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你親親便不痛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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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開手,那大夫立即大罵:「狂徒!狂徒!」轉身就走。

卻被一隻大鳥給一步步逼了回來。

他的隨從在一邊有點驚異地看著,心想少爺一手好醫術,卻從不輕易露於人前,如今怎麼親自出手了?

大夫多,各抒己見,有的說有濕有鬱有虛有熱,之前誤用附片桂枝,建議用附片的則反唇相譏,稱病人明明是陽虛內火。有人說澤術麋銜散最宜,有人說此散不利於積聚之症……七嘴八舌吵成一團,難為容溥聽得清晰,不急不亂,慢慢地寫著,眉宇間總像在思索著什麼。

海東青一張鳥臉,寫滿了不情願,卻仍舊聽好兄弟的話,把大夫一步步逼到了內室。大夫恨恨掀簾進去了。

鐵慈於灼熱和寒冷的交界處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感覺到溫熱的布巾一遍遍擦拭在身上,想必是赤雪在給她物理降溫。有時候她也會聽見外頭的動靜,比如有人好像不斷探頭進來,問:「她怎麼樣了?死了沒有?」然後丹霜就會把門或者窗重重關上。

春夜的風吹進來,在眯縫的視線裡,也有看見一個影子,倒映在花窗上,伴隨著低低的說話聲,仿佛在詢問她的病情,風將語聲吹碎,細雨般掠窗過簾,飄入耳中時辨不清字眼,她又模模糊糊睡去。

屋子裡隻有赤雪丹霜在,院子外守著重兵,卻不許閒雜人等進入,這是蕭雪崖的命令。

目前除了本地幾位官員,普通士兵和衙門執事並不知道鐵慈的身份,這是容溥的意思。

下一次又被金鐵交擊的細聲驚醒,那聲音叮叮響得極其規律,讓她想到筆直的身形,積石如玉列鬆如翠,行走間白衣銀甲和月要後的劍鞘輕微相撞,極其有節奏又令人警醒。

她卻沒有醒來,隻迷糊地想,蕭雪崖過來乾嘛,看她如何狼狽嗎?隨即又沉沉睡去。

重傷之後沒能及時休養,之後上天入地下海的折騰不休,鐵打的漢子都禁不住,當天晚上鐵慈就發起了高燒。

院子裡圍了一大圈的大夫,幾乎是本地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容溥坐在石桌旁,聽著大夫們的診療意見,親自查看添減藥方。

「仔細把來,脈象是有些異常。但殿下氣血充足,經脈堅實,絕無氣血倒換之說。再說我雖不習武,也知各家武學脈經不一樣,既然無從得知脈經順序,何來正流逆行之說?這人顯然嘩眾取寵。」容溥道:「此人你從何處尋來?」

「我在街上聽見幾個大娘談及他,說他善於做法,一把香灰治好了她的頭痛病。」

過了一會,大夫又摔簾出來,怒聲道:「不過尋常起熱罷了,做甚要勞動老夫!」

院子裡兩人才鬆一口氣,卻聽大夫道:「不用開藥!燒很快會退,人遲早要死,不要浪費老夫的藥!」

容溥皺眉起身,丹野躍過去擋住大夫,道:「老貨,你說什麼?且說清楚!」

「沒有藥。既然已經鎖住,一生不開也就罷了。一旦開了,便不能再回歸正途。」大夫冷笑一聲,抓過桌上備好的診金,繞過丹野匆匆離開,「藥醫不死人。這種,老夫無能!」

丹野愣了半晌。容溥便起身,回到屋子裡給鐵慈把了脈,片刻之後回來,那種思索表情又來了。

丹野:「怎麼樣?」

容溥:「……」

半晌他咳嗽一聲,搖搖頭,又去看藥方了。

丹野卻像深信不疑,向鐵慈屋子看了一眼又一眼,容溥淡淡道:「狼主無需擔憂,太女體質強健。」

「那這個……」

「這種,一張巧嘴唬世人,一把香灰治百病。民間多稱高人,我等統稱為騙子。」

丹野,「……」

有隨從把之前撿好的藥拿來,容溥打開藥包,親自檢查。丹野看不懂,卻也坐在桌上傾身過去看,看也罷了,還要伸手撥弄,道:「你今日這般殷勤,我瞧著不大妥當,你莫不是想要暗害了她吧?」

