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逃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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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城這一日家家戶門緊閉,人人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因為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被禁軍占領了。生活在天子腳下的百姓們一向過的都是安居樂業的日子,誰也沒見過這樣多的禁軍在街上橫沖直撞。茶樓酒肆、米行醫館等一應店鋪這一日紛紛掛起了「止歇」的牌子,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前一天還繁華熱鬧的王城竟然在一夜之間進入了戰時狀態。有些膽子大的,順著門窗朝街上探頭探腦,他們看見那些禁軍浩浩盪盪似乎往同一個方向進發,那是昔日王城最熱鬧的一條街道,靖安街。靖安候的府邸就在那條街上。

偌大一個靖安侯府此時空空盪盪,守府的親兵已經盡數被調入了宮中,隻剩下日常服侍的丫鬟和小廝們惶惶不安地聚集在院中,等候吳管家的發落。他們今早突然聽說,有好幾十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已經被打發出了府,有的被送回了鄉,有的被送去了外地。眾人正不明所以,接著又聽吳管家差人傳下話來,說讓他們也各自收拾細軟來後院集合,瞧這樣子像是要把府上所有的下人都分批遣散。他們正在小聲議論,這時堂屋的後門開了,映月走了出來,她眼圈紅得可怕,淚痕將臉上的皮膚皴得不成樣子。吳管家跟在她身邊,同樣紅腫著眼泡,神色淒惶凝重,手中還抱著一個大包裹。丫鬟小廝們馬上意識到,府上怕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可是誰也不敢多嘴去問,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映月讓吳管家把包裹裡的銀子給大家分了,又吩咐他安排車馬將他們妥善送走。人們越發確信府上定是出了大事,各自斂聲屏氣麵麵相覷,卻誰也不去伸手接吳管家遞來的銀子。一個背著草帽束著綁腿的中年男人,就在這時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映月認得,他是替父親趕車的車夫,姓關,府裡人都叫他關伯。關伯常在外跑,或許早已聽到了什麼風聲,神情顯得甚是激動。隻聽他說:「我老關不走!老關走了,誰替老爺夫人還有小姐趕車?!」

映月此時自然早已經知道了母親罹難,而父親生死未卜,又聽見關伯提到「老爺夫人」,於是難以自持地又滾滾落下淚來。眾人見小姐如此神色,想起昨夜見到無數火把魚龍般經過窗外,又聽到鏗鏗鏘鏘的腳步聲響,便已猜到了八九分。吳管家把孫伯強拉起來,將銀子往他手上一塞,顫聲道:「小姐給的,你就拿著!現在家裡有事,都聽小姐的,就別再惹她難受了。」孫伯躊躇半晌,終於重重地嘆了一聲,眼淚跟著劈裡啪啦地掉下來。

一陣猛烈的砸門聲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響起。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從後院邊門搶了進來,指著正大門的方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外麵……外麵……」吳管家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急催促道:「把氣喘勻了再說!外麵到底怎麼了?!」

「外麵……外麵來了好多兵!」那小廝急得滿臉是汗,袖子在臉上胡亂一揩,又道:「咱們府上被他們圍起來了!」他話音剛落,又是一連串「咚咚咚」的砸門聲,比之先前更重、更急,顯得敲門之人甚不耐煩。

吳管家忙指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子,叫他們不管怎樣死死把門堵住,然後又對映月說道:「老奴瞧這些兵來得不善,恐怕……恐怕就是為了『那件事』來的。」他說到「那件事」這三個字時,舌頭像被燙著一樣,聲音陡然一顫,接下去渾濁的眼睛裡湧滿了淚水。映月感激地看了老管家一眼,難為他費心找到了這三個字,大大降低了母親遭難、父親被捕、自己被通緝、侯府被查抄這好幾件大禍事的烈度,使之尚能宣之於口。又聽吳管家接著道:「府上秋梧別院的下房有道暗門,直通長林街的一家店鋪,那裡是老奴置的一處產業,本想著留著養老用……嗐,瞧我老糊塗了,這當口還說這些沒用的……」他說著用乾枯的手掌揩了一把臉,然後看著映月和站在她身旁的青山、錦娘,又續道:「一會兒我讓小六子帶小姐還有您二位過去,那個門隱蔽,他們搜不到……」

映月立刻聽明白了老管家的話,一把拽住他袖子,說道:「吳伯,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大家一起走!」

