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波釀盡銀河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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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小道:「這是先父請一黔人名酒師勾兌調釀的,據說調和了各地名酒三十六種之多。有『薔薇露』、『冰堂酒』、『若下酒』、『桑落酒』、『梨花春』、『椰樹花酒』、『桂釀』、『碧芒酒』等,並蒸以百花之英、四時之芬,融以梅上清露、槐芯之汁、天山六月雪、鬆花春冰、峨嵋茶芽香等。而本酒乃貴州的『茅台』摻合了『竹葉青』、『狀元紅』、『汾酒』與『貢酒』!」她一停之下,目露笑意,「妾還有自己珍藏的『索郎』酒,大俠欲一飲麼?」

西門雙無笑道:「在下得飲這『萬紫千紅』,於願足矣!豈敢再有他求?——道長,你能詩麼?」

石道人:「貧道略知一二。」

西門雙無:「好,再乾三杯!古人雲,酒名『掃愁帚』,又名『釣詩鈎』,咱們雖無作詩之能,但可借前人之詩以遣月匈懷!道人,你別藏私!咱們背一首詩喝一杯,背不出,罰三杯,何如?」

石道人麵露微笑:「謹遵所命!」

三杯酒盡,西門雙無杯一頓,高聲誦道:

「茫茫古堪輿,何日分九州?

九州封域如許大,僅能著我月匈中愁!

澆愁須是如澠酒,曲波釀盡銀河流!

貯以倒海乾頃黃金劐,酌以傾江萬斛玻璃舟。

天為青獨孤幕,月為白玉鈎,月邊天孫識雲錦,製成五色蒙茸裘!

披裘把酒踏月窟,長揖北鬥相勸酬。

一飲一千石,一醉三千秋!高臥五城十二樓!

剛風冽冽吹酒醒,起來披發騎赤虯。

大呼洪崖拉浮丘,飛上昆侖山頂頭,

下視塵寰一培縷,揮斥八極逍遙遊!」

西門雙無誦完,寧小小斟酒已滿,西門雙無一口乾完,豪爽之極!

西門雙無飲畢,笑道:「該道長了!」

石道人道:「是,該貧道了!」他略一頓之下,朗聲吟道:

「仙酪誰誇有太元?漢家垌馬亦空傳。

香來乳麵人如醉,力盡皮囊味始全。

千尺銀馳開曉宴,一杯桔露灑秋天。

山中喚起陶弘景,轟飲高歌敕勒川!」

西門雙無:「『山中喚起陶弘景,轟飲高歌敕勒川』!道長豪情高誌,令人生欽!」

石道人滿飲一杯,笑道:「我倒慕大俠所誦的黃庚《醉時歌》,逍遙八極,有神仙之概!——又該大俠了!」

西門雙無又吟起詩來。

這樣兩人一杯一詩,直將一缸酒喝得滴酒不剩!——最後是西門雙無捧起酒缸往嘴中倒的!

待酒喝完,已是由白日而夜晚了!

西門雙無已然大醉,連走路都搖搖晃晃了!

寧小小目注柔光,望著西門雙無:「大俠請留宿敝店吧!常有客人飲後,留在店中,以應『一枕黃梁』故事的!因而店中備有潔淨的客房。」

西門雙無擺擺手,用語調不清的醉腔道:「我西門無雙從不喝醉的,你不必留我!諒那幫狗奴也不敢來了!我與這位道爺作伴去!」

他將一錠金子「篤」地丟在桌上,自豪地道:「我西門雙無向不欠人酒錢的!這一錠金,大概足付這一日酒錢了吧?」

說畢大笑,拉著醉眼迷糊的石道人衣袖,大步踏下酒樓去!

到了大街上,西門雙無醉態頓斂,笑望著目光已變清朗的石道人:「道長好酒量!」

石道人:「大俠才真是海量!貧道自嘆不如。」一頓之下,問:「大俠又何以裝醉?」

西門雙無:「你我都有千杯之量,便喝一夜也不醉!勞這位寧大小姐侍酒永宵,豈非太唐突美人了?」

石道人目露笑意:「唯英雄才愛美人。大俠既有此憐香惜玉之心,何不留宿於彼,作那倚紅偎翠之人?寧大小姐,風華名世,也無負大俠英名!」

西門雙無慨然道:「我西門雙無豈是乘危市恩之徒?仗一點拳技之勇,便想以恩人自居,占一弱女子之便宜,這與那幫狗奴又何異?」

石道人不由為其所感,衷心贊道:「好!此真大俠之風矣!」

西門雙無瞪眼道:「好,好個球!老道,你別淨給我灌迷湯,大俠長,大俠短的!從喝酒不醉,內息悠長看,你有一身極高明的武功,隻是深藏不露而已!倘真拿我西門當朋友看,便亮亮你的來歷、門派!否則,便離我遠遠的,就當咱們不曾認識,喝過這一場酒!」

