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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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材料,是衛孟喜自己跑了很多個地方,貨比三家,一塊一塊的挑,一米一米的選,再一兜一兜扛回來的。

工人是早就請好的,昨天已經來看過,說是基本都夠用了,如果中途有缺的她再跑跑,隻要不下雨,三天就能蓋出像樣的小房子來。

這裡的窩棚也不是誰家都蓋得起的,還有很多煤嫂們拿不出蓋窩棚的錢,至今還租住在山背後的金水村呢。

所以,建築材料偶有丟失也是有的,衛孟喜看得很緊,白天派幾個孩子守著,晚上睡覺也很警醒,就怕出個岔子。

所以,當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停在麵前的時候,她來不及看是哪個缺德鬼,趕緊說:「同誌你車輪壓我材料上了,麻煩挪一挪。」

這是一卷嶄新的加厚的塑料布,蓋屋頂上能防水,不然下頭的稻草沒多久就要腐壞,垮塌後可是有生命危險的。

車輪動了動,挪開了。

衛孟喜趕緊彎月要拍了拍塑料布上的灰。這自行車可真新啊,車軲轆還能當鏡子照呢,她在城裡來回跑這段時間,深切意識到交通工具的重要性,要是自己也能有一輛自行車,說不定房子都早蓋起來了。

「你就是那誰?」自行車上的是個漂亮的瓜子臉姑娘,二十四五歲,細眉大眼櫻桃小嘴,一身淡藍色印白花的連衣裙,既洋氣又漂亮。

衛孟喜知道,她就是李莫愁,哦不,李茉莉。其實倆人上輩子也不算完全無交集,她的小飯館被人舉報無證經營,治安隊和市場交管局的要來拆她飯館,是李茉莉出麵擺平的。

當時衛孟喜想要感謝她,但她避而不見,這是第一次。

第二次,是根花在學校裡被人冤枉偷錢,她以一名教師的名譽擔保孩子不是這種人,最後還逼得對方公開道歉。

當時的衛孟喜感動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久違的感受到這世界的善意,再一次登門道謝,被拒之門外。

所以,從頭到尾,她雖然知道礦上有這麼個風雲人物,但幾十年裡居然一次正麵接觸都沒有。

知道了她和陸廣全的「愛恨情仇」之後,衛孟喜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忽然就茅塞頓開——人家隻是內心愧疚而對陸廣全的孩子做彌補,僅此而已。

「餵,你聽見沒?」早在衛孟喜剛來的第一天,就有人悄悄把消息報給李茉莉了,不過她一直沒放心上,尋思這頂多就是個平平無奇的村姑吧,陸廣全那樣的渣男也就配那樣的二婚妻。

後來也有人給她形容過,陸廣全這次的老婆土裡土氣,穿著還不如後山窩棚區的煤嫂,好友在人事科,專管人事檔案,她偷偷給看過,說這女人是個文盲,還是二婚,跟前夫有倆孩子……

頓時,她覺著自己被侮辱了。

陸廣全那個渣男,憑啥自己這樣的看不上?他要是找個勝過自己的,她心服口服,可這樣土氣的文盲二婚女人,她憑啥?這讓整個金水礦的人看在眼裡,不就是說她李茉莉比不上個村姑嗎?

這不,氣沖沖就來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來乾啥,大概就是心裡咽不下那口氣吧。

衛孟喜起身,平靜地看過去,「第一,我不叫餵;第二,身為一名人民教師,你連基本的尊重人的素養都沒有嗎?」

李茉莉頓了頓,「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我不認識,隻知道大名鼎鼎的李莫愁。」衛孟喜奉行的就是,你不尊重我,我也不會給你臉。

李茉莉的臉瞬間就黑了,她最恨的就是這個外號,因為這三個字,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她在自降身份願意當後媽的時候居然連續兩次沒被陸廣全看上。

她居然比不上這個村婦,這是她的驕傲所不允許的。

衛孟喜其實很理解她的挫敗感,也很想告訴她,一個女人優不優秀不是由她身旁的男人來定義的,更輪不著男人的現任來定義,她目前已經很優秀了,何必耿耿於懷一個追不上的男人呢?