容溥頭也不抬,淡淡道:「狼主謙虛了,論起殷勤,我不如狼主多矣。萬萬想不到,狼主對於父親未來的妾,也能如此關切。可見傳言不虛。」

丹野最聽不得那個「傳言」,眉毛一挑,罵一聲,「最惡南人陰陽怪氣!」想了想又嗤笑,「誰關切她了?不過總不能令父親的妾死了唄。」

「這話狼主還是少說為好。」容溥頭也不抬地看藥方,「於情於理,於尊於卑,於狼主內心,這話都當不得真,那又何必再三提及徒惹笑話。」

「你又是我肚子裡的沙蟲,知道我當不當真?」丹野斜睨他。

容溥不避讓,「我但願狼主什麼都別當真。」

兩人對視,空氣中隱有火花。

半晌丹野稍稍後退,卻是鬆鬆筋骨,唇角斜掛一抹笑,「讀書人就是這般不說人話。你容溥又是什麼好東西了?你們盛都對皇太女日常怎般看待,你當我不曉得?你這番殷勤,還不知道攙多少壞水!」

原以為這人必定要反唇相譏,不想容溥卻沉默了,丹野有點詫異地看他,半晌才聽他道:「皇城的人原本為名利得失遮眼,不見真人……我也是那樣的。」

「現在呢?」

容溥欲言又止,一瞬間他的神情很是復雜,有些黯然,有些猶豫,有些憐惜,有些無奈,最終卻化為一聲嘆息,道:「你說的對。有人想她太簡單,有人卻又想她太復雜。而其實她和誰都不同。權欲或者情愛,誰也不能強加於她……或許我不該太過自以為是……」

他說著,遮不住微微倦色,忽然將手中藥包一推,道:「拿去煎了。」轉身就出了院門。

丹野:「……」

這人之前一直守著,怎麼說走就走了。

「餵,你別走啊!什麼叫我說得對?我說什麼了?!」

容溥早已轉過院門,飄飄遠去了。蕭雪崖卻從院後走了過來,麵無表情地道:「和你說什麼無關,不過是覺得自己無稽罷了。」

丹野轉頭看他,上下打量一番,也嗤地一笑,道:「大元帥,也沒見你對誰這麼殷勤過,怎麼,你這也是忽然醒悟了?」

蕭雪崖理也不理他便走,行到院門前忽然停住,道:「她確實和我之前想象得不同,但依舊不足以抗拒現有和承擔大乾的未來。她依舊會是個失敗者,而且會失敗得更慘。」

說完他便繼續向前走,忽然又倒退回來,丹野險些以為他也遇上了海東青,隨即發現海東青在他身邊,而且蕭雪崖如果遇上海東青,那絕不會後退,八成會把鳥抓了拔毛烤了。

什麼人可以令蕭雪崖一步步後退?

