?馬上就好啊。」

阿姨笑笑,把煮好的粉放進碗裡,澆上湯汁,灑上蔥花香菜,又從臘汁鍋裡一人撈了一個鹵蛋給她們拿塑料袋裝好。

「給,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小安帶別的朋友回家呢,送你們個雞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大晚上的餓肚子可不行。」

謝拾安執意要給她錢,阿姨說什麼也隻收米線的錢,兩個人推來搡去,最後還是拗不過她,隻往盒子裡放了十塊錢。

「不用,哎呀,真不用,快回去吧。」

簡常念看她左手提著兩個餐盒,趕忙小跑跟了上去接過來。

「我來吧。」

謝拾安也沒拒絕,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

小區裡僅有的幾盞路燈忽明忽暗,但好在今晚的月亮夠亮,看的清路,簡常念亦步亦趨跟著她。

「你和賣麻辣粉的阿姨關係很好嗎?」

謝拾安淡淡「嗯」了一聲。

「以前經常去吃。」

「你一個人住嗎?」簡常念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謝拾安沉默著推開了單元樓的大門,年久失修的防盜門發出了嘎吱沉悶的聲響,聲控燈應聲而亮,把簡常念嚇了一大跳,她抬頭一看,往上的樓層裡竟然通通都亮起了燈。

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感嘆:「哇,好高級!」

謝拾安走在前麵:「聲控燈,你沒見過?」

簡常念搖了搖頭:「農村裡隻有那種瓦數很低,不太亮的,發黃的燈泡。」

謝拾安沒再說什麼,沉默地走著路,爬完一層樓梯,聲控燈滅掉一盞,一直爬到六樓,打開家門的那一刻,整座樓的燈光悄然熄滅。

直到很久以後,簡常念才知道,原來謝拾安家樓道裡的聲控燈,是她的爺爺特意為她裝的,謝拾安小時候怕黑,一個人出門玩回家晚了就不敢上樓。

那時候樓道裡的燈是觸扌莫開關,她夠不著,就算勉強跳起來夠到了,常常走到一半就滅了。

小小的謝拾安就隻能站在樓下大聲喊爺爺下來接她,爺爺年紀大了有時候聽不見,就會讓她在下麵等很久,於是爺爺就征求了鄰居們的意見,請人來給全樓裝了聲控燈,畢竟這是造福大家的事也沒人反對。

從那之後,謝拾安回家的時候,怕黑的時候,隻要喊一聲爺爺,全世界的光亮都會向她湧來。

再後來,謝拾安大了,不怕黑了,燈還亮著,爺爺卻沒了。

半年多沒回過家,空氣裡都是一股黴味,謝拾安推開窗,通風換氣。

簡常念環顧一周,她家房子還蠻大的,四室兩廳的大平層,裝修的很是古樸,客廳中央擺了一張老人的遺像,供桌上麵的水果都腐爛了,落滿了灰塵。

「這是?」

「我爺爺。」謝拾安走過去把上麵的水果通通掃到了垃圾桶裡,拿起落滿了灰的打火機點燃了香燭。

簡常念覺得自己剛剛那個問題很白癡,於是沖著遺像微微頜了下首,以表哀思,又看著謝拾安,小心翼翼道。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問你的……」

謝拾安走回來掀開鋪在餐桌上的報紙:「放這吧,先吃飯。」

簡常念點點頭,剛準備坐下來,手指輕輕扌莫了一下椅子,上麵全是灰。

謝拾安指了指桌上的紙巾,示意她自己擦。

簡常念把椅子背麵也擦了個乾乾淨淨。

「你好像不怎麼回家的樣子。」

謝拾安因為右手不方便使力的緣故,拿左手和牙齒咬開了一次性筷子。

「我在家我爸就會過來。」

「啊?」

聽她的意思,好像很不想見到自己的父親。

簡常念一頭霧水,還想說些什麼,謝拾安兩根筷子並在一起,卷著米線吃,看也未看她一眼。

「食不言,寢不語。」

……

這句話簡常念聽懂了,讓她閉嘴的意思。

這個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陰晴不定呢。

簡常念在她埋頭和米線做鬥爭的時候,小小的沖她齜牙咧嘴了一下,在謝拾安犀利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又恢復了往常的人畜無害,笑的極其有親和力。

