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樓之上晤故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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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城。

四天後的一個黑夜。

在朝陽城巍巍高聳的城牆上,忽升起一個迎風獨立的人影。

那人影立在城牆上,靜觀了一會,一展身形,人如大鳥飛向依城牆而建的一座院子內的假山上,在這假山上略一停留,將雙足一點,又射向一重高聳的三層八角小樓!

那人影落到八角樓二層欄內走廊上。

那人影甫一落地,金鈴聲急起!

隨鈴聲,黑夜中忽飛出八道雪白的光束,從八個方向射向八角樓!

八盞強光的罩聚燈光的孔明燈?

與此同時,八角樓上中下三層八角簷角上,燈火忽同時點燃,照得樓內外幾同白晝!

在燈光中,一個英挺的青年劍士,微鎖劍眉,目現沉毅之色,嘴角噙著一縷孤傲的笑意,淵停嶽峙地立在那裡,仿佛鐵鑄一樣不可動搖!

——那人正是獨孤展鵬!

「平安駙馬寅夜逾垣而至,不知有何貴乾?」一個聲音淡淡地道,正是朝陽城大公子朱印陽的聲音。

獨孤展鵬知已入危險之境,但依舊一笑道:

「大公子,區區此來,是想拜晤此樓一位故人?」

朱印陽淺淺一笑:

「駙馬倒有雪夜訪戴的雅興!不過,駙馬所登之樓有些古怪,你若能進得此樓,當得如願!恕在下另有要務,不克奉陪了!」

朱印陽說畢,八個方向照射八角樓的八盞孔明燈一齊熄滅,把周圍的一切又籠入黑暗之中,四周化為一片岑寂!

而一種霧煙無聲無息中漸籠罩全樓,把八角樓的外圍之燈光漸加籠罩黯淡,最後化為一片朦朧之色。

樓,竟漸漸在濃霧中發出一種淡淡的綠色的磷光來,把樓的輪廓標得朦朧可辨,朱紅欄杆,也發著磷光,一為碧綠,一為血紅,於濃霧黑夜中似有飄搖晃曳的波動之感,似虛似幻!

這時,樓壁上漸映出紫瑩瑩的兩個鐵線篆書大字,大字筆調精雅:

——「魔樓」!

獨孤展鵬靜立不動。

待樓之外圍無所變化時,始全神貫注,謹慎地沿朱欄走廊,巡看了一周。

樓為八角八麵,設四道門,既非正四隅之東南西北之牆,亦非畸四隅之四壁,而是北、東北、東南、西四麵牆上各設一門。其中西門上,書了一個字:「進!」

獨孤展鵬立在西門門口,略一沉吟,劍眉一揚,踏進了西門。

一進西門,迎麵又是一重牆,牆上有門,門上方書有五個大字:「玄天廣莫風」!字為黑色,用的是極古的「倒薤書」!

「倒薤書」還在石鼓、甲骨、鍾鼎三文之前,屬古文之書,為八卦繩結之後,繼雲、穗、龍三書,並魚、蟲、鳥、龜、虎、殳六書之時,合「鳥足書」「鸞鳳書」,「仙人書」「蝌蚪文」並稱。

薤,為一種草本植物,葉圓棱形線狀。「倒薤書」筆形似薤葉之倒垂,取圓棱之意,婉蜒有致!

獨孤展鵬見狀,哂然一笑:「薤葉之書,極為古雅。但既是坎門,又設位於西,復以『玄天』『廣莫風』為名,不通啊不通!」

一人冷冷道:「不知閣下何以為不通?」

獨孤展鵬循聲望去,但見一個長發披肩的瘦高老人,麵目陰冷,坐在門坎上,望定自己,赫然是曾在嶽陽樓見過一麵的崆峒派名宿宿羽青!

「原來是宿前輩!」獨孤展鵬道,「嶽陽樓一別,想不到宿前輩到了這裡!」

宿羽青聽獨孤展鵬提到「嶽陽樓」三字,目光頓變得淩厲起來:「閣下曾在嶽陽樓見過老夫?」

獨孤展鵬:「前輩雖不曾贏丐幫妙手神丐聞百通聞長老的妙手,那也算不了什麼!」

宿羽青白眉一聚:「小子敢笑老夫!」

獨孤展鵬一笑:「不敢!在下隻是就事論事。千變萬化長樂仙,『神、魔』二老的聞長老聞老前輩,論聲望、地位,確乎俱在前輩之上!」

宿羽青「哼」了一聲,道:「聞百通這臭老叫花,再遇上,老夫非讓他那一對爪子折斷了回去!」

獨孤展鵬道:「前輩莫非又修煉了什麼厲害武功?」

宿羽青呲牙一笑:「閣下可知為何這『坎門』用『玄天廣莫風』五字麼?——因為這是先天門、後天陣的魔樓!這『玄天廣莫風』便是因老夫練成了崆峒派『北溟真人』的『玄天廣莫功』而書。閣下可知何為『玄天廣莫風』麼?」

