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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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上海談判之前,薑思鷺自己去了一趟k中。

兩次來都趕上放假。上次是元旦,這次是暑期。她長記性了,去之前把畢業證和學生卡的掃描件都存進了手機,進門的時候沒花什麼功夫。

不過下車的時候,司機為了順路,把她從學校南門放了下去。路線走出來,就和上次回來時完全反著的——

先是教學樓,再是操場和籃球場,路過老報告廳,然後才是國際樓……和那一排光榮榜。

其實從昨天和黎征打完電話,她的心情都是很壓抑的。

兩個人從來沒吵過架,昨晚是第一次,結果竟然吵成那個樣子。吵到最後,黎征嗓音都啞了,一字一頓地質問她:

「你從山上摔下來,進醫院,做噩夢,被人在網上罵……我不過是讓他跪下……我不過是讓他跪下!」

她都要被說服了。

可再開口的時候,她喉嚨裡卻湧起哽咽,輕聲細語地反問:

「不過是讓他跪下?」

「黎征……」

「你是像折磨一條快死掉的魚一樣,去折磨他。」

漫長的爭吵,落歸在一句:

「回上海,我們當麵談吧。」

路過國際樓,眼前就是光榮榜了。

回來兩次,段一柯的照片都貼在最左邊的位置。她熟門熟路地走過去,走到光榮榜前時,腳步卻頓住了。

沒有了。

學校換掉了光榮榜,他的照片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新製作的校史橫幅。她腳步慌亂地走過去,沿著光榮榜一麵一麵的找。

就是沒有了。

不是換了位置,就是消失了,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像沒有存在過一樣。她找不到他,跑到不遠處的傳達室,問裡麵的保安——

「叔叔,以前那個光榮榜裡的照片呢?」

這保安似乎是新來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光榮榜一眼,迷茫地反問:「什麼照片?一直就是校史啊。」

「不是的!」她急了,「以前是有照片的,有一排呢!裡麵有個男生叫段一柯,是8班的,他考去上戲了,是我們那幾屆唯一一個考到上戲的——」

「沒有啊,」保安很篤定地搖頭,「沒人和我說過那有照片啊,應該一直是校史吧。」

她拿出手機,想和他解釋:「不是的,以前有照片,我來過兩次都有,我還拍過——」

她愣住了。

手機是新的,照片沒有了。

沒有了。

段一柯,沒有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光榮榜前,手指觸碰著玻璃壓板,眼淚忽然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流下來。

那個橫店的夜晚裡,她靠在他懷裡,說出了自己所有的害怕。

「我夢見我根本沒有遇見你,這些東西都是我想象出來的。我夢見他們說你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見過你,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但是哪裡都找不到你。我回學校去找,你的照片也沒有了,他們都不記得你了,隻有我記得你……」

你那時候說你是真的的啊。

你握著我的手,去碰你的眉毛,眼睛,鼻梁,你說你在我身邊,你問我你說的對不對。你說——

「對的話就點下頭。」

她對著虛空點頭,玻璃裡隻映出自己茫然的臉。

段一柯,你真的……

出現過嗎?

***

重回上海,心情變得復雜。

她沒有直接去黎征家裡,而是先打車回了以前的房子。推開門的時候,心裡難免有種期待——

段一柯會在嗎?

這期待不出意外的落空了。

房間和她走的時候沒有任何差別,地上落了一層灰,貓爬架上空盪盪的。她避開眼,不去看,不去想,隻是把箱子拖到了段一柯的房間。

他東西太少了,他是不是從來就不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太多痕跡?

薑思鷺呆愣地看了一會他空盪盪的床鋪和書桌,打開行李箱,把路嘉給她的那些東西拿了出來。

幾件衣服掛進了衣櫃,書和電腦放上書桌。還剩一個手機,她拿出來,攥在手機。想了一會,鬼使神差去點相冊。

相冊裡竟然隻留了一段視頻。

她心裡忽然湧起一陣異樣,她害怕到不敢點開。

是他留給了她什麼話嗎?

遲疑許久,她還是把手指移到了那段視頻上。剛點開的時候,畫麵幽暗搖晃到她看不清晰。但隨著鏡頭慢慢放穩,她的眼神也慢慢凝固了。

鏡頭裡,是她和段一柯並肩坐在一起。

她那時候好快樂啊,眼神亮亮的,擠在他旁邊,抱著膝蓋傻笑:「這回弄好了。那麼現在我就和段一柯,來許願!」

鏡頭裡的薑思鷺在笑,鏡頭外的薑思鷺,眼淚卻控製不住地流出來。

這是什麼時候啊?