老管家慈厚地笑了笑,將袖子輕輕抽了出來:「小姐打小兒就聰明,這麼這會兒倒犯起糊塗了。倘若我在,尚有跟他們周旋的餘地。那些兵在這裡找不到人,自會以為你們逃去了別處,便也不會怎樣糾纏。可如果我們都走了,他們必會先將府上搜個底朝天,萬一搜到那扇暗門,咱們一個也逃不掉。」

映月隻不肯依,定要吳管家一同前往避難。這時又聽撞門砸門之聲夾著士兵無禮的叫喊陣陣傳來,吳管家凜然道:「老奴在上官家呆了一輩子,說什麼也是不會走的。老奴從小跟在侯爺身邊,更是看著小姐和少爺長大,雖是侯府的下人,但也畢竟一把年紀,難道小姐定要讓老奴跪下來求你嗎?!」

映月一頭撲在吳管家懷裡,哭道:「月兒何曾把吳伯當過下人?」吳管家老淚縱橫,拍了拍映月的背,一聲聲催促她快走。映月深知他對上官家一腔死忠,要想勸動他離開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然而眼下情勢緊迫,顧不得反復拉扯,於是拭了淚,轉向錦娘說道:「能不能請姑姑留下來護吳伯周全。」映月此刻尚不知錦娘在「伏魂陣」中拋下母親獨自逃生之事,隻道是母親叫她先行回府保護自己,因此言語中甚是恭敬。

錦娘尚未開口答話,吳管家便接口說道:「不必了。兩位與上官家並無淵源,沒必要留下冒險。況且,國師知道小姐身旁有身懷異能之人護衛,必不會隻派些尋常禁軍搜尋追捕,二位還是保護好小姐才是。」

錦娘冷冷一笑,正要說話,吳管家突然板起麵孔,道:「老朽蒙老爺夫人信任,對二位所求之事也略知一二。殷大爺與上官家淵源頗深,對小姐更有傾慕之心,如今他正陪同小侯爺在雲夢墟不歸山求學。老朽請求二位將小姐送到殷大爺身邊,若您兩位果真有求與他,待得見了麵,由小姐親自替二位開口求懇,所求之事或能如願。可倘若一路上有何差池,非但二位心願落空,殷大爺那邊恐怕也交代不過。」映月在心中暗自嘆息,老管家想得如此周到,生怕青山和錦娘不能盡心保護,故意出言相激。可聽到他說殷九對自己有傾慕之心時,仍不免臉上一紅。

青山當下陰沉沉地開了口,說道:「老丈不用言語相激,我二人也自會保護好映月小姐。當年在下身受重傷藏身在侯府之時,小姐和小侯爺曾引開不歸山的道士救了在下一命,就是這份恩情,青山也是不得不報的。」映月霍然想起幾年前不歸山的道士前來侯府要人,她和萬川在麓水寒塘布置子虛幻境調虎離山,原來救的便是他。

錦娘望了映月一眼,心想:姓吳的老家夥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如今聶心柔已死,上官仁又被抓了起來,能夠說服殷九替青山解燃心蠱的人,恐怕也就隻有映月了。眾人正說話間,忽然聽到前門傳來數聲慘呼。接著,腳步雜遝並呼喝之聲漸漸逼近後院,奉命查抄侯府的禁軍終於還是闖了進來。這些禁軍與上官家本無仇怨,隻是在王宮當差,從來隻有被呼來喝去的份兒。如今奉了國師的命令來查抄靖安侯府,乃是人生當中第一次有機會將貴戚權門踩在腳下,如何不趁勢作一番威福?加之剛剛在門外被堵了許久,更耐不住心中的火氣,故而一旦破了府門,見人就殺。派去守門的小廝盡數被砍斃於刀下,竟無一人幸免。

吳管家忙將映月朝青山一推,映月的肩膀瞬間被青山的手如鐵鉗一般鉗住,動彈不得。她正想開口哭喊,又一隻手突然從後麵伸來,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接著,她看見吳管家頭也不回地朝前院走去了。

小六子走了過來,先給映月跪下磕了個頭,然後站起身來帶著哭腔道:「師傅也是沒辦法,委屈小姐先忍忍。」然後又對青山和錦娘說:「麻煩兩位大俠帶著小姐跟我從後門走。」說著轉身去領路。映月知道吳管家這一去必定有死無生,心中大是悲痛,可青山錦娘鉗得自己甚緊,徒勞掙紮,隻得以腳頓地,鏗鏗有聲,可吳管家卻始終沒有回一回頭。

