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2 / 2)
陳忌:「老子都特地出來外邊兒抽了,你還傻乎乎跑出來聞味兒?」
周芙喝著牛奶,不願意。
「聽話。」
她仍舊當沒聽見,在秋千上盪得歡。
陳忌這輩子第一次拿人沒轍,淡淡諷她:「那是給你玩的嗎,你就自己坐上去。」
周芙抬睫喊了他一聲:「陳忌。」
「嗯。」
「你是不是覺得,我那天晚會在秋千上的時候,還挺漂亮的。」
少年表情忽地一怔,小姑娘得意地沖他彎了下眼。
陳忌沒再管她,周芙喝完牛奶,想了想,一股腦地把今天白天他離開之後,她乾的事,全給他說了。
「他們三個應該都會通報批評加處分,你也不用停課了,我們明天一塊去上學?」
周芙自顧自說著,片刻後才注意到少年表情似乎不太好看:「你怎麼了?」
陳忌麵色沉沉:「你膽子還真挺大。」
「嗯?」
「你知不知道那幫人是什麼貨色?你一個人也敢去招惹?」陳忌舌尖抵了抵臉頰,氣得不輕,「今晚我要是沒去接你,你這會兒在哪都不知道了。」
周芙張了張嘴,她當時確實沒想那麼多,此刻被他這麼一說,後知後覺地知道害怕了,耷拉著腦袋:「我隻是,不想看你受委屈,又不是你的錯……」
聞言,少年定定地睨著她,緊著後槽牙,片刻後,忽地扯了下唇角:「打從我媽死了,老子就再沒聽過這句話。」
周芙沒想到他會忽然提起這個,攥著秋千藤條的手心不自覺收緊了幾分力道,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少年站在花池邊,懶洋洋掀起眼皮子,望向那被燒得漆黑一片的半邊古宅:「她就死在這,燒死的。」
說完,他回頭看向周芙,故作輕鬆地笑了下:「害怕?」
周芙忙搖搖頭:「那是你最惦記的人,沒什麼好怕的。」
下過雨的深夜,連月光都黯淡。
「我爸就是北臨的。」他忽然回頭看向周芙,「在北臨做生意,好像做得還挺大的。」
少年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不過他和我媽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離了,那會兒他不知道有我,我從小是跟我媽和後爸長大的,老太太的兒子就是我後爸。」
周芙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和蘇奶奶並不是親爺孫。
「我後爸對我特好,我媽當年最困難的時候,是他忙前忙後關照著,倆人後來也沒再要孩子,把我當親生的來養。」陳忌猛抽了口煙,「結果那年暑假,我親爹來看我,說是城裡的爺爺想我了,想見見我,要帶我去北臨玩兒兩天,我這白眼狼覺著也沒什麼所謂,去就去唄。」
「在北臨玩了小半個月,回來那天晚上,後爸說山路不好走,要騎車來接我,來的路上出了意外,摔山下邊兒去了。」陳忌抬眸看向周芙,「就是半年前,你第一回來今塘,跑過來讓我載你的那個地兒。」
「就那兒,就差一棵樹,但凡那多棵樹擋著,我後爸都不至於摔死。」說著,他又不自覺再掏了支煙出來,正要點的時候,瞥見身後的小姑娘,又漫不經心地將煙和火機塞回口袋裡,「那時候整個島上的人都在說,是我把他克死的。」
「我也覺得是。」他話裡帶著少有的無力。
周芙忍不住紅了下眼。
「隻有我媽,她和我說,不是我的錯,那些風言風語都不是我該受的委屈。」陳忌深吸一口氣,「她和我後爸感情那麼好,卻從沒怪過我。」
「甚至為了不讓我自責,都不舍得在我麵前想念我後爸。所以她隻能每天晚上自已一個人,悄悄的,抱著我後爸的照片,來這個一花一木都是他倆一塊設計,親手搭蓋的宅子裡,燒燒紙錢說說話。」
「結果後來有一次,她哭到後半夜,不知怎麼的就閉了眼,等發現的時候,人和宅子都已經燒了大半了。」
「後來克死爹的版本,就變成了克死爹媽。隻不過這次,我媽也沒法安慰我了。」
不僅是旁人七嘴八舌地說,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把罪全攬到身上。
可明明不是他的錯,他的心裡才是最苦的。
周芙聽得鼻尖泛酸,右手不自覺握拳咬著。
陳忌回過頭來,懶洋洋走過來,就像方才說的故事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似的,勾了下唇,伸手捏住她手腕,將手從她嘴裡解救出來,淡淡開口:「別咬著。」
「什麼表情啊你這是?」少年的神色又變回他慣有的吊兒郎當,伸手掐了掐她臉蛋,「別告訴我你又要哭啊。」
「早知道就不跟你講什麼破故事了。」他無奈地扯了下唇角,「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哭起來,賊他媽不好哄?」
周芙癟著嘴,抬眸瞪了他一眼,眼眶卻濕漉漉的。
知道他這會兒已經準備翻篇不提方才的話題了,周芙也沒再多問一句。
小姑娘放在秋千板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串沒有名字的電話號碼,陳忌眉梢下意識揚了揚。
她來今塘這麼久,除了許思甜常給她打來煲電話粥之外,就沒見有別的號碼找過她。
少年舌尖不自覺抵了抵下顎。
就見周芙隨意將電話接通,那頭似乎傳來了個同齡男生的聲音,而周芙的反應也相當自然親近:「知道了,我馬上就看群消息行了吧?不就一會兒沒看?你以為誰都和你倆似的,那麼喜歡水群?我們三次元生活可豐富多彩了。」
陳忌睨著周芙的眼神半點沒挪開。
就見她掛掉電話之後,立刻聽話地打開了微信。
微信裡,三人小群毫不意外的,又被淩路雨和申城陽水了無數條消息。
周芙往上翻了翻,就看見申城陽問她:【你這段時間和你媽媽聯係過嗎?】
【要不你過年前回北臨一趟?你媽那邊,好像出什麼事了。】
周芙不自覺擰了下眉心,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陳忌忽然開口問她:「你剛才和我說,視頻找誰做的?」
「嗯?」周芙抬起頭,「噢,我發小,他乾那些事最有路子了。」
陳忌:「男的?」
「嗯。」周芙坦然地點點頭,還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我有什麼麻煩事都找他,就跟親哥哥似的。」
少年臉色明顯不太好看了,聲線板正地嗤她:「異父異母的親哥哥?」
「?」
陳忌:「那你怎麼不叫我一聲哥哥?」
周芙:「?」
「那你要我叫你哥哥嗎?」周芙溫軟地問了句。
少年緊了緊後槽牙,語氣冷硬:「誰他媽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