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2 / 2)
他說薑思鷺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那麼退而求其次,就隻能和愛你的人在一起。
這樣比起來,我可能比你還要幸運一點。我能和我愛的人在一起,為什麼你會覺得,我被欺負了?
她愣了愣,接過求婚的花束,笑了一聲,說:「黎總可真是邏輯嚴密。」
那天氣氛很好,有野餐,有花束,有父母的陪伴和祝福,所以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愛情這件事,講緣分,講時機,講荷爾蒙……就不講邏輯。
一段隻講邏輯的愛情裡,隻要有一件事不合邏輯,那接下來的一切,就都不作數了。
他好像比她更早知道,這段感情已經走到了盡頭。
車開回別墅,他竟然已經幫她把東西打包好了。薑思鷺抱著手臂笑了笑,說你竟然這麼篤定,我會走……
他把箱子拎過來,推到她身邊。
他還是穿襯衣,扣子係到第二顆,袖口沿著手臂挽上去,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和機械手表。他說不然呢,和你大吵一架,不歡而散,老死不相往來……
薑思鷺又笑了,說黎總,不要講笑話,你真的不適合講笑話。
他說嗯,你喜歡會講笑話、會逗你開心的,對吧。
薑思鷺說,怪了,我和段一柯分手的時候鬧得天翻地覆,和你分手都這麼其樂融融……
「其樂融融不是形容愛情的,」他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是作家,說一些恰當的詞吧。」
頓了頓,他又想起來了。
「不過你對我……」他說,「本來也,不是愛情吧。」
他把她送到了門口,就像每一次送她出門一樣。
不過這一次,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站在門前,也知道這是最後一麵了。沉默片刻,她說:「黎征,要不然,你再和我說幾句話吧。」
他不是個愛說話的人。
兩個人站在門口,姿態輕鬆,路過的鄰居還打了個招呼。黎征朝對方點了點頭,把目光移回薑思鷺身上。
她蠻好的,看起來好了很多了。眼神亮亮的,是被好好照顧過的樣子。
他說:「感覺這會是很重要的一段話。」
她點點頭:「是的,我應該會記很久。」
他說:「那我說經典一點,你以後給我寫到書裡吧。」
她說:「可以,我找個適合的橋段,放進去。」
他想了想,開口。
「我小的時候,在我親戚家住過很久。他也是漁民,他們那邊,有訓魚鷹的風俗。」
「訓魚鷹,得耐心。它不按你的來,你就重復地訓練它,給它餵食,告訴它,按照我說的做,你就有甜頭吃。」
「我訓得很好,我養的魚鷹都很聽話。但是後來,我遇到一隻很怪的鸕鶿。」
薑思鷺偏過頭:「鸕鶿?」
「對,鸕鶿,」黎征說,「訓成了就是魚鷹,沒訓成就是鸕鶿。這隻鸕鶿很凶,也很倔,寧肯餓著,也不按我說的來。」
「我當時大概……十四歲?也很倔,就和這隻鸕鶿耗著。它不聽我的話,我就餓著它,不給魚吃,也不給水。」
薑思鷺聽入了神。
「然後呢?」
「然後……它死了。」
黎征抱著手臂,靠到門框上,眼神像在回憶,但目光的盡頭又是她。
「我去岸上給它買脖套,等我回船上的時候,就發現它躺在船艙上,死了。我有點難過,然後我親戚告訴我,有的鸕鶿,就是養不熟的。碰到這種的,要麼讓它死在船上,要麼放它回蘆葦盪裡。」
薑思鷺說:「我知道你在說什麼了。」
他點點頭:「那你回蘆葦盪裡吧。」
「要抱一下嗎?」
「我還可以嗎?」
「應該可以。」
他俯了下身,手從她肋下勾過,把她往懷裡帶了一下。她墊了下腳,下巴卡在他肩膀上,右手撫上他領口。
「領子歪了。」她說。
「好。」黎征收回身子,動了下肩膀。
「我自己,別一下吧。」
然後她朝他點了下頭,他看了她最後一眼。
他愛過她,她感激他。
她扶過他一把,他也接住了她。他踽踽獨行許多年,她給過他故鄉和家。
他們相遇的時機不算恰好,但分開的模樣還算體麵。
講到這裡,也是一個很圓滿的故事了。
除了……
他的愛意帶著獵人的天性,而她最終也沒有愛上他。
並不是所有事都要找一個罪魁禍首的。
偏執的愛也是愛,不愛的陪伴也是陪伴。