石道人聞言,長嘆一聲:「石某對大俠欽敬有加,怎有隱瞞之心?實是因酒樓之地,不便相告!石某是石家『玄素劍』傳人,家兄便是十五年前遇害的天下一劍石振乾。貧道雖算道家,但從未正式入過道觀。」

西門雙無聞言訝聲道:「天下一劍石振乾?那石兄的台甫——」

石道人道:「名維坤,草字仲綱。以名行!」

西門雙無道:「好名字!令兄振乾,你為維坤,乾坤振維,當有經緯天地之才!唉,」他一嘆,「令兄名列天下四大劍客,不想竟遭不測,為奸惡所算!可恨!可嘆!」

石道人:「石某此次遊劍江湖,便是想尋找殺兄仇人!但天地茫茫,此事無異大海撈針!」

石道人說畢,喟然一嘆。

西門雙無一把抓住石道人的臂道:「走!你先助我把此事了結好,我助你同尋仇蹤!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不信這幫傷天害地的賊子查不出來!」

石道人感到意外,道:「怎麼,這事還沒了結麼?」

西門雙無道:「你以為這幫狗奴就此甘休麼?既叫我西門雙無遇上這檔事,救人便救到底,把這事管到底,若遺下禍根,為害更烈,反倒給那位寧大小姐添麻煩了!——所以,為今之計,當一勞永逸!」

石道入神情一震:「殺掉那狗官?」

西門雙無:「行雷霆手段,殺掉他,固是一辦法!但最好的手段,得讓熊老兒不但不敢再來驚擾寧大小姐,還得盡心盡力來保護寧大小姐,不受傷害!」

石道人:「不知大俠有何良策?」

西門雙無:「哪來什麼良策?咱們兩人去,露上一手霸道的功夫,讓那熊尚昆覺得我們要取他狗命,易如探囊!再加一個警告,寧大小姐日後若出了半點差池,唯他腦袋是問!哈哈,你想他能不竭心盡力保護寧大小姐麼?」

石道人拍手道:「好主意!為防萬一,在下把兩個徒弟也帶上!」

——石道人講到這裡,嘆了一口長氣:「就這樣,我認識了這位西門大俠,當夜去邯鄲衙門走了一趟,直把事辦妥!也幸虧去了一趟,否則,那熊尚昆正叫呂鵬邀了一幫人,準備去夜搶寧大小姐呢!那呂鵬也真有能耐,短時間內竟召來了『翻天六掌』三個老頭兒。『翻天六掌』掌法精奧,掌力威猛,三人合成掌陣,掌力之強,可謂一時之雄!」

「這麼說,你們去邯鄲衙門,經過一場惡戰了?」六陽真人問。

「這倒沒有,因為西門雙無掌法精奇,武功之高,還在『翻天六掌』之上!他以掌法贏了那三個老頭兒!我則,以劍,擺平了呂鵬等一乾人馬,並刮光了熊尚昆的眉毛、胡子,把個熊老兒嚇得魂不在身!經此一來,諒這老兒再不敢胡來了!」

「師父的劍一閃而沒,那狗官還懵然無知呢!等旁人告訴他,他的眉毛、胡子已刮掉了!他用手扌莫到光光的眉骨上,那驚愕的樣子,哈哈,那樣兒,比猴兒吃到辣子還怪呢!」周無缺接過石道人的話道。

石道人見徒弟講到他以劍剃熊尚昆眉毛、胡須之事,目露笑意,略有得色,看來這也正是他得意之作!

但他隨即目露黯然之色,臉轉鄭重:

「經邯鄲行俠救寧小小之事,我便與西門雙無成了朋友。我與他同行,談論江湖變故,武林人事,倒也甚為歡洽。一日酒後,我問他:天下掌力,以誰為最?他沉思了一下道:『天下掌力,各有千秋。風雷掌大開大闔,臥雷掌氣勢沉雄;金剛掌剛猛無儔,八卦掌變化玄奧!外如綿掌之柔綿化勁、回環如意,陰陽掌之剛柔相濟、閃展起落,此皆為一代名掌!但最厲害的掌法,當推「獨孤劍莊」不敗劍尊獨孤大俠!』

我說,『獨孤世尊家傳獨孤絕學,獨孤劍而外,另有獨孤掌。想那獨孤掌定是配合了他神妙莫測的獨孤步法,難怪能成為天下第一掌!』

西門無雙卻道:『不!獨孤大俠的獨孤掌固然高明,但他另一門掌學,更是厲害!』

我忙問是什麼掌法,他道:『七殺掌!』

此語一出,把我聽得心頭大震,臉色也為之一變!

