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直哉(十三)(2 / 2)
隻見西鳥羽進介慢慢轉過身來,一臉平靜地看著禪院直哉。
他的麵容還是那樣的憂鬱冷淡,眼中卻不復他那副倔強的性格慣有的凜然。
居高臨下的慈悲和滄桑,那不是西鳥羽進介。
站在這裡的,正是咒術界所有術師的大後方,為術師們提供躲避咒靈的安樂所的咒術界支柱——天元。
天元轉過身,看到來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詫,轉而又恢復了平靜。
「是你啊,禪院直哉。」他還以為是拱衛薨星宮的術師趕來了。
禪院直哉看著他,滿臉的絕望,甚至眼中還閃過了一絲憎恨。
禪院直哉緊緊地咬著牙,看著他目眥欲裂,緊握的拳頭顫抖著,上麵條條青筋暴起。
天元敏銳地感到了一道刺骨的殺氣。
並沒有什麼戰鬥能力,已經有近千年沒有戰鬥過的天元不由得心中一驚。
作為全咒術界的恩人,術師們一般對他都很敬重,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想殺自己。
而天元剛剛把精神轉移到這具身體中,天元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下手腕,依舊感受到一種滯澀。
這具身體還沒有融合好,再加上戰鬥經驗的短缺……天元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於是天元率先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道:
「你對我奪舍了西鳥羽很不滿?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我,術師們就會陷入被咒靈追趕、疲於奔命的境地吧。」
說著,他嘆了口氣:
「再者,奪舍西鳥羽進介也非我所願,他的天與咒縛讓他隻要使用咒力就會損耗壽命,這對星漿體來說是一個致命的缺陷。」
天元本人支撐庇護術師們的結界,是要一刻不停地使用咒力的。
如果使用咒力就會損耗壽命,這具身體他也用不了多久。
「隻是天內理子意外死亡後,也並未出現什麼新的星漿體,我也別無選擇,望你諒解。」
「望我諒解!」禪院直哉紅著眼睛嘲諷地看著他,「我諒解你,你就能把西鳥羽還給我嗎?」
「我明明說好了,一定會抓住他的手,一定會帶他回去的。」
「現在一切都沒有了!」禪院直哉帶著哭腔吼道。
「……」天元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道,「禪院直哉,據我從西鳥羽記憶中得到的信息,你們關係也沒有多好吧。」
「一個習慣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一個因為被賣掉而變本加厲的自尊。」
「我敢肯定,西鳥羽一定很討厭你,因為你總是有意無意地踐踏他的自尊。」
「我也敢肯定,你現在都不能理解西鳥羽寄人籬下、尊嚴全無的痛苦,甚至有時候覺得他無理取鬧。」
「你們一個是禦三家的人上人,一個是比仆人還要卑賤的人下人。」
「不管從身份來說也好,從性格來講也罷,你們完全不對付,更沒有做朋友的可能。」
「禪院直哉,你又何必惺惺作態,為他的死而痛苦地怒斥我呢?」
天元俯視著他,神色淡漠而悲憫。
禪院直哉卻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這幅居高臨下,對我和西鳥羽指指點點的作態真叫我惡心。」
「叫你聲『大人』,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禪院直哉冷笑道,「我聽說你能探知術師們的命運,了不得的很。」
「但現在看來,你對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一無所知,像一個幼稚的孩童一樣無知。」
從沒有人敢如此不敬地對天元這樣說話,天元眉頭一皺,有些不悅。
「你當人與人之間是什麼工具適配嗎?還講求一個配套!」禪院直哉冷冷地嘲笑他道,「即使西鳥羽覺得我愚蠢,即使我覺得西鳥羽無理取鬧又如何?」
「我們就是心甘情願,為彼此伏低自尊,願為對方做個台階。」
「即使這是犯賤,我也心甘情願!」
「……」天元似是被震撼到了,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然而那一瞬,卻讓禪院直哉看到了西鳥羽進介的影子。
那種憂鬱冷淡,卻帶著冰雪般的凜然。
禪院直哉一怔,隨即是失而復得的驚喜浮上他心頭。
「西鳥羽!」禪院直哉臉上的喜悅都來不及別扭地隱藏,直接跑上前去。
然而還沒等到他跑到西鳥羽進介身邊,就見西鳥羽進介滿臉痛苦地抬起了頭,看著他,虛弱道:
「禪院直哉,你終於來了……」
「我、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禪院直哉渾身一僵。
「西鳥羽!」
恍然間他有些明白了,為什麼西鳥羽進介即使被奪舍了還能再次出現。
這恐怕是西鳥羽進介最後一次出現了。
西鳥羽進介一直苦苦堅持著,就是為了和他道別。
這是西鳥羽進介最後一絲意識了。
禪院直哉臉色慘白,「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直哉,」西鳥羽進介搖搖晃晃,眼神渙散,氣若遊絲道,「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叫你……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直哉,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了,你乖乖地待在禪院家,不要、不要跟來……」
「別跟來了直哉,別跟來了……」
「遇到你,我真的很開心,謝謝……謝謝你,直哉。」
說完西鳥羽進介身形一晃,垂下了頭,等他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又是那種悲憫與滄桑了。
天元又回來了。
天元又驚又疑地扌莫著自己的心口,一時間有些驚魂未甫。
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西鳥羽進介這個人執念驚人的可怕,竟然能抵擋得住他的奪舍消磨。
天元正想著,前方卻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
天元一驚,隻見前方的禪院直哉一臉殺氣和痛苦地站了起來。
他滿臉是淚,雙拳緊握,眼中是一種血腥的戾氣。
禪院直哉……這是想殺了他?
天元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禪院直哉卻像一隻索命惡鬼般,猛地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