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221 放心,我來了(1 / 2)
在林隨安的印象裡,花一棠是張狂又美麗的。
就像在最燦爛的季節裡,綻放在最明亮的陽光下的最美的牡丹花。
可此時的花一棠張狂得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穿著最華麗的衣服,站在最顯眼的位置,喊著最囂張的台詞,這不是明晃晃的靶子嗎?
果然,他這一嗓子將麵具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麵具人齊刷刷仰著頭望著屋脊上的白衣少年,脖子哢噠哢噠晃動著,映著月光,醜陋的樹皮紋路泛起刺目的寒光。
花一棠笑了,展開手臂「啪」一聲甩開扇子,藏在屋脊後的不良人爭先恐後舉起弓弩,萬箭齊發——
就在此時,夜空中傳來一聲尖嘯,聲音難聽至極,好像是什麼野獸的叫聲,麵具人身形大震,豁然騰空而起,躍入院中,四腳著地,不管不顧朝著林隨安沖了過來,羽箭刺穿了他們的手腳、後背、腿骨——沒有用,他們連半點停滯都沒有,一雙雙黑色的眼洞裡隻有林隨安的身影。
「我滴個姥姥誒!」雲中月挑起地上一柄橫刀開始戰鬥,「這幫都是什麼人啊,也太死腦筋了吧!」
「他們大約是沒腦子的。」肩膀上的血一直流下來,手有些滑,林隨安撕下衣袂三下五除二將手掌和刀柄纏在一處,殺了出去。
千淨的刀刃在血光中愈發淩厲明亮,每砍裂一張麵具,刀身嗡鳴便會加重一分,持續不斷的刀鳴似乎和體內某種東西產生了共鳴,心跳先是加快,然後,越來越低,越來越沉,視線裡的畫麵越來越慢。
林隨安發現自己能看到麵具人移動時肌肉的震動,千淨劈開麵具時紋路的走向,看到羽箭在空中破開時空氣的波動,看到雲中月踏著月光,腳下開出血色的蓮花,甚至能辨認出哪個是他的殘影,哪個是他的真身……
一隻不長眼的羽箭朝著雲中月射了過去,破空鳴嘯撕裂了空氣,雲中月被四個麵具人纏住了,避無可避,眼看羽箭就要刺入銀麵具,林隨安旋身飛了過去,反手撩刀砍斷了羽箭,箭頭在銀麵具上劃了一道,仿若深深的淚痕。
「誰他娘的亂射?」雲中月怒吼,飛快瞄了眼林隨安,心道不妙。
林隨安的呼吸變得愈發深沉,眼瞳黑得嚇人,血沿著袖口衣袂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出血量比他預料的更多,剛剛的速度更是超出了人類的極限,狀態不像人類,而更像是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雲中月曾見過這樣的人,戰場上,瀕死的戰士殺紅了眼,便會進入這種「忘我」的狀態。
「林隨安,你沒事吧?!」雲中月疾呼。
林隨安猛地抬頭,眼瞳迸出駭人的紅光,「殺!」身體化作一片黑色的旋風卷了出去,刀光和血光合成了地獄之景。
娘誒!!
雲中月汗毛倒豎,胡亂劈開幾個麵具人,突然覺得四周靜得可怕,這才發現羽箭已經停了,麵具人的攻擊也停了,轉目四顧,院子裡的麵具人已經全滅,花一棠高高站在屋脊上,奔騰的殺意和如雪的衣袂在風中狂舞。他身後的弓弩手已經沒箭了,麵色蒼白,有些不知所措。
四麵牆頭上再次爬上了新的麵具人,四肢爬行,隻有一個站著的,沒帶麵具,枯瘦如乾屍,雲中月對人臉過目不忘,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東都淨門的大長老沈勛。
冷汗順著麵具下的皮膚滴落——有完沒完啊,雲中月心道。
林隨安突然笑了一聲,「好戲開場了!」
隨著她的聲音,屋頂上的花一棠突然掏出個大荷包甩臂一灑,璀璨奪目的金葉子如雨紛落。
「殺一個麵具人,賞一兩金!」花一棠的嗓音響徹雲霄,「殺了領頭的,賞百金!」
雲中月:誒誒誒?!
