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史書工筆,風雪刀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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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苑,萬壽宮。

殿內依舊香氣繚繞,飄飄然好似仙境,隻是少了幾分熏香的濃濁,反而多了幾分艾草的清氣。

永靖帝身著明黃廣袖單衣,閉目盤坐在龍榻之上,神色比往日要好上許多,麵色紅潤,漸漸有了幾分生氣。

而一位麻衣醫士正跪坐在龍榻之前,正屏氣凝神,為永靖帝紮著銀針。

這位麻衣醫士正是號稱「皮神醫」的皮德真。

良久,皮德真取回了永靖帝小臂上內關穴和神門穴上的最後兩根銀針,卻見永靖帝露在外頭的手臂上寒毛正立,顯然是被凍得起了雞皮疙瘩。

皮德真將針袋收回了藥箱,主動開口道:「外頭天寒,殿內又無爐火,陛下還是加件衣裳吧。」

此言一出,一旁侍立的黃緯不禁為皮德真捏了一把冷汗。

永靖帝緩緩睜眼,雙目之中隱隱閃過一絲恐懼和怒意,卻隻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張天師說朕的道行已臻至陰陽相合,水火既濟的境地,早已是寒暑不侵。」

皮德真眉頭緊鎖,說道:「有一句話,草民不知當講不當講。」

永靖帝已經猜到皮德真要說什麼了,將手臂攏回了袖中,淡淡道:「既然知道不當講,那又何必多言?」

皮德真沉吟了片刻,執意道:「陛下龍體關係著社稷安危,草民也不得不多嘴了。那龍虎山的金丹若真能得長生,為何當初那邵天師隻活了五十有六?」

永靖帝又闔上了眼去,冷冷一笑,道:「果然沒個新鮮,這話那些文官也不知說過多少遍了。致一真人乃是得道飛升,去了上界。當年他自知要長辭人世,還特意命人傳信於朕。可嘆朕當時在裕州道場,竟未見著他最後一麵,以致這許多年,道行幾無進益。」

「金丹鉛汞之物,隻會損傷龍體元氣。陛下篤行長生久視之道,可三代以降,這世上又出過幾個不老不死的神仙?」

「古有彭祖享八百壽,本朝的張真君至今許是近三百餘歲了。」

「彭祖不過是傳說罷了,至於張三豐,我朝自太祖起,派了多少人去尋訪他,可曾見過一點真跡?」

永靖帝沒有出聲。

黃緯覺得皮德真可能是嫌自已活的太長了,若換做旁人敢這麼說,怕是早被發落到詔獄裡去了。

殿內本就寒氣縱橫,這下更是冷如冰窖,連門口侍立的小黃門都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好就殃及池魚。

永靖帝微眯的眼中已是怒意極盛,但最後還是閉上眼去,輕笑了一聲,話裡滿是蒼涼的笑意:「皮太醫,這麼多年你還是半點都沒變。」

皮德真不卑不亢道:「草民已經不是太醫了,草民並非不怕死,隻是身為醫者,須得持仁心仁術,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好一個仁心仁術。隻此一句,朕的那滿朝文武大半還不如你。」永靖帝淡淡稱贊了一聲。

