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川中雙煞談內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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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同時說。

獨孤展鵬與胡簡琴這一說完,不由麵麵相覷,又同時大笑起來:

——獨孤展鵬笑得爽朗,胡簡琴笑得清脆!

胡簡琴笑的還是那金鈴子般的笑聲!

獨孤展鵬聽到她的笑聲,不由想起了兩年前在「步雲宮」的生活。

雲麗瓏現在怎麼樣了?他忽然想到了這個令他無數次想起的人,心中不由湧過一陣甜痛的暖流,有些迷惘了!

「獨孤公子,你還抱著這位辯機師兄乾什麼?想和他成親呀!」

胡簡琴還是胡簡琴,口無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起話來還是那樣又清亮又脆快的好聽。

——隻是缺乏了一種溫柔,不像雲麗瓏!

獨孤展鵬一笑,收起刀,隨手解開辯機的穴道,歉聲道:

「委屈師父了!」

辯機「哼」了一聲,氣呼呼地站在一邊。

胡簡琴笑道:

「辯機師兄變成哼哈二將中的哼將軍了!師兄,你敗在這位不敗劍尊獨孤大俠的獨傳公子『冷麵武癡夜遊神』羅少俠獨孤展鵬手上,也值了!還哼個什麼勁兒?」

在這眨眼之間,她已給獨孤展鵬安上了「冷麵武癡夜遊神」的綽號。

「怎麼,他是獨孤世尊獨孤大俠的公子?」

清山與從地上爬起來的清海同時驚詫地問。

「他是假的,還有誰是真的?我們兩年前在『步雲宮』學武,同處了好長一段時間呢!」胡簡琴道。

「獨孤公子,我們兄弟倆給你見禮了!」

清山與剛才被獨孤展鵬踢傷的清海過來,竟向獨孤展鵬行起跪拜的大禮來!

「這,這如何使得?兩位前輩快請起!」

獨孤展鵬見六十多歲的清山與剛被自己踢傷的四十多歲的清海同時向自己行此大禮,忙閃身避過,然後上前挽扶起兩人。

「獨孤公子,你是老衲與師弟的小恩公啊!」清山道,「要不是令尊,我們早成鬼多年了!」

正說著,一條黃影從牆外飛入,正是追出去的大弘禪師回來了。

「追到了嗎?」幾個聲音同時迫切地問。

大弘禪師搖了一下頭。

在場的人除了獨孤展鵬,臉上都現出一層憂慮之色。

大弘禪師目光炯炯,目丁著獨孤展鵬:「此人是誰?」

清山說出了獨孤展鵬的身份。

大弘禪師又盯著獨孤展鵬看了一下,然後頷首道:

「好,獨孤大俠也是老衲平生最佩服的人!我們先到前殿去看一下吧!辯德、辯雄,你們留在這裡,把那些人看住,待我們相商一下,如何處置。」

「是!」兩個棒僧留了下來。

於是一行人隨大弘禪師向前殿走去。

前殿內燈火通明。

前殿內應該有四個人在裡邊:鍾僧、菜僧,兩個小沙彌。

前殿內,應該還藏著一個秘密!

但大弘禪師一行人一踏進前殿,不由呆住了!

——鍾僧、菜僧與兩個小沙彌躺倒在地上,死活不明!

藏著的秘密已無秘密:

如來佛佛座已移位,露出一條地下秘道來,顯然來人已帶走了秘道中的「秘密」!

大弘禪師、清山、清海他們忙看視倒下四人的情況。

「爹!爹!」胡簡琴焦急地邊叫道,邊飛快地沖下地下秘道,一會兒上來叫道:「師伯,我爹不見了!」

「厲害!厲害!」大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獨孤展鵬見人人臉色沮喪,大聲問道。

「我爹,我爹讓人偷走了!」胡簡琴道。

「你爹?『千變萬劫,飛天鐵狐』胡古月胡大俠?」獨孤展鵬驚問。

「是。」

「胡大俠武功高強,誰能那麼厲害,不出一聲就把他弄走?」

「他中了太湖陰老二的三陽絕屍手,已形同廢人了,這兩年來全靠雞蛋與鹽維生。」胡簡琴向獨孤展鵬解釋道。

「是你爹!」獨孤展鵬不由呼叫起來,眼中頓露出驚詫、疑惑與警惕的神色。

胡簡琴見狀,忙道:「不錯,我爹是在十二連環塢一戰中受的傷。但雲大俠當年上了太湖五雄的當了!救神拳楊景的是我爹,我爹為救十二連環塢,而中了黑衣蒙麵的太湖五雄中陰老二陰文鏗的三陽絕屍手的!至於那幫自稱是『潛龍門』門人的蒙麵黑衣人,實際上就是太湖五雄的人!」

胡簡琴說到後麵,不由咬牙切齒地道:

「這幫惡賊真毒!被他們這一顛倒,滅了十二連環塢的太湖五雄成了救援十二連環塢的救命恩人,這樣名利雙收,同時反咬我爹是凶手,企圖借武林江湖名門正派之手,害死我爹,以達到殺人滅口的目的。」

獨孤展鵬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毒的用心!如被他們陰謀得逞,則胡大俠必死無疑了,神拳楊景他們死了,還得讓十二連環塢餘下的人死心塌地地跟他們這些『救命恩人』走,同時又博得了好名聲,贏得了十二連環塢的人馬、地盤!」

「一石三鳥!這計策隻有鐵算子陰文鏗這老狐狸想得出。」清山沉聲道。

「看來,太湖五雄打十二連環塢的主意,也不止一天了。」

「師伯,現在怎麼辦?」胡簡琴不安地問大弘禪師,那種清狂之氣頓減,添了些淒惶之感。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

不要說一個女兒家,換了男的,若是身受重傷的父親被人突然帶走,連下手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同樣也會感到慌惶無措的!