但這個誤區,別人拉是拉不出來的,得靠她自個兒想通。上輩子是不知內情,如果陸廣全的死亡真的是李家打擊報復帶來的間接後果,那她真的對這個女人喜歡不起來。

就因為自己單戀不成功,就要把人打壓到塵埃裡?那李家的家風可真不怎麼樣。

「說吧,什麼事,我還忙著呢。」

李茉莉就像看不懂別人臉色,「你孩子多大了還喝奶粉?」

看來陸廣全找奶瓶要麼是通過她,要麼是她身邊的人。

「喏,快一歲。」小呦呦聽見媽媽說她,興奮地搓手手,跌跌撞撞想要過去,卻被月要上的繩子拴住。

沒人幫忙看孩子,衛孟喜又怕她亂走亂爬不安全,乾脆就在枇杷樹上拴根繩子,係她月要上,不影響小範圍活動,但不能走遠。

李茉莉討厭孩子,尤其是髒兮兮的農村孩子,壓根就看也不看,捂著鼻子說:「麻煩你警告他一聲,別到處找奶粉,有人已經盯上他這種奢靡享樂主義做派了,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想吧,以前自己追他的時候,吃個飯她明明是給他機會請她,以後才有借口你來我往不是?可陸廣全這摳門摳到家的,上市裡開會吃機關食堂,居然要跟她aa,還說新式民主就是男女平等,反正他吃得多,就他七她三吧,還一副她占了老鼻子便宜的神情!

她是真如外麵傳聞的主動上趕著送他手絹嗎?還不是那次出去開會,她嫌桌子板凳髒,跟他借手帕擦,那不是給他機會接觸嘛,下次她說不定就能以感謝為由請他看場電影,誰知道這摳門的居然第三天向她索賠!

讓要麼把他手帕洗乾淨,要麼賠他一塊手絹!

這還是個男人嗎?這摳門到極致的,恨不得蒼蠅眼裡掏油脂的男人,現在居然願意花高價給買奶瓶,鬧出個奢靡享樂的名聲,真該!

等等,孩子才一歲,那豈不是……剛扯證就……

想著,推著自行車氣哼哼就走了,渣男!

衛孟喜不知這小姑奶奶生的哪門子的氣,更不知道陸廣全在她心目中是妥妥的渣男,不然得笑死,誰規定你追人家人家就得向你的美貌和家世屈服的?不屈服就成了渣男,那這世上真是遍地皆渣了!

說話也真難聽,難怪被人叫她李莫愁呢,是得不到就詛咒人死那種。再說了喝奶粉就是奢靡享樂主義?那可是個不滿周歲的孩子啊!

外頭世道不一樣了,連被鬥倒的礦長副礦長都官復原職了,衛孟喜不信那些跳梁小醜還能搞出什麼幺蛾子。

當然,這隻是小插曲,壓根影響不到衛孟喜的心情,她回到桂花嫂家,見幾個孩子又去當街溜子,心裡倒是很欣慰。

她一直擔心他們來到完全陌生的環境沒法跟人相處,上輩子就是這樣,總覺著自己沒有爸爸,還不受爺爺奶奶喜歡,總是低垂個頭,不敢正眼看人……直到很多年後,他們也沒有任何玩伴,沒有朋友。