下一瞬,震天的殺聲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地麵隆隆作響,數道人影在花一棠身後騰空而起,領頭的正是靳若,淨門甘紅英、白山、五陵盟盟主烏淳、鶴仙派門主車鬆、登仙教教主西門陽、鴨行門門主馮喬、黃九家門主,還有淨門和五大派的弟子,淩芝顏率領一隊衙吏從院門殺了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和伊塔匯合,護住了花一夢等人。
沖進來的人太多了,而且個個都是江湖好手,縱使麵具人戰鬥力驚人,麵對人海碾壓,也隻能被完全虐殺,除了淩芝顏帶領的那一隊還算正常,餘下江湖人戰鬥的畫風明顯有點不太對,一邊殺一邊數數,「一兩金,二兩金,三兩金——」
「兄弟們,富貴險中求,下半輩子就靠今天啦!」
「十兩金!」
「五兩金!」
「十七兩金!」
「賺啊,殺啊!」
「師父,您歇著,後麵就交給徒兒吧!」靳若一陣風似朝著沈勛殺了過去,「都靠邊,一百兩金是我的!」還不忘回頭損兩句,「雲中月你還愣著乾嘛呢,有錢不賺是傻子!」
「老子不差錢!」雲中月回嘴罵了一句。
靳若已經和沈勛纏鬥在一處,無暇理他。
林隨安笑出了聲,豈料這一笑樂極生悲,泄了丹田氣,吐出一口血。
「林隨安!」雲中月一把扶住林隨安,也不知道從哪掏出四根繃帶,三下五除二幫她包紮好了傷口,動作嫻熟比大夫還專業,「你失血過多了,不能再動了。」
林隨安笑道,「老娘也不差錢。」
雲中月歪了一下頭,林隨安感覺銀色麵具下的臉應該是笑了,突然,雲中月手中飛出一道繩索,一團黑乎乎東西擦著地麵收了回來,繩索的另一頭綁著蘇飛章,也不知道剛剛混戰之時雲中月將他藏在了什麼地方,竟然沒死,隻是嚇暈了,發髻上還紮著一根羽箭。
雲中月將繩索塞給林隨安,靠近林隨安耳邊,林隨安的耳垂甚至碰到了冰涼的銀色麵具。
「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雲中月聲音猶如露珠滴落,叮咚一聲,林隨安猝然後退半步,猛一轉頭,隻看到麵具人紛紛撲街的慘烈景象,天下第一盜果然又是來無影去無蹤。
林隨安不自在撓了撓耳朵,難道雲中月是專程來救人的?
天下第一盜竟然是個助人為樂的性子?
屁,她才不信!
靳若大喝「破定!」將沈勛砍翻在地,抽搐了幾下,看樣子靳若還是心軟,留了沈勛的一條命,淩芝顏率人收拾殘局,烏淳等江湖人樂嗬嗬收拾著麵具人的屍體,喜慶地好像老鼠掉到了米缸。
花一棠還高高站在屋脊之上,雪衣飛舞,睥睨眾生,泛紅的眼瞳穿過茫茫人群定在林隨安身上,愁腸百轉,千言萬語盡在這一眼中。
這貨不會被嚇得腿軟,下不來了吧?
林隨安眨了眨眼,飛身踏空上了屋脊,落在花一棠的麵前。
花一棠靜靜瞪著她,手在發抖,腿在發抖,嘴唇白得嚇人。林隨安這才注意到,花一棠的發髻亂了,簪子斷了半根,袖口指甲上沾滿了泥,也不知道在趕來的路上遭遇了什麼,搞這麼狼狽。
林隨安乾咳一聲,「衣服髒了,不漂亮了哦。」
花一棠依舊瞪著她。
林隨安撓了撓腦門,「雲中月幫我包紮了,我沒事。」
花一棠眸光一震,伸手想要觸碰林隨安的繃帶,抬起一半,又硬生生收了回去,攥緊拳頭,眼底泛起水光。
林隨安最怕花一棠這個表情,「我可是千淨之主,以一敵百,真沒事。」
花一棠瞥開目光,長長吸了口氣,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身體距離林隨安隻有半尺距離。林隨安聞到了熟悉的果木香,淡淡的,溫柔的。
林隨安呼出一口氣,腦袋輕輕貼在了花一棠的月匈前,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下來。
花一棠:「放心,我來了,你休息吧。」
林隨安閉上了眼睛,「好。」
*
林隨安直麵敵人的三波圍攻沒有絲毫退縮,可對著方刻的冷臉卻有點腿肚子轉筋。
方刻正捏著一根針給她縫傷口,因為用了麻沸散,並不疼,但看著那根針在皮肉間拉扯棉線,每一針都能聽到棉線和皮膚摩擦的撕拉聲,配合著方刻幽深的目光,太嚇人了。
林隨安強忍著逃走的欲|望,硬著頭皮撐到治療結束,麻沸散的效果漸漸散去,幾處傷口都麻酥酥地疼,方刻掏出金瘡藥,以祖傳的撒花椒手法刷刷刷鋪滿了傷口,疼得林隨安險些叫出來,強忍著又吞了下去。
旁邊花一夢看得連連倒吸涼氣。
方刻扔掉雲中月的繃帶,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還特意踩了兩腳又踢到了到了一邊,重新幫林隨安細細包紮完畢,林隨安可算鬆了口氣,覺得四肢又重新安回來了。
林隨安:「多謝方大夫。」
方刻撩起眼皮,遞給林隨安一個藥丸,「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