那秋梧別院,出了後門再穿過一個小園子便到了,可映月卻覺得今天這條路無比漫長。她聽見自己剛剛撤出的後院當中,隱約傳來幾聲粗魯的叫罵,接著是一個男人揚起的嗓門:「你一個家奴而已,還真拿自己當上官家的人了?我勸你還是識相一點,別為了個罪臣之女白白搭上自己的老命。」

「老朽是上官家的家奴,將軍也不過是國師的走狗,誰又比誰高貴了?」

……

那是映月此生最後一次聽見吳管家的聲音,似乎那聲音與素日也並沒什麼不同,一樣的蒼老沙啞、平穩得有些單調:「小姐,夫人那邊擺飯了,喊您呢。」「小姐,車備好了,隨時能走。」「小姐,把傘帶著,看下雨。」「小姐,廟會人多,留神吶。」「小姐……」「小姐……」「小姐……」

長林街的鋪子裡空空如也,老管家盤下了鋪子卻還沒來得及添置一件家具。上官映月扶著光禿禿的牆壁淚流滿麵。

02

上官萬川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麵,猛地大吸一口氣,接著從夢中驚醒。醒來後,他發現自己全身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透,臉上濕淋淋的,不知是汗還是淚。萬川在草甸子上呆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在石室中走了幾圈,隻覺月匈口煩惡發悶,心悸得厲害,竟是半天緩不過來。

他明明聽見了姐姐的哭聲,可醒來卻發現那不過是一場噩夢。然而那哭聲又是如此真切,就如同在耳畔一般,讓萬川恍惚不定。

催早課的晨鍾敲了三聲,時候已經不早了,可是這石室裡卻依舊光線昏暗。萬川仰頭望著牆壁頂上那一口小小的窗戶,突然間十分想家,心想:鱗鴻回家送信已經去了十幾天了,怎麼還不見回來?他將飛鳶令拿在手裡顛來倒去,看著那玉牌眼睛發直:這個鬼地方既不見陽光,也不見月光,便是想召鱗鴻來探問探問瞧來也是不成,更不曉得什麼時候能被放出去,這便如何是好?

萬川越想越是氣悶,他從小養尊處優,何曾受過一丁點委屈?如今離家千裡,還被人當成犯人對待,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石室當中,當真委屈至極。其實,不歸山乃是修行悟道之地,哪裡會有什麼關押犯人的地方。但每門每派都有其各自的清規戒律,這清規堂的石室,正是山上犯了錯的弟子們靜思己過的場所。石室一共五間,現在就隻關著萬川一個人。

萬川到現在也還忿忿不平,旒生季考那天,明明是葛雄那廝挑釁在先,不僅出言不遜,還在比武過程中作弊使壞,險些將鈞天推下山崖。自己不過教訓了他一下,誰知監考的督學卻都向著他說話,還把事情捅到了掌門那裡。掌門命萬川來清規堂麵壁思過,可他心中隻是不服,而且總是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這幾日在石室中無所事事,萬川便時常回想起當天的情形。說起來也奇怪,不知為何自從他上了不歸山以後,便總覺得體內有一股力量充盈全身。而且,在山上呆得越久,這股力量就越強,也越不受他控製。那天,萬川見到好友遇險,慌亂之下便使出殷九傳授的「影翳星河」將鈞天救了下來,又一時激憤,出掌向葛雄胡亂一拍。隻是他沒想到,這一掌的力道奇大無比,掌風到處,葛雄一聲長呼,他那肥胖的身體立時便飛了出去。萬川隻以為自己出手也並沒有怎樣重,可這一掌下去竟將他打了個半死,幸虧督學施救及時,這才沒有鬧出人命。後來,督學將萬川帶到玉棠宮,掌門譚殊聽督學說了來龍去脈後,得知葛雄並無性命之憂,又是他挑釁在先,倒也沒有如何責備。可當督學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後,掌門臉色卻驟然大變。萬川正不知何故,隻聽掌門厲聲喝問道:「你的咒術是從哪裡學來的?!」萬川從沒見過端穩凝持的掌門露出這樣的神情,登時嚇得呆了。何況上山之前,殷九曾反復叮囑萬不能在人前顯露咒術,這一下更加不敢說。掌門連問數次,萬川隻閉口不言,督學與掌門又低聲商量了一陣,便決定將他暫時關押在清規堂的石室裡,讓他麵壁思過。可是到底思的是什麼過,他現在反而也弄不清了。