愛上一個人,和不愛一個人,都不犯法。
他把最喜歡的那隻鸕鶿,放回蘆葦盪裡了。
***
2019年,上海深秋。
窗外淨是梧桐落葉。
薑思鷺從衣櫃裡挑了很久,還是選擇了那件黑色大衣。她走到鏡子前麵,把口紅塗完,然後便聽到了手機的振動聲。
接起來,是路嘉的聲音。
「我到樓下了。」
「半分鍾。」
靴跟踩地麵,哢噠聲不絕。電梯一路往下,把她送到樓門外麵。
紅色保時捷,很有牌麵。
她笑笑,打開車門上了副駕,感慨道:「香車美女,我圓滿了。」
「真會說話,」路嘉說,「再講幾句聽聽。」
「如果有一天你和曹鏘買了海邊大別墅,可以留一個房間給我寫小說嗎?」
「薑化鯨,你很喜歡裝窮嗎?」
薑思鷺無辜微笑,路嘉把手機丟給她。
「導下航,」她說,「好像還是上次那個地兒?邵震這人,毫無新意。」
薑思鷺「嗯」了一聲,調出導航軟件,把那家酒店的名字輸進了目的地。
第三次同學聚餐,又是年底,但氛圍略有不同。有的同學帶了老婆孩子來,小朋友滿地亂跑,氣氛甚至有點像婚宴。
邵震老婆也生小孩了,萬幸,長得像媽。
薑思鷺和路嘉就坐邵震妻子身邊——女人初為人母,滿眼溫柔,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
結果孩子的注意力在薑思鷺身上。
「牙牙」喊了半天,她才意識到小朋友是想找薑思鷺玩。薑思鷺也反應過來了,伸手把小孩抱到自己肩膀上。
軟軟一小團,輕拿輕放,身上有股奶香。
她沒抱過小孩,渾身僵硬,全靠路嘉旁邊扶著。不過可愛是可愛的,親了下對方臉頰,她把孩子送回邵震妻子手裡。
回過頭的時候,路嘉也很感慨。
「沒想到啊薑思鷺,」她說,「你還挺喜歡小孩?」
「誰要喜歡小孩,」她壓低聲音,「哭起來就是魔鬼……我丁克,我就算找到段一柯,我也丁克。」
話音一落,兩個人都是一愣。
路嘉給自己倒了杯水,把目光移開。薑思鷺沉默了一會兒,往喉嚨裡灌了口烈酒。
從和黎征分手那天起,她的酒量很奇怪的變好了。
喝不醉,喝多少都不醉。
路嘉輕輕開口了。
「還是……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啊?」
身旁的女人手指點著玻璃杯壁,聲音也很輕。
「沒有,我把所有可能認識他的人都問遍了。不過我那天……有個想法。」
「什麼?」
「我覺得他媽媽忌日的時候,他應該會去掃墓。我那天上網查了下祁水是哪天去世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哪處墓地。哎,要是他上次掃墓的時候我一起去就好了……該不會要讓我去找段牧江吧……」
「別急,思鷺,別急,」路嘉安撫道,「總會有辦法的。」
隻是把目光收回來,她也忍不住嘆氣。
「年底那場頒獎典禮的邀請函也寄過來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確認出席……《獅子》入圍那麼多獎,他最佳男主角的獲獎可能性又那麼大……要是不去也太可惜了。」
身邊杯子落定,薑思鷺咽下一口酒,喉嚨辛辣。
再抬起眼時,目光裡帶了些篤定。
「應下吧,」她說,「前年這個時候,我就把他找出來了。我就不信,今年年底,我還找不到他。」
有小孩,又來了不少家眷,今天的聚會散得比之前兩次都早。路嘉把薑思鷺送回家的時候,她趴在車窗上,忽然叫了聲停。
窗外是徐家匯的繁華夜色。
「怎麼了?」路嘉轉頭。
「我在這下吧,」薑思鷺拿了下包,「我去看個朋友。」
「這麼晚?」
「沒事,她應該在。」
路嘉把車靠路邊停下,薑思鷺匆匆下車。
走了兩步才覺出冷——畢竟是深秋的夜晚了。她用圍巾把臉圍住,大衣裹緊,慢慢往「一起鯊」的方向走過去。
燈火輝煌,繁華夜色,她在傾塌的物質裡覺出自己的渺小。
不過也習慣了。
的確是很晚了,如果有車隊,應該也散了。不過按營業時間,現在應該還沒有打烊。她進了寫字樓,按了下電梯按鈕,然後在「叮咚」聲中走出電梯。
一起鯊的店麵在樓道盡頭。
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腳步聲踏亮了聲控的燈。
作者有話說:
明天正文完結~
大家相約12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