淡淡香風襲來,隨著蕭雪崖後退的腳步,門檻前邁過一隻繡鞋,鞋上紫色珍珠熠熠生輝,寬大的裙裾拂過高檻,裙擺上暗繡的芍藥花鼓盪如盛開。

隨即便見一點玉柱般的鼻尖,線條豐潤優美的唇,半張玉雕也似的麵頰,赫然進來的是個美人。

美人挎著籃子,立在月洞門裡,衣帶當風,宛如月中嫦娥,遙看人間。

蕭雪崖垂下眼不看她,冷冷道:「你是何人?如何能進這院中?」

他話說得平淡,四周卻平生寒意,樹間牆上,簌簌響動,不知多少人的箭尖對準了美人。

美人卻仿佛毫無所覺,笑吟吟道:「我是茅公子朋友,聽說了他破了大案,特地前來探望。」

「你怎麼進來的?」

「鑽洞啊。」美人毫不臉紅地道,「出了大案,戒備森嚴,可是你們連洞都不知道塞!」

蕭雪崖的目光掠向下屬,牆頭上下的士兵們臉都白了。

飛羽笑吟吟看著,她不認識蕭雪崖,但大概也能猜得出身份,淵鐵武器背後涉及蕭家,難怪這蕭家將軍要親自在這裡守著。

她舉了舉手中籃子,探頭對著院子裡喊道:「赤雪姑娘!丹霜姑娘!我是飛羽啊,我來探望茅公子啦!」

窗扇拉開,丹霜神情驚愕地探出頭來,有點猶豫地看了看後頭,隨即道:「多謝姑娘,公子現下微恙,不便接待,姑娘還是請回吧。」

她一開口,蕭雪崖確認果然是認識的,微一擺手,樹上牆頭的簌簌聲響微收。

飛羽卻不放棄,又笑道:「哎,別這麼絕情嘛。你家公子生病了是不是?我方才在街上遇見一個大夫聽他說了,我這裡有祖傳的靈藥,你們要不要試試?」

這回是赤雪推開窗婉拒。鐵慈的身份,是絕不可能隨便用外人送來的藥的。

蕭雪崖用眼神示意飛羽滾,飛羽卻當沒看見,靠著月洞門,也不上前,也不退下,悠悠道:「既然不需要藥。妾身忽然想起,妾身的歌喉,也曾被那些文人們稱作天籟之音,療愈良藥呢,那妾身就在這裡唱一首給公子聽,說不定聽了就好了呢。」

蕭雪崖忍無可忍,看向牆頭,示意人下來把這厚臉皮的女人拎走。

飛羽手指一豎,笑著搖頭,「別,將軍。我一沒擅自進入,二無不端行為。將軍看起來就是一個軍紀嚴明的人,應當不會擅自作威作福,驅逐我這纖纖弱女吧?」眼波流轉,她又道,「將軍若真要仗勢欺人,那我就……我就……」她袖子一拋,拋至蕭雪崖臉上,蕭雪崖退後一步,飛羽伸手去解扣子,「……我就說你狼性大發,強逼不成,惱羞成怒,公報私仇……」

她話還沒說完,蕭雪崖快步走了出去。

丹野爆發出一陣大笑,眼尾彎彎地道:「唱,快唱,你說話真好聽!」

飛羽笑著謝了,開口便唱,「我送你離開,千裡之外……」

丹野:「……???」

這什麼振聾發聵的歌。

明明旋律優美,偏生一個字都聽不懂。

鐵慈便是在這樣振聾發聵的歌聲中醒來的。

明明熱海浮沉,卻總聽見一線細細聲音,不屈不撓地鑽入耳膜,且音調既熟悉又意外,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迎麵便是赤雪丹霜驚喜的臉,「主子醒了!」

鐵慈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或者是這兩個在唱,結果這歌聲從外頭飄了來,鐵慈聽了一會,越聽越無語。

「這誰在唱?每個字都跑調了知不知道!」

片刻後,飛羽施施然進來,麵容輪廓鍍著日光,風鬟霧鬢,五官卻精致如玉雕,鐵慈瞧著,又泛起吹口哨的沖動。

飛羽在她床頭毫不見外地坐了,不等她說話,便拿了一塊點心,自己咬了一口吃了,將另一半點心遞到她唇邊。

丹霜要攔,飛羽含笑低頭,指尖彈了彈鐵慈嘴唇,催促她張口。

鐵慈默然,隨即張口含了。

她有點怕自己再慢一點,飛羽會親自用嘴餵什麼的。

也有可能采取卸了她下巴餵這種暴力方式。

不知道為什麼,飛羽就是給她感覺,可鹽可甜,可妓子獻媚風情,也可暴龍凶猛。

點心淡綠色,入口即化,形狀不甚講究,口味也不甚講究。一開始淡淡甜味,就像普通的糖,並不均勻,隨即便是一點腥苦,但那點苦味瞬間便化在舌尖,鐵慈想吐也吐不出。

她經過訓練,能辨識毒物,這東西味道雖然不好,但應該屬於藥類。

果然吃下不過一刻,她開始大量發汗,飛羽卻扌莫索不出帕子,就用袖口給她擦汗。

鐵慈想一個青樓女子竟然隨身沒有帕子?有點糙吧?