西門雙無似乎未注意到我神情變化,自顧說開了他去找獨孤大俠比掌之事,說獨孤大俠隻用六成的『七殺掌』力打傷了他,他自己還不知所傷,是獨孤大俠告訴他,他已被打傷了!他還不信!後遇武林神醫黃山老人,黃山老人指出他受了『七殺掌』之傷,他這才相信自己真的受了『七殺掌』之傷,且是傷在第七重境界的『波形七殺』勁下!

我聽了他這一說,心中不由想起一劍縱橫陸開花之言:隻有獨孤世尊,才能殺得死天下一劍!

又想到少林心岩大師對家兄斷劍的驗證之言:除了『獨孤神功』的『天波勁』外,還有『七殺掌』的『波形七殺』的掌勁也可做到!——現在獨孤世尊集兩門武功於一身,凶手非他莫屬了!因而從那時起便暗中打定主意:去找獨孤大俠比劍報仇!」

「阿彌陀佛!」隨機子垂眉念佛,「——嗔之生,萬念皆錯。施主靈台既為仇恨蒙垢,便不復清明!禍便由是生矣!」

「身懷利器,必起殺心!」六陽真人道,「你練成了絕世武功,正愁找不到機會耀武揚威!在這之前,雖心中有不信獨孤大俠害死令兄的想法,但心中另一念頭怕正是暗盼獨孤大俠真是殺害令兄的凶手,好讓你名正言順找獨孤大俠比劍挑戰吧?」

石道人聞言,身心一震,不由臉色蒼白,汗水涔涔:「真人神目如炬,在下當時雖未察知自己心意所屬,現下想來,正是如此!我在與一劍縱橫陸開花吵翻時,心中確曾有過暗暗盼他說的是事實的意念,希望他能拿出確鑿的證據來!唉,『身懷利器,必起殺心』!真是不錯……」

獨孤展鵬冷哼一聲,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在下隻想知道結果!」

隨機子望了一眼臉色陰沉的獨孤展鵬,眉毫一軒,皺眉凝目,沉聲道,「對,老僧也想知道這結果。比如這西門雙無的下落,你與獨孤大俠比劍經過,還有那九龍金鼎又如何到了你手上的?」

石道人嘆了一口氣,又說了下去:

「我從西門無雙口中得知獨孤大俠會『七殺掌』後,便直取京城,望燕山『獨孤劍莊』而發!西門雙無也陪著我,直陪到了北京通州燕郊,距那『獨孤劍莊』不過兩日路程了。在燕郊,西門雙無遇上了他表弟,他表弟告訴他,西門無雙的老母居家,一日不慎,跌斷了腿,望他回去照應!他得知這消息,不由有些猶豫,後在我勸說之下,才跟那個表弟走的。」

「這是脫身之計!」獨孤展鵬不由想起自己在無錫,遇上太湖五雄中「千麵人」項藥師的事。

當時項藥師化身為「姑蘇才子茅慕華」,後因發現了「飛天鐵狐」胡古月的線索,藉口脫身離去。

石道人望了一眼獨孤展鵬,喟然一嘆:「是的,這是脫身之計!但我當時不疑有他,依舊和兩個徒弟駕車到『獨孤劍莊』去!結果,我的劍也比不過獨孤大俠,與獨孤大俠比劍到最後,獨孤大俠發現有人向『獨孤劍莊』發難,便運功震傷了我,當即離去!我見狀,也知自己墜入奸計,被人算了!便急忙離開了那座比劍的無名小山。後來,在匆匆回去路上,巧遇了獨孤公子與羅老英雄,承他們救了一命……」

「那『九龍金鼎』又怎麼到你手上的?你又怎麼被那灰衣人傷成這樣?那灰衣人又是誰呢?西門雙無自你們燕郊分手後,一直沒見到過麼?」獨孤展鵬連珠炮似地發問道。

石道人苦笑一下:

