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零落成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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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當日來給洛雲彰把脈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仙長、宗主,卻不知是誰將洛雲彰靈脈損毀的消息漏了出去。

消息現在逍遙仙宗傳開,正逢仙門盛會,洛雲彰此前是奪魁熱門,突然成了廢人,縱使各大宗門賣仇三仙和戚無憂的麵子,嚴令宗門弟子不許亂說,消息還是插著翅膀飛遍了修仙界。

一時間各宗各派眾說紛紜——

「逍遙仙宗那個洛雲彰,聽說了嗎?」

「那個天才?他怎麼了嗎?可是奪魁了?」

「還奪魁?哈哈,走火入魔,靈脈盡斷,廢了!」

「廢了?什麼時候的事?哪裡聽來的?」

「若水宗的道友告訴我的,千真萬確!聽說是為了仙門大會奪魁,急於拔升修為,結果遭到了反噬!」

「他……他都那麼強了,怎麼還這般急功近利?」

「非也非也,他在外歷練如何,終究是傳言,你看見了還是我看見了?但他在仙門大會上敗給柳應瀾,可是眾多仙長道友一同看見的。若不是他修為境界來得蹊蹺,怎麼會在擂台上一舉現出原形?」

「你是說……」

「指不定他那修為是怎麼來的呢!」

這般想的不在少數,但也不是全部,幫著洛雲彰說話的修士也有不少。

但無論在哪裡,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風光無限的天才轉瞬之間零落成泥,一向是大部分人愛看的戲碼。

比起「天才因故隕落」,「靠外力捧出的天才被打回原形」更能激起人的評判欲。

此前洛雲彰被捧得有多高,這時摔得便有多慘。

偏偏他體內確有靈氣對沖的痕跡,符合走火入魔的症狀,當時許多仙長把脈時都看出來了,逍遙仙宗根本百口莫辯。

仇三仙索性借著這股東風將參與仙門大會的弟子挨個篩查了一遍,查出了幾個小宗門的弟子使用禁術,沾染了魔氣,一並清除出了仙門大會,才稍稍轉移了一些視線。

當天晚上,仇三仙身披大氅,坐在榻邊,猛咳了幾聲,抬手幫洛雲彰拉了下被子,說了聲:「可惜了。」

而後起身,離開前對戚無憂說:「他醒來之後,你要好生開導他,不能修煉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他便是個隻剩半條命的殘廢,逍遙仙宗也養得。」

除了仇三仙和樊一禎,洛雲彰昏迷期間,柳應瀾來看過幾次,他後悔不已,多番賠禮,花勿也送來了不少療傷聖藥。

洛雲彰未醒,戚無憂代為收下,與他們客套了幾句。

但凡有些眼力的,都能看出他此時無心應對,來了兩三次後,便不再來打擾。洛雲彰昏迷第四天,若水宗周宗主找到了戚無憂頭上。

原來是花束雪將若水宗幾名要參加擂台戰的弟子打了個鼻青臉腫,其中一個手腕還骨折了,導致他錯過了一場比試。

「蘭芳君可真是教徒有方,一個急功近利,一個蠻橫無理,一言不合便要拔劍相向,當真是霸道得很吶,逍遙仙宗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若水宗宗主陰陽怪氣,險些叫人忘了他前些日還上趕著向戚無憂取經,如何調/教弟子。

戚無憂知道外麵在傳什麼,也大致知道是誰傳出去的。

放在以前,他大概要說幾句好話把人哄得熨帖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周宗主越過仇三仙來找他,明顯是來落井下石看笑話的。

世上還真有如此無聊無腦之人。

戚無憂算是漲了見識了。

冷笑道:「束雪今年十六,跟在我身邊不過四年,若比起來,還是歸元宗花宗主養育她的時間長些。

「花宗主離得也不遠,就在此處,不若我將花宗主請來,周宗主在同花宗主說一說他是如何教女無方的?」

周宗主:「你——!」

戚無憂抽出一張傳訊符:「周宗主好像急得很,我這便叫花宗主過來?」

周宗主就是想來借題發揮一番,拿戚無憂的名氣給他抬抬轎。

歸元宗他惹不起,而且細究起來,也是他門下弟子先嘴賤。

一聽戚無憂要找花勿過來,連忙改口,笑道:「小輩之事,蘭芳君何至於此?」

又轉移話題緩和氣氛:「洛小友可是還未醒?」

戚無憂笑道:「我的弟子醒沒醒,不勞周宗主費心,若是有空閒,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弟子,此番仙門大會,前一百名裡,好像隻有一個若水宗弟子吧?」

周宗主:「……」

周宗主甩袖離去。

戚無憂體會到了不講理的樂趣。

對這種人,直接以勢壓人就對了。

南宮禮日日為洛雲彰配藥,幫他將斷裂的骨頭接回去。

第七天夜裡,戚無憂守在榻邊時,再度聽到撲啦啦的聲音。

這時會給他的傳訊的人,除了抱一不做他想。

他已經照辦了,抱一還想怎麼樣?