丹霜赤雪很是歡喜,命人去端水,準備給她擦身。飛羽低頭看鐵慈,笑道:「可好些了?」

「不錯。」

「可還有哪裡痛嗎?」

鐵慈閉著眼睛,笑道:「嗯,你親親便不痛了。」

她本是慣常調笑,日常和自己瑞祥殿的美人們玩慣了。病後還不大清醒,順嘴便說了,隨即便覺得頭頂一暗,睜開眼,一雙豐美唇瓣正在視野裡不斷放大。

鐵慈沒動,仔仔細細瞧著,心想這唇略大,夠性感。

性感的唇在她額頭微微一靠,貼住了。

兩人瞬間都屏住了呼吸。

淡淡的牡丹香氣和木蘭木槿香氣漸漸氤氳於其間,這是兩人的氣息,在這一刻絲縷糾纏,悄然浮動。

飛羽鬢上的步搖垂下流光閃爍的水晶珠兒,落於鐵慈頸間,有些涼,有些癢,靠得太近,她忽然感受到牡丹香氣裡尚有鬆香木香薄荷香一般的清涼厚重尾調,飛羽清淺的呼吸落於額間,讓她想起午夜鬆枝上被山風吹落的雪。

額頭的觸感微潤微暖,柔軟得像心被一團雲揉過。

丹霜出去要水了,赤雪站在後頭,有些愕然,卻不知該不該上前。

一時間整個屋子的氣氛都似乎沉靜而神秘。

半晌,還是鐵慈打破了這一刻奇妙的氛圍,輕聲笑道:「你是在吮吸補水嗎?」

飛羽低低地笑起來,這回的笑來自於喉間震動,低沉而魅惑,「嗯,很甜。」

鐵慈的手指顫了顫。

心底唏噓一聲。

這又欲又撩的小妖精。

得虧是個女的,幸好是個女的。

若是知根知底,瑞祥殿再收一房也不錯。

飛羽的唇微微移開了些,她的眼神隱約閃過一絲錯愕。

貼唇原本隻是調笑,以為對方會讓開,對方沒讓開,他斷也沒有自己收回的道理,可怎麼見著那光潔的額頭微亂的黑發,閃爍一絲微微的細汗,就貼住了不想起了呢?

是香氣太過高貴好聞,還是他竟然是個斷袖?

在遼東那許多年,因為容貌太盛,已經超越了性別,以至於不論男女,都沒少了追求者,日常諸人閒話他,也是不分男女,胡亂配對。

日子久了,他自己也模糊起來,曾經思索良久,覺得隻要是美人倒也沒差,但前提必須他駕馭他。

眼前這位,雖然身量細致,但性格一看就不是個肯被駕馭的。

飛羽往後退了退,在鐵慈的額頭輕輕吹著,懶洋洋道:「公子呀,你可別誤會。我就是忽然想起我小時候生病,我也是這麼向我娘撒嬌,娘也是這麼給我貼額頭來著。」

「那你可真幸運。」鐵慈沒睜眼,淡淡道,「我也曾和我娘撒嬌,可她不肯貼,她怕過了病氣。」

靜妃體弱,自己不生病就不錯了,哪還能照顧人。鐵慈自小是跟隨父皇長大的,男人帶孩子,總難免粗疏。親親是沒有的,倒會大把大把苦藥餵她吃。

「不過話說回來,上次我受傷得你相救時,你明明說過你娘不會照顧人。」

「我好像沒那麼說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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