雖然已被關了好幾天,但萬川生性豁達,加上這段時間每日誦讀道藏經書,於道家虛極靜篤之意領悟頗深,因此雖心中猶不服氣,倒也泰然自若。隻是今日早晨這噩夢,讓他覺得甚是不安,便想,可不能就這麼等著,須得想辦法出去。於是揚起調門連聲大聲喊:「來人啊!來人啊!」

負責看守石室的道士是個膀大月要圓的胖子,他聽見萬川叫喊,忙呼哧帶喘地跑過來,飯碗都還沒來得及放下。跑來後見萬川什麼事也沒有,好端端地坐在草甸子上,一股火登時竄了起來,沒好氣兒地喝道:「亂喊什麼?!」

「師兄,早啊。」萬川笑嘻嘻地道,「打擾了你的清夢,真對不住。」

那胖道士啐了一口:「少給我賣乖!到底嚷什麼?」

萬川陪笑道:「您看,小弟被關在這裡也有些日子了,想去外麵透透氣,師兄能不能……」

胖道士又一聲怒喝:「你當清規堂是什麼地方?!道爺我在這陪你過家家呢?!」

萬川並不生氣,因為這是他的策略:先提一個無理要求讓對方拒絕,再提自己真正的要求,那麼真正的要求聽起來似乎就沒那麼無理了。於是他又說:「那麼能不能請師兄幫我去給一個叫鈞天的旒生傳個話?」

那胖道士兩眼一翻,這會兒連怒喝都懶得了,他見萬川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便隻以為他想動心思哄騙自己離開好借機逃走,於是冷笑道:「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你以為騙過了我就能逃得掉嗎?為了看住你,整個王靈宮的道士現在都守在清規堂外麵。就是出了這石室,你也休想出得了清規堂的大門!」

萬川聽了,大吃一驚:不過是麵壁思過而已,何至於勞師動眾安排這麼多看守?正要開口詢問,那胖道士眼睛又是一翻,扭頭便走了。萬川忙在他背後大喊大叫:「掌門有沒有說要關我到什麼時候啊!餵!餵!」

……

不歸山地處雲夢墟之中,而雲夢墟則是一整片山、林、川、澤的總稱。這片區域因為地勢險峻,加上河流、密林廣布,向來人跡罕至,直到外圍才開始有了稀稀朗朗的人煙。這裡的農人獵戶,靠山吃山,與雲夢墟中的一切生靈共同繁衍,生生不息。再往外走,便有了市井街鎮,那就是槐蔭縣了。槐蔭縣,是殷九能夠抵達的,離不歸山最近的地方。從萬川上山起,他便守在這裡,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幾個月前,他送萬川初到這裡時,便感受到從雲夢墟中泄出的靈賦若有似無地圍繞在自己周圍。很顯然,這些靈賦來自於不歸山,而且覆蓋了整個廣袤的雲夢墟。

咒術師之間,可以憑借靈賦互相感知,就好像動物之間能夠根據氣味來追捕獵物或躲避天敵一樣。靈賦所能夠抵達的範圍往往就是咒術師的感知所能夠抵達的範圍,據此推算,不歸山上至少有一位高手,可以感知到整個雲夢墟的動靜。這樣的修為在殷九看來堪稱可怕。雖然他可以通過隱藏靈賦來躲避這種感知,但對方的修為顯然遠在自己之上,一旦不慎被這位高手識穿自己的咒術乃是無相宮的路數,不僅會給萬川帶來極大的麻煩,更是會影響此後的全盤計劃,所以他冒不得一絲風險,隻能待在槐蔭縣。

這幾個月來,殷九一直住在縣上的某個客棧裡,終日閉門不出。每天早上,他都要問店家要一盆清水來擺在房裡,然後將昆侖哨浸在水中施咒。那昆侖哨被萬川從小戴在身上,進入雲夢墟之前,殷九特意從他脖子上取下來,正是為了這樁事。而後的一整天,殷九便得寸步不離地守著這盆清水,隻要見到水麵上微微盪起漣漪,他立即就要施展咒術來強行壓製,讓水麵恢復平靜。一直到了夜裡,他估扌莫著萬川應該睡下了,自己才敢稍微闔闔眼睛。可是隨著萬川在不歸山的時日漸久,水麵出現震盪的頻率越來越高,壓製的難度也越來越大。尤其是最近幾次,盆中的清水激盪起來如同被燒沸的滾水一般,有時竟至撲出木盆。殷九心中明白,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隻要萬川繼續呆在山上,自己總有壓製不住的一天,於是便計劃著盡早帶萬川離開。