「你手不方便要我餵你嗎?」

謝拾安默默把碗扒拉得離自己近了一點。

「不用。」

「那你看你這樣,弄的到處都是。」簡常念指指桌上濺落的米線、菜葉子、還有湯汁。

「好浪費喔。」

謝拾安臉色黑了一個八度,突然站起來走到了廚房翻箱倒櫃。

簡常念跟進去的時候,她正一隻手洗著叉子。

「我來,我來。」

簡常念把人擠到一邊,看水槽旁邊放的有洗潔精,她指了指:「這個,還能用嗎?」

謝拾安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上回回來買的。」

簡常念洗乾淨叉子,甩了甩水,見她拿過去就要往碗裡放,又趕緊奪了回來。

「誒,等下,餐具擦乾淨水再用。」

謝拾安看她扯了紙巾擦了又擦,冷哼了一聲道:「麻煩。」

話是這麼說,用叉子吃起粉來可比兩根筷子卷起來吃輕鬆多了。

吃完飯謝拾安回自己房間收拾東西準備去洗澡,簡常念就在屋裡轉了轉。

她撥了撥陽台上的仙人掌,已經枯萎了,撿起倒在地上的灑水壺晃了晃,也是空的。

簡常念想了想,跑回廚房接水。

正好謝拾安抱著衣服出來:「你乾嘛?」

「澆水啊,你家陽台上那麼多綠植,死了多可惜啊,有些抗旱的植物仙人掌、虎皮蘭之類的,一個月澆一次水也可以,到了來年春天一定會生機勃勃的。」

那些綠植都是爺爺種的,以前在家的時候還經常澆澆水,後來去打球了長年累月都在外麵訓練,便沒怎麼看顧了,每年秋天葉子落的到處都是,她好幾次想扔又舍不得。

謝拾安想讓她別多管閒事,但不知為何,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便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隨你。」

於是簡常念就歡天喜地又從廚房拿了掃帚和簸箕跑去收拾陽台了。

謝拾安搖搖頭,有些無奈,抱著衣服進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來,有些傻眼,不僅餐桌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地麵也被人掃過了。

一眼望過去,陽台上的花盆被擺放的整整齊齊,地上的落葉也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簡常念正拿剪刀修剪著枯枝,她頭也沒抬,語氣裡頗有那麼一絲洋洋得意。

「你看,把枯枝剪掉,剩下的部分就不會腐爛了,再澆上水,是不是又煥發生機了呢?」

她手裡的那盆發財樹被剪掉了大半枝丫,隻留下了完好的根莖部分,靠近底部的根莖上冒出了一點綠芽,算是這個家裡唯一看起來有生氣的東西。

謝拾安抿了抿唇,把乾淨的毛巾還有睡衣扔給她。

「去洗澡。」

這睡衣有些舊但洗的很乾淨,一看就是謝拾安穿過的。

簡常念捧著她的衣服,眨眨眼睛。

「那我睡哪啊?」

謝拾安也有些頭疼這個問題,她沒有和別人一起同床共枕的習慣,就算是喬語初也沒有和她睡過一張床,她不喜歡和人挨得太近。

「我爺爺的臥室和書房是連在一起的,都被他改成了工作間,沒法住人。」

簡常念好奇地往客廳中間的那扇門望了過去,門是鐵製的,關的很緊,沒留一絲縫隙,門上還掛著一把大鎖,這種拳頭大小的鎖頭在農村很常見,是最簡單、最原始但也最有效的防盜方式。

謝拾安見她一直看著,以為她誤會了。

「我爸有時候會進我爺爺的房間拿東西,所以我就鎖起來了。」

什麼貴重的東西要拿這種鎖鎖起來。

簡常念好奇道:「你爺爺是?」

「他是一位雕刻家,書房裡都大部分都是他的作品,還有一些他四處搜集來的藏品。」

簡常念頓時肅然起敬:「好厲害!那……那這些家具、這個書架、桌椅、還有這個燈,都是你爺爺親手做的嗎?」

簡常念手輕輕扌莫著書架上的一盞蓮花木燈,花瓣竟然可以開合自如,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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