可現在,除了建軍,他們還跟窩棚區的好幾個小孩打成一片了。

正想著,建軍就噠噠噠跑來,「衛阿姨不好了,他們打你家衛東呢!」褲子都讓他跑脫了。

衛孟喜一愣,「誰打?」手腳已經迅速抱起小呦呦。

「就嚴老三家那幾個,他們說你做的飯狗都不吃,衛東跟他們理論就被打了,他們仗勢欺人,不就人多,不就比咱們大嘛,等我哥來了我讓我哥揍不死他們!」

原來,也是衛東自己嘚瑟。最近衛孟喜不是忙著找材料蓋窩棚嘛,孩子們都知道媽媽這是要開嚴老三家那樣的小飯館,尤其衛東,走路腳底都帶風了。

他覺著自己媽媽做的飯天下第一好吃,到時候經常去嚴老三家吃飯的客人都一定會來吃自家的,那樣媽媽很快就能掙錢給衛紅根花買小皮鞋了,所以走哪兒都要嘚瑟幾句。

正巧今兒正跟小夥伴吹牛皮呢,就被嚴家的人聽見,人說他媽做的飯狗都不吃,衛東不乾,從樹上跳下去理論,別人哪看得起他個剛來的,肯定揍啊。

雖說小孩打架在所難免,但衛孟喜記得,嚴家那幾個可是一溜兒的小子,最大的十三四歲,最小的也有六歲,可都比衛東大多了。

一對一她沒意見,兄弟幾個圍毆?那她可不乾。

而且上輩子這幾個都是遠近聞名的混子,打架最喜歡下狠手,往死裡整那種。

聽說嚴老三的大哥是礦上的工程師,有錢有關係,導致這一家子在窩棚區也是一霸。

上輩子自己四個孩子之所以沒朋友,也跟他們脫不了乾係。因為兩家都是開小飯館的,屬於競爭關係,衛孟喜的味道好分量足,生意自然比嚴家好,他們就一直將衛孟喜當眼中釘肉中刺,大人陰陽怪氣含沙射影,孩子就威脅、夥同其他孩子孤立排擠衛東幾個。

小到誰家放在外頭的煤球煤爐子丟失,大到礦區女廁所偷窺,礦上的廢銅爛鐵失竊,一切凡是壞事,他們都賴衛東,逢人便說是衛東乾的。

衛東呢,又是個炮仗脾氣,被人誤會了不會冷靜下來解釋,而是粗聲粗氣反駁,反駁不過就動拳頭,在不明真相的群眾看來,可不就是惱羞成怒不打自招了嗎?

說的多了,信的人多了,到後來發展到窩棚區裡誰要是不想上學就說是被衛東打了,放學貪玩回家晚了就說是被衛東打了,就連孩子偷拿父母的錢也說是衛東偷的……可以說,衛東給這些壞東西背了幾十年的黑鍋!

衛孟喜趕到的時候,兩群孩子已經扭打在一起了,當然主要是她自家這四個被人按地下摩擦呢,尤其衛東最慘,被兩個十三四歲的大男孩壓著,還有個要把臭鞋子掛他脖子上,一張小臉也掛彩了。

「你媽是破鞋,你就是破鞋養的,你別躲啊。」

衛東小臉漲紅,眼裡含著淚水,但小拳頭依然捏得緊緊的,一下又一下,無力的打在他們身上,猶如螞蟻給大象撓癢癢。

衛孟喜那個火氣,蹭蹭蹭就上來了,「乾啥呢,欺負人啊?」

孩子們回頭,嚴老三家十三四歲的大孩子已經不怕大人了,更何況是個女人。隻見他們哼一聲,「就欺負你們了,怎麼著?」

「呸!知識越多越反動,陸展元就是個大大的反動派,打他的狗崽子咱們是看得起他!」

有本事來咬我啊。

衛孟喜生平最恨的就是這種恃強淩弱,還動不動就給人戴帽子,貼標簽,礦區的一切,好像總是慢著半拍,包括孩子的思想,依然停留在幾年前的階級鬥爭上。

破鞋是吧?反動派是吧?給你們背幾十年黑鍋是吧?新仇舊恨加一起,今兒誰也別想好過。

「你們一個十四,一個十三,加一起都比我大了,卻合夥欺負一個四歲的孩子,可真夠出息的啊,恃強淩弱是資本主義做派,你們這倆小資本主義崽崽就得我這無產階級老大姐教育教育你們,但我成年人不打孩子,以免被人說以大欺小。」

前半部分倆小子還有點虛,雖說跨入八十年代了,但對於相對閉塞而單純的礦區來說,現在乾啥都還講究個成分。以前,他們很想加入金水礦的革命小隊,當個小兵,可人隻要根正苗紅的礦子弟,他們至今還連少先隊員都不是呢。

「但是,我不打你們。因為子不教父之過,你們沒覺悟是因為你們的父母沒覺悟,一心鑽進錢眼裡,對於這樣唯利是圖的人開的飯館,那肯定也是散發金錢腐朽的黑心飯,賣的也是黑心爛肚吃了會死人的,我就要替天行道!」