這一天,殷九從客棧的窗戶往街上望,忽見街上出現了許多行色匆匆的官兵在四處張貼告示。他心中疑惑,便下樓去看。這個槐蔭小縣雖遠離京畿,但因為距離雲夢墟極近,在江湖上屬於不歸山的管轄,因此一向十分太平,非但其他門派從不來此生事,便是盜匪毛賊也沒有敢來這裡作案的。殷九的疑惑正是在此,他來到這裡幾個月,街上隻見行人和商販,從沒見過官兵,最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街上的百姓顯然也是許久沒碰上過什麼大事,見官兵貼告示,一窩蜂湧上去圍觀。殷九擠到前麵,還沒等去讀告示上的文字,先看到了上麵的畫像,不由得渾身一凜。

那畫像不是別人,正是上官映月。而畫像最上方,端端正正的兩個大字被朱砂畫的圓圈一個個圈起,寫著:緝拿。

03

殷九本想等到晚上,去抓一個官兵來好好審問清楚,滿城張貼的緝拿告示到底怎麼回事?是寫錯了名字,還是中間有什麼曲折原委。可他心裡也明白,這不過是自己和自己狡辯。海捕文書一向是各個州府郡縣層層下發的,下發前必得經過好幾道手續,不可能出錯。至於中間的曲折原文,告示上也寫得明明白白,乃是由於靖安候謀反,這也是個意料之中的罪名。

殷九倚著客棧的窗子往樓下看,告示欄前麵的人越聚越多,他們的竊竊私語聲匯集起來,吵得人心煩意亂。可是他忘了,在剛看到那張緝拿告示時,他頭腦中的聲音比這些人更加吵鬧,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客棧樓上來的。海捕文書既然從王城一路下發到這裡,或許正說明映月暫時還安全。可是告示上並沒有上官家其他人的畫像和名字,莫非他們都已經被捕了?映月從沒有自己出過遠門,如今更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又要四處躲避追捕,殊不知已經吃了多少苦頭。倘若被那些兵痞抓到,他們見她孤苦伶仃一個女孩子,又落了難,豈會善待於她?殷九並不知道青山和錦娘陪在映月身邊,因此一想到這節,便再也耐不下性子。他朝房中那盆清水看了一眼,最近幾日木盆中都沒什麼動靜,水麵沒有湧起過絲毫波瀾。他猶豫了半晌,終於撈起昆侖哨,匆匆離開了客棧。

此時天還沒有黑,大街上行人依舊熙來攘往,殷九不敢明目張膽便對官兵下手。他在城北一條僻靜的窄巷子裡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了前來此處巡邏的幾名官兵。他瞅準前後沒人,隨手一揮,數枚石子快如流星般射出。隻聽「噗噗」幾聲悶響,幾名官兵應聲便倒,隻剩下其中一人如見了鬼一般,大喊一聲轉身便逃。殷九出手甚輕,隻是用石子點了那幾個官兵的穴道使其暫時昏厥,留下的這一個是為了問話。那人轉身剛跑了幾步,忽覺膕窩處一陣劇痛,立時兩膝著地,撲跪在了地上。

殷九走上來,見那官兵眼神驚恐,褲子已經濕了一片,嫌惡地別過臉去,說道:「想要活命,問你什麼就老老實實地說。」那官兵見殷九這樣的身手,捏死自己比捏死隻螞蟻還容易,哪裡還敢抗爭?殷九一問,忙便將靖安候謀反、上官家被查抄等事唯唯說了。他隻是一名下等兵,也並沒有參與查抄侯府,很多事情隻是道聽途說。但此刻為了活命,自然少不得一番東拚西湊添油加醋。殷九怒喝一聲:「胡說!靖安候乃是世襲一等候,就算私自帶兵入宮觸犯了禁忌,也需發送有司詳加審查。即便抄家,也得王親頒諭令,遍示天下。他國師無官無職,怎敢對一等侯的府邸說抄就抄?!你再不說實話,我先廢了你這條腿。」說著,抬手作勢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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