「陛下過獎了,草民不過是不願見陛下自傷龍體。」

永靖帝卻不願在這事上繼續多談,轉而問道:「朕聽說你離了太醫院後,這些年一邊行醫一邊著書,如今你的書可著成了?」

「勞陛下掛心。大體已成,隻是書稿繁多雜亂,還需另行編纂,再整理些時日。」

「若能著得醫書流傳後世,當是無上功德一樁。待你書成之日,朕要為你的書做序,便當做這些時日你為朕醫治的酬勞,如何?」

皮德真磕頭便拜,推辭道:「陛下隆恩,隻是草民不敢領受。」

永靖帝有些不悅:「你是不敢還是不願啊?」

「陛下龍體能得以好轉,也是多賴了這些年太醫院的悉心調養,我不敢妄自貪功。陛下若真要獎賞,草民乃有一事相求。」

「哦?這倒稀奇,你皮德真還有主動求朕的時候,不妨說來聽聽。」

「草民北上以來,一路所見流民,何止百萬。如今冬日大雪,不知要死上多少百姓,還望陛下體恤民生,撥糧賑災。不然明年開春,怕少不得又是一場大疫。」

永靖帝沉默了片刻,而後道:「賑災?你說得倒是輕鬆。可這賑災防疫,哪樣不要白花花的銀子?自打永壽宮被燒了,朕的寢宮至今都還沒著落。國庫虛空,就連朕都不得安寢。這些百姓何嘗不是朕的子民,你以為朕就不想賑災?」

皮德真聞聲一顫,伏地不起道:「是草民失言了,草民有罪。」

「你起來吧,你也不用一口一個草民,朕聽著心煩。這不是你失言,而是滿朝文武該殺。罷了,且不說這些了。」永靖帝似有些急切問道:「你這些年遍訪名山大川,可曾見著有長生不死之藥?」

皮德真直起了身,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曾。」

永靖帝話裡有些意興闌珊:「古往今來,多少人著書作傳,立功立言,可終歸隻是黃土一抔。凡人到底是渾濁愚鈍,枉你功德無量,可又有誰能記得?」

「陛下,草民著書,不為留名,隻為救人。若真要論功德的話,那史書工筆會記得,代代人心也會記得。」

永靖帝哈哈大笑:「好一個史書工筆,好一個代代人心。知我罪我,豈惟春秋?可朕要這青史留名有何用,又管來日後人如何評說。」

「朕!」永靖帝笑容頓消,雙目立睜,嗓音裡透著竭力的掙紮與不甘:

「朕!就是這大明的天!若這天不在了,奈百姓何?奈蒼生何?」

皮德真滿臉煞白,又伏趴到了冰冷的白玉磚石之上。

這次不止是被永靖帝的威勢所迫,更多的是,皮德真想起了某個人曾對自已說的話:「他死後,哪怕洪水滔天!」

皮德真的心到底是沉了下去,好一會用雙手支起身子,恭聲說道:「陛下,草民雖然沒有尋得長生不死之藥,但卻在多年前途經應天府的時候,偶然見過一樣不朽不老之物。」

永靖帝立時猜到了皮德真說的那樣東西,原本淡漠冰冷的眼神中急遽變得渾濁起來。

驚喜、慌亂、畏懼、期待……紛雜的心緒一齊湧了上來,連永靖帝自已心裡都想不明白,聲音竟然微微發顫:「你是說,那東西還在……」

皮德真點了點頭,念道:「日月在天終不死,江流赴海料無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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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宅之中,魏謙看著廳中恭敬行禮的趙勖,心中莫名有些感慨。他記得當初領養趙勖的時候,趙勖不過是個還未上蒙學的孩童,如今一晃已經成人了。

尤其是瞧著趙勖那比趙崇明還要高大的身形,魏謙難免想起趙勖的生父來。

魏謙正出神呢,卻聽一邊趙崇明輕咳了兩聲。

魏謙回過神來,隻見趙勖又朝自已行了一禮,魏謙也趕緊坐正,端出一副長輩的嚴肅模樣,清了清嗓子道:「你如今回來便好,不必多禮。」

趙崇明聽魏謙回得牛頭不對馬嘴,也是暗暗搖了搖頭,隻將手裡沖沏好的茶水遞給趙勖,說道:

「正好,你叔父今日特意尋來了些六安瓜片,你且品上一品。隻是這茶葉有些苦,你若喝不慣,我讓魏已再給你上一壺別的來。」

魏謙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冒起濃烈的不忿來。他心想著,怎麼剛剛自已喝茶的時候趙崇明就沒提醒茶苦了。

魏謙偷偷瞪了趙崇明一眼,若不是趙勖還在,他非得要趙崇明給個說法不可。

趙勖則趕忙起身接過趙崇明手裡的茶杯,恭聲說道:「多謝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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