戚無憂掃了眼床上的人,起身出門,在窗子上拿下傳訊符,擊碎傳訊符上的禁製,這次禁製裡的聲音不再是鬼麵少年,而是抱一本人——

「蘭芳君好手段,著實令在下大飽眼福。不過依在下看,這一場戲還能更精彩。」

戚無憂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果然,下一秒便聽抱一含著笑說道:

「聽聞逍遙仙宗有一劍陣禁地,乃是仙宗一位劍修大能飛升前所留,凡入劍陣者,十死無生。不知蘭芳君能否再幫在下一個忙,請洛雲彰去劍陣中轉上一轉?

「在下性子有些急,蘭芳君可不要讓我等太久。」

「……」

什麼仇什麼怨,非要把一個少年趕盡殺絕?

戚無憂拿著傳訊符思索,房間裡傳來細微響動,他連忙把傳訊符往月要帶裡一收,快步推門進屋。

洛雲彰正撐著床板坐起來,他麵色蒼白極了,身體無比沉重,稍一挪動便要廢很大的力氣。

酸痛感由內而外,充斥著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他嘗試運轉靈氣,丹田內卻空空如也,愣了愣,試著凝氣,卻發覺自己的靈脈毫無反應。

乍聽開門聲,他嚇了一跳,轉頭看去,見戚無憂向他走來,有些無措地喚了一聲:「師尊……」

一開口,聲音嘶啞。

自從成為修士以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口乾舌燥了。

戚無憂聞聲從月要帶中取出靈泉水,遞到他嘴邊。

洛雲彰接過玉杯,喝了一口潤喉,才覺得喉嚨裡火辣辣的感覺被撫平了些。

戚無憂坐在他身邊,替他把脈,邊問:「感覺怎麼樣?」

洛雲彰放下杯子如實道:「弟子覺得身體很重,難以凝聚靈氣,應當是靈脈出了問題。」

「……」戚無憂的手收緊。

洛雲彰記起仙門大會擂台上被鋪天蓋地的靈氣席卷的那一幕。

但他現在吸收不了靈氣,也感覺不到自己的靈脈,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問道:「師尊,我受傷了嗎?」

長痛不如短痛。

戚無憂抬頭道:「你的靈脈斷了。」

靈脈斷了?

洛雲彰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靈脈斷了不就做不成修士了嗎?

洛雲彰的神情漸漸從疑惑轉為愕然,渾身一震,漆黑的瞳仁放大,眉頭顫了下,連忙凝神內視。

修士凝煉、調用靈氣,非得經過靈脈和丹田。

靈脈斷裂,失去了與靈氣接觸的媒介,洛雲彰便與普通人無異,別說是內視,他連神識都凝聚不起來了。

嘗試了數次,無一成功。

洛雲彰的臉色越來越白,臉上神色從難以置信到恐慌,在後在一次次的失敗中,變作空茫。

讓做過修士的人變回普通人,打擊是毀滅性的。

更何況洛雲彰曾是修仙界人人吹捧的天才。

他感覺到屋頂地麵和牆壁都向他擠壓而來,視野越來越逼仄,身體越來越沉重。

再是心性堅定,他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難以承受如此巨大的落差。

出了半天的神,突然悶哼一聲,一大口血從月匈口沖上來,從嘴角湧出。

洛雲彰的眼眶迅速變紅,單薄的身體慢慢彎曲,彎曲,再彎曲……快把自己折在被子上。

戚無憂想伸手替他抹去嘴角的血痕,卻在觸碰到他之前收回了手指。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猶記得在鹿鳴陣八十裡外的客棧裡,時隔一年再見洛雲彰時的驚艷。

那時的洛雲彰如一顆挺拔的杉樹,寶劍藏鋒,氣韻初成。

現在的洛雲彰卻像是被天雷劈斷的樹苗,正在迅速失去水分,枯萎下去。

一切僅僅是因為原著。

因為他要活命,因為抱一要報復。

聽到被子裡傳來悶悶的哽咽,戚無憂的心頭倏地抽了一下,整個人打了個激靈。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洛雲彰哭。

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洛雲彰不僅僅是《反派》的男主,還是一個尚未成熟的少年人。

戚無憂有點氣悶,心中翻湧著的,說不上是為洛雲彰難過,還是對自己和抱一憤怒。

蜷起來的手又伸開,搭在洛雲彰的頭頂,輕輕撫了兩下。

——隻剩一條路了。

戚無憂忍著那股被操縱的惡寒與厭惡,緩緩道:「為師能讓你的靈脈恢復如初,但是要吃些苦頭,你……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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