獨孤展鵬淡淡一笑:「魔樓如隻是先天八卦的門與地勢,加上後天八卦的陣勢,那也沒什麼為奇!『坎門』在先天八卦中,當位列西方,而於後天八卦中,設位於北方。北方之位,上應天文,下應地理,故有玄天之稱,廣莫風之謂。說到底,不過是『九天』『八風』之變耳!」

宿羽青:「請道其詳!」

獨孤展鵬道:「玄天者,北方之謂也。此見於《呂氏春秋,有始》,內雲:『北方曰玄天』。玄天,又泛指天。《莊子---在宥》曰:『亂天下之經,逆物之情,玄天弗成。』玄天,又為山名。《文選》中南宋顏延之有詩《車駕幸京口侍遊蒜山作》,內雲:『玄天高北列,日觀臨東溟。』司馬彪注曰:『玄天,山名也。』」獨孤展鵬說至此,一停後又說,「廣莫,本指遼闊空曠。《左傳---莊二八年》:『狄之廣莫,於晉為都。』《莊子---逍遙遊》則雲:『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釋文》:『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謂寂絕無為之地也。』廣莫,又作廣漠。漢人王褒《九懷思忠》詩雲:『歷廣莫兮馳騖,覓中國兮冥冥。』而廣莫風,則是北風的別稱,為『八風』之一。《淮南子---天文》:『不周風至四十五日,廣莫風至。』漢朝班固《白虎通》書中說及『八風』,則道:『四十五日,廣莫風至。廣莫者,大莫也,開陽氣也。……廣莫風至,則萬物伏。』」

獨孤展鵬說到最後,一笑道:「前輩的『玄天廣莫功』,不知又為何種神功?」

宿羽青冷冷道:「閣下年紀輕輕,但博聞強誌,月匈獨孤之廣,倒也難得!」

獨孤展鵬:「不敢!在下所知,不過爾爾。」

宿羽青:「可惜你雖聰明,但聰明之人不長壽,你就要死在這魔樓之中了!」

獨孤展鵬一揚眉:「這倒未必!」

宿羽青道:「莫說其他,便老夫這一陣,你便通不過。

『玄天廣莫功』是當年『七絕老人』的師父『北溟真人』祖師將我峒崆派歷代祖師爺傳授的『雙翼陰陽功』與百年前武林怪傑冷冰人的『寂寞寸心』的內功心法合為一體,練成的寒陰之功。而極寒便是極灼,冷熱本為一物,閣下可知此理麼?」

獨孤展鵬臉轉嚴肅,目中露出堅毅之色:「在下既來之,則安之!謹請前輩施為!」

宿羽青冷笑道:「你這可是自蹈死地,不要怪我!」

說著,他踏罡步鬥,手掐子午,垂簾內視,潛運起玄功來。

獨孤展鵬見狀,臉色一凜,也功運十二重樓,運轉大周天,把「九龍金鼎獨孤神功」運至第八重境界「天龍八部」,全身蓄滿丁真力,以準備接宿羽青雷霆一擊!

宿羽青忽雙目睜開,精光大盛,雙掌徐徐推出。

獨孤展鵬以「二字馬步」紮型,雙掌合十,垂簾內視,似者僧入定。

獨孤展鵬隻覺一股巨大的氣流迎麵湧來,推人欲倒!

獨孤展鵬運六分功力抗住!

那股氣流源源而至,愈加猛急厚重!

獨孤展鵬不由提起八分功力相抗!

那股氣流忽然大湧如潮,並有一股灼熱的氣流,沖擊獨孤展鵬左半個身子。

獨孤展鵬頓以「無相功」的「護體神功」心法,護住左半個身子。

那股氣流中忽又分出一股冰寒冷流,如刀剮劍穿一樣,銳刃穿行,沖向獨孤展鵬右半個身子。

獨孤展鵬提全身功力,以「護體神功」一並護住了右半個身子,並以「九龍金鼎獨孤神功」的「天龍八部」功力,推拒宿羽青攻來的洶湧真力。

內力相較,如駕一葉扁舟,逆行於急流大峽之間,隨時有覆舟之危,生死毀敗,不過呼吸間事耳。

獨孤展鵬全神貫注,打點起二十分精神來抗敵抵力!

宿羽青見六攻不下,大吼一聲,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

頓時宿羽青白發飛揚,臉如白雪青冰,把「玄天廣莫功」發揮至極致!

獨孤展鵬隻覺那股氣流猛增壓力至一倍!