說著,亮了亮手裡拎著的,剛從建築材料裡拿來的鋼筋條。

上輩子她舞菜刀,這一次不就舞個鋼筋條嘛。

轉著轉著她一鋼筋打過去,將一鍋湯給打翻了,那是嚴家小飯館每日必燉的,裡頭還有好幾塊熟透的用來做招牌菜的五花肉呢,湯也是可以用來下麵條的。

就這麼白花花,香噴噴的灑了一地,饞得圍觀眾人直咽口水。

大孩子想撿,衛孟喜一腳踩肉上,也心疼啊,但麵上還得裝出若無其事,掄著鋼筋條,「誰敢撿這黑心爛肉,我的家夥可不長眼。」

這誰還敢啊,那可是鋼筋條,不是木棍子,打一下骨頭都能打斷,手掌都能直接戳穿的玩意兒啊。

還是那句話,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衛孟喜從今天開始打算給自己立個人設,不然以後這樣的事情還得層出不窮。

她不會主動惹事,但要真被人惹上了,也不會躲。

大家都不敢上去撿肉,還把衛東給放開了,但衛孟喜得讓他們知道惹了她的代價,隻見她一棍又打翻一口大鐵鍋,裡頭是正在熬的半鍋油渣,油渣已經成了金黃色。

焦香香,油漉漉的油渣灑地上不說,更讓人心痛的是那滿滿一大鍋的油,剛炸出來還沒完全冷卻呢,就這麼滋啦啦的淌了一地……這已經不是饞了,是心疼。

鑽心的疼!

嚴家幾個孩子氣得捏起了拳頭,衛孟喜挑釁地看著他們:「重要的話我隻說一次,我不是破鞋,我丈夫也不是反動派,我們家孩子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要是再讓我聽見一次人格侮辱的話,老娘就是連夜也能把這窩棚拆咯。」

鋼筋條極其囂張的在窩棚幾根大頂梁柱上敲了敲,每敲一下,所有人都擔心她真的會把柱子敲斷,把棚頂給掀翻。

她的臉是笑著的,甚至還笑得挺好看,像一朵鮮艷的薔薇,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凶,那麼狠,像條瘋狗。

她當然知道浪費食物可恥,甚至比誰都心疼這麼多吃的,可是對付垃圾就不能手下留情,留給他們以後一步又一步試探她底線的機會,她必須一步到位,讓他們疼個夠。

說實在的,這些垃圾人,你打他們一頓,他們可不怕疼,從小被爹娘打到大的,頂多就是給他們鬆鬆筋骨,長不了記性。

可要是毀了他們最寶貴,最珍視的東西,那才叫教訓。

嚴家至今還住在窩棚區,不就是因為窮嗎?既然窮,那我就毀你賺錢家夥。本著最大化打擊敵人,老娘就倒你油,毀你肉,最後還得把你灶台給掀咯,鍋碗瓢盆給砸咯,有本事你就去告我,我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

當然,嚴家不會去告,也沒辦法告,因為現在的窩棚區就是個三不管地帶,無論是大隊部還是礦上都知道它的存在,也都默許它的存在,誰要是把它拉到明麵上掰扯,那這口飯就誰也別想吃了。

而這,恰恰是嚴老三最不能忍的。

留下裡三層外三層呆若木雞的圍觀群眾,衛孟喜牽著衛東幾個孩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劉桂花家,劉桂花豎起大拇指,「大妹子你這是乾了咱們想乾都不敢乾的事啊。」

倆人相視一笑,「不過你這名聲恐怕要壞,他們家那嘴巴,不出三天能給你傳得……」

「好名聲不能當飯吃,壞名聲卻是護身符。」

上輩子前半生她「乖」了那麼多年,結果換來啥?倒是後來想開後破罐破摔,省了很多麻煩。

桂花嫂子一想,也樂了,可不是這理兒嗎?「隻是你家小陸那兒,不知道多少人又要說閒話了。」

不就是委屈了他個高材生嘛,放著有文化有家世還有容貌的礦長千金不要,娶了她個潑婦,女瘋狗,真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可惜了大好男青年啥啥的。

衛孟喜無所謂,愛咋咋地。

晚飯是一盆白菜粉條燉豬肉,肉是從後頭村民那裡買的臘肉,風味不錯,燉得軟軟爛爛的,幾乎是入口即化,小呦呦吃也不用擔心會卡著。

「過去,一邊兒站著去。」

這一天對於衛東來說真是大起大落,人生無常啊。他覺著媽媽真是愛他,媽媽最愛的就是他,不然這兩次為啥都幫他打跑欺負他的人呢?可最愛他的媽媽現在居然不許他吃飯。

「知道你打架受委屈了,麵子裡子我都給你找回來了,但你得反省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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