「獨孤公子你應看到的,當年我因宮家擒龍手的傳人將一個包袱丟給我,而引出與那白衣文士糾葛的,這一糾葛耽誤,便讓灰衣人趕上了!那灰衣人也為了那一包袱,而與我鬧翻的。你知那一包袱內裝的是什麼麼?」

「難道便是九龍金鼎?」獨孤展鵬心一動,問。

「正是!但我當時並不知這是獨孤大俠家傳武功秘籍所藏的九龍金鼎,隻知這是一件金器重寶,否則,不會引宮家擒龍手的傳人與那白衣文士這兩大高手生死相爭了。而那灰衣人也要爭這金鼎,更使我斷定這是一宗事關武林大局的重寶!因而抱定了守寶之誌,不敢易手。想等那宮家的人來取寶!」石道人道。

「如此說來,這灰衣人你認識?」六陽真人問。

石道人:「豈但認識?還曾是朝夕相處的朋友呢!這人便是西門雙無!」

此語一出,眾人神情俱為之一震!

隨機子念了聲佛,目中精光一盛,喝道:「好一個『一箭雙雕』之計!」

獨孤展鵬聞言,心中也不由猛一震:西門雙無!

薊北道上那個與白袍道人石道人最後比鬥的武功奇高的灰衣人,便是西門雙無!

這西門雙無又是誰?

正當獨孤展鵬這樣想時,六陽真人目光湛然,沉聲問石道人:

「既然你曾與西門雙無相處過一段時日,又見他露過武功,可知這西門雙無來歷麼?譬如說,這西門雙無是哪一門派的,何方人氏?」

「此語甚是!老衲想遍了武林各大門派,也想不出哪一門派中有這樣一位絕頂高手!這『西門大俠』屬哪門?」

隨機子道。

石道人答道:「他與我相處,說的是藍青官話,自稱是蘭州人氏,祖上軍官出身,本為涼國公藍玉部將,因藍獄而貶流蘭州,家學武功是大槍、陰陽掌。他使的掌法也是正宗的陰陽掌法。但他在薊北道上與我比鬥內力時,先曾使過『神嘯奪魄』的神功!」

隨機子眉頭一軒:「『神嘯奪魄』又名『哭月魔功』,是當年天狼尊者的獨門武功!西域的陰陽掌,又名西涼掌,為三國名將趙雲趙子龍之叔趙玉所創,西涼馬超拜趙玉為師,遂得其真傳,成一代名將。後世流傳,亦以馬、趙兩家為主。馬、趙都是極正派的世家,決不會與大魔頭天狼尊者有牽連的。」

石道人道:「他不但會這兩門武功,還會淮南鷹爪王的大力鷹爪拳與七十二把大擒拿手。因此,我就難料其門派了!」

六陽真人嘆口氣道:「此人又會大力鷹爪與大擒拿手,這來歷就真不易猜了。本來,我們可在西域之地著手,但大力鷹爪是淮南鷹爪王的家傳武功,老鷹王雖逝,但小鷹王王一生已得乃父真傳,這幾十年來證明,為人極正直,擇徒甚嚴,並不曾濫收弟子。如是王一生的弟子,又怎會西域武功?這矛盾兩者之外,他又會七十二把大擒拿手。

大擒拿手,世所最精擅者,為神拿唐養吾。當年捕神淩百年曾與唐養吾換藝,以『子午流注術』換得。唐養吾此功秘不外傳,淩百年則傳師侄柳闊英!捕王柳闊英的弟子是四大名捕,『曲唐鞠玫』,並沒收過其他弟子!而且,天狼尊者的輩份甚高,且早作古,也並未聽這老魔頭有傳人。」

在六陽真人與隨機子議論之時,獨孤展鵬心中已有了定見,他把一雙目光注定石道人,起身一抱拳道:「那麼,在下就此告辭!」

他頓了一下道:「在下這就去印證道長今日所言這番言語的真偽,在在下未獲確證證實道長所言無虛之前,道長,你還難脫嫌疑乾係!」

石道人語聲沉重:「獨孤公子,不管如何,『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令尊罹難,石某難辭其咎!待石某報得家兄屠門之仇,對公子,我總有個交待的!」

獨孤展鵬聞言,略一停步,本想說些什麼,轉而一想,搖了一下頭,輕嘆一聲,出門而去,到了外麵,長嘯一聲,遠引而去!

六陽真人見狀,不由起身喊了聲:「老和尚!」意欲招呼隨機子大師一起去追趕獨孤展鵬。

隨機子置若罔聞,低頭反復念道:「『西門大俠』,『西門大俠』,『西門大俠』該屬哪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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