左右兩股氣流,時陰時陽,忽灼燙如赤鐵烤膚,忽冷寒若冰劍刺骨!如同兩個高手,以一根燒得通紅的鐵通條和一柄冰劍,交互遍襲周身要穴!又若兩個高手,以一炬毒焰火炬和一把冰刀,寸寸燎烤、剮割體膚!

獨孤展鵬全力迎拒,頭頂已有白氣冒出,衣鼓如帆,臉如嗌血,馬步已起微微顫抖!

獨孤展鵬隻覺唇焦舌乾,嗓口冒煙,腿膝酸疼,月匈門窒迫悶壓,兩月要時被火灼時被冰刺,痛得直欲跳起!雙臂更是又酸又重,隻想放下來!

獨孤展鵬內視之象開始模糊,出現白光、金光輪轉,並有耳鳴金鈸之聲出現!

這時,一個聲音在獨孤展鵬心頭說:敵手太強了,他是崆峒派長老,武林名宿,功力精深,再比下去,就要死了!還是撒手後退吧!

而另一個聲音頑強地道:不!我不信比他不過!這老鬼也快差不多了!他就要敗了!再堅持一下!隻要再堅持一下!

獨孤展鵬心中這兩個聲音吵得越來越烈!兩個念頭如車輪般在心頭電轉,吵聲轟然隆然,他隻覺自己被這兩個聲音吵得頭痛欲裂,直痛得暈暈然,神誌亂成一團!

——然就在將暈過去未過去之時,於神態漿糊般糊塗混濁狀態中,忽聽到了一個似乎是父親的清朗聲音:「獨孤劍法,獨孤神功,融會貫通,始稱善用!獨孤之名,豈僅指獨孤網而已?獨孤,又合招致之意,網獨孤天下萬物萬靈之役之,以禦萬物矣!獨孤,又通『腡』,指紋之螺印也。獨孤者,天之指紋螺印也,謂長河大江之漩渦,謂廣漠沙丘之列狀,謂群山圍合之走勢!獨孤者,圍而成環,自成漩渦,卷吸外勢以消沉於中心,化之,用之,以為護持也……」

獨孤展鵬不覺豁然開朗,神明為之一清,身心一振!即默運內功心法,使體內真氣以「百會」穴為圓心,以帶脈為圓周,輔以雙臂成環,雙膝內扣,坐臀之為後圓之環,自成無形氣環圓環運行,漸次化解攻來之真力!其始時,甚為艱重阻滯,其圓環甚小,漸次為大,為流,為潤,為暢,最後終至循環為大圓,化解、帶動攻來之真力,形成了一個大「漩渦」!

獨孤展鵬至此時,隻覺心清神明,月匈為之廓空,不復有壓抑之感,而氣沉丹田,力達四梢,意存圓環,從容運轉之,酸累之感一掃而空,反有一種如沐春風香湯,經伊玉指輕加撫摩之舒適感,幾欲飄飄然*,妙不可言!至此,臉上不復有一絲煩躁之色、苦艱之象,安寧平和而外,含一種眾妙獨享的微笑!

宿羽青初與獨孤展鵬比鬥內力,隻覺真力源源而生,真力充沛暢達,遇敵所阻,阻力越強,自己所激發之真力越盛!

他一重重功力運上去,自忖當在九重境界的「玄天廣莫功」下,挫敗這狂妄、倔強的小子!

當他用運至第九重境界的「玄天廣莫功」攻向獨孤展鵬,攻之再三,竟無法令獨孤展鵬作寸步之讓!

獨孤展鵬內力之雄厚,竟不在自己之下!

想不到自己以一派長老之尊,挾一甲子修為的內力,竟收拾不下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他不由大忿,一咬舌尖,碎舌噴血,以崆峒派的「天魔解體大法」,使功力頓增一倍!然後將全身功力提起,向獨孤展鵬猛攻而出!

這一來果見獨孤展鵬呈不支之勢!

宿羽青不由大喜,加緊摧勁,意欲破關直入,致敵於死地!

孰知眼看最後關隘將被攻破,行將登城陷塞,奪旗斬將之時,敵之真力如負隅頑抗之軍,一力硬抗堅守,令自己攻過去的真氣生阻滯凝困之感,並漸被消磨而去!

宿羽青不由一咬牙,奮力一逞,將一甲子修為的精純雄厚功力,全行攻出,孤注一擲!

——但攻出去的真力竟源源而去,初尚有阻礙抗抵,漸潤滑暢達,一無所阻,如泥牛入海,湯沃豐雪!

宿羽青大驚,欲要收功,已是不能,這時如強行逆運真氣,隻會使自己早斷生機,自速其死!

宿羽青隻有苦撐下去,他雖欲控製真力,奈何對方如有大力吸磁,急吸直收,不由他控製真力了!其情形如一草屑落入急卷之漩渦,欲不吸入中心,抽身外出,逆流而退,實不可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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