「我呢,我就希望我的作品被很多人看到,很多很多人都喜歡我的作品,然後我能……賺好多錢!」

她在黑暗裡使勁推他。

「你這人!剛才不是說好了拍個視頻等成名了看嘛!」

於是鏡頭裡的段一柯也抬起了頭。

她與他的目光隔著屏幕相對。

25歲的段一柯看著鏡頭,輕聲說:「我希望能在自己喜歡的作品裡,演自己喜歡的角色。」

段一柯你演了啊。

你夢想實現了啊。

你演了《騎馬客京華》,你演了《獅子》……你演的劇和電影,還有你的角色,都有好多好多人喜歡……

可是你去哪裡了啊……

薑思鷺擦了把眼淚,繼續往下看。

但往下是黑屏。

她調整了幾下,都是黑屏,但錄製又明明在繼續。她又把進度條往回倒了一點,忽然聽到自己的聲音,從一片黑暗中傳來。

「段一柯,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讓你知道,我喜歡過你。」

「你要是真的知道了,我可能會掉頭就跑,再也不來見你。」

一瞬間,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段一柯,愛過你的人也太多了,以後或許也會有很多很多人愛你,可是我不想成為那萬分之幾。」

「你說,如果我不愛你,在你的生命裡,會不會顯得特別一點呀?」

「所以哦,拜托拜托。請你千萬不要發現,我喜歡你。」

房間裡靜悄悄的,黑暗中再沒了聲息。很久之後,她才聽到衣服的摩擦聲——那大約是她鑽進了他懷裡。

原來是這樣啊。

是她先表白的啊。

是她先招惹了他。

是她去劇本殺館找到他,是她要他和自己一起住。是她先在視頻裡說喜歡他,又是她承諾,要一直陪著他。

是她覺得累了,是她先放手了。

是她不要他了。

然後他也……

什麼,都不要了。

段一柯。

你在哪裡啊,我再去找你一次吧?

你不要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的……

消失掉啊。

她那晚睡在了段一柯的房間裡。

時間太久了,床鋪上已經沒有一點他的氣息,但她仍然很快就睡著了。

她夢見他就躺在她旁邊。

她已經分不清18歲的、25歲的、26歲的段一柯了,他們沒有任何區別,他們都是她的愛人。她撲過去口勿他,他攬過她月要肢,手臂合攏,將她裹進自己的懷裡。

她似乎知道這是夢,拽著他衣服不鬆手,而他慢慢變得透明。她一直在哭,她說段一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哪兒啊?我去哪兒找你啊?

他微笑地看著她,一言不發,直到消失在她懷裡。

薑思鷺就這樣睜開了眼,整個枕頭都是濕的。

手機振了一聲,她打開屏幕,看到黎征給她發的消息。

[我到了。]

她愣了一會,把眼淚擦乾,然後慢慢坐起身。

下去之前特意化了個妝,就是不想讓黎征看出自己哭過。結果對方隻是看了她一眼,就自嘲地笑了一聲。

「說起來,」他坐在駕駛座上,慢慢啟動,「你還真是沒有為了我哭過一次。」

她拿捏不住當下對他的態度,隻能沉默。

該說的狠話似乎都在那通電話裡說盡了。麵對黎征的時候,她似乎很難那樣失態——他永遠在包容她,安撫她,照顧她。

而她永遠對他有愧意。

開始她以為,這種愧意來源於他們付出的不對等。但越往後,她越明白,這種愧意的來源……是不愛。

她不愛他。

她沒有愛過他。

她也沒說過愛他。

她說,黎征,謝謝你。黎征,辛苦你。黎征,麻煩你。

她從來沒有說,黎征,我愛你,我喜歡你,我想你。

她甚至都沒有說過,我好心疼你。

她對段一柯是很不吝嗇這些詞的。

睡醒的時候說,段一柯我好喜歡你呀!睡覺之前說,段一柯我愛你你愛不愛我?一天不見她就給段一柯發消息,嗚嗚嗚我想你啦,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呀。看到他受傷她就心揪起來,別人說他一句難聽話她能沖上去打人——

女人對男人,向來不怕虧欠。

覺得心疼,才是萬劫不復。

黎征也是知道的,她也是知道,黎征是知道的。

所以他求婚的時候,她就抱了抱他,輕聲說:「可是我總覺得我在欺負你……」

他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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