「簡琴侄女,你不用擔心,如是同一夥人乾的,我們抓住了他們的人,正好可同他們交換!辯仁、辯義,你們兩人出去,把捉來的人全關進罰省僧室,嚴加看管。」

大弘禪師沉聲道。

「罰省僧室?」

獨孤展鵬不解地問身旁的人。

「是的,那是專關觸犯戒律的武僧用的石室,鐵門鐵窗,大石牆,牢固得很呢!」

身旁的一個棒僧道。

「方丈,這來人的點穴法奇特,小僧竟然解不開!」

清海在地上連用幾種解穴手法,也解不開躺在地上的菜僧、鍾僧的被封的穴道。

大弘禪師詳加察看後,長嘆道:

「來人是一種特殊的手法閉住穴道的。這種手法叫十二支閉血點穴石頭拳,是按十二時辰,血氣流通周轉部位,閉住相應穴道,切斷血氣經絡間聯係,造成空段的。

其原理與『子午流注』手法相同,隻是更為繁復些。要解穴,隻有知道施行者點了哪些穴道才能相應化解。這是各派點穴功夫中最難解的三大手法之一,老衲也無法化解。

看來,隻有讓四人昏睡到明天這個時辰,讓他們過一個對時,功力消失,自行化解了。」

「這是哪一派武功?」

胡簡琴問道。

「這一種閉血點穴石頭拳,是天下一劍石舉乾石家的獨門武功。石舉乾與獨孤公子的令尊獨孤大俠等四人在當年合稱天下四大劍客。」

大弘禪師回答。

「難道石家的人也入了太湖五雄的夥?」

辯機提出疑問。

「不,也許是入了『潛龍門』!以太湖五雄,還不能令石家傳人跟他們走。」大弘禪師道。

「石家的武功很高嗎?」胡簡琴問。

「石家的玄素劍法,是天下最奇特的劍法之一,因為它一半走的是刀的路子!天下四大劍客,武林中公認的四個劍學最高的大宗師,其劍法各有其長。石家的武功,除劍法外,還有本是呂家祖傳的『春雷神笑』功、臥雷掌、石頭拳,以及一種叫『沒羽箭』的以石子作暗器的暗器手法。點穴功也自成一路。另外,還有顛倒經穴的奇特武功。據說,天下一劍石舉乾有個弟弟,是個道人,其劍法武功也至為高明,還有一些弟子、後人,豹隱蜀中之地。」

這是清山在娓娓而談,看他那種和氣、平易近人的樣子,哪像是辣手判官?

難道傳聞不實,他並非如傳說中說的那樣殘暴、可怕?

「胡小姐,你放心,這個把令尊帶走的人,至少暫時不會不利於令尊的。也許相反,正作了一件好事。」獨孤展鵬沉思半晌後忽道。

「為什麼?」聞此奇論,人人都望著獨孤展鵬。

「試想,如果來人是胡大俠的仇人或意在殺人滅口,在當時情況下,隻須舉手之勞就能害死胡大俠,又何必花這一番手腳,把人帶走?從目前情形看,最恨胡大俠急欲殺之滅口的,是太湖五雄。來人肯定不是太湖五雄的人。

因為從現有跡象看,是石家的人乾的!而石家的人,太湖五雄還召不動他。」

「我怕太湖五雄是借名『潛龍門』,乘機吃掉十二連環塢。而這次來的石家的高手,正是『潛龍門』的人!他帶走胡大俠,恐怕是想作為人質或證人。若是作為人質,可能誌在要脅胡大俠的同門、朋友們答應不與『潛龍門』作對,甚或為『潛龍門』效力。若是此舉誌在強令胡大俠作證人,則意在為揭穿太湖五雄陰謀提供人證。——倘真是這種情況,他們豈肯讓胡大俠出意外?因此,胡小姐,我說胡大俠至少目下暫無性命之憂。——隻是,要想從。『潛龍門』之手把人救出,就難一些了。」

獨孤展鵬說到這裡,忽一笑,又道:

「不過,說不定是哪一個好心人帶去治胡大俠的病或帶胡大俠去避禍!這人知道今夜有人要來偷襲青山寺,怕出意外,先將行動不便的胡大俠帶走。這也不無可能。因為來人似乎心存善意,並未存殺傷之心,對這四位寺裡僧人,用的隻是點穴手法!」

「獨孤公子此言有些道理,但老衲覺得今夜之事,先要弄清幾個疑問之處。」大弘禪師望著獨孤展鵬:「其一,獨孤公子是如何與這批人合在一起的?你又是從何處得知消息,來我們寺中的?其二,那批人究竟是何來路?是太湖五雄的人,還是『潛龍門』?他們今夜此來之目的?那個把胡師弟帶走的人是與他們一路的,還是別有隱情,另有人插手其事?」

獨孤展鵬苦笑了一下:「這事說來也是巧合!」

他隨即把見到清海買鹽與雞蛋的事,以及以前聽雲大俠講的事說了一遍,一直講到跳下樹打鬥。

「原來,你早來了!」辯機和尚扌莫著光頭道。

「清海師父,我剛才使了些小聰明。我看你出手對付黑衣人,用飯鏟或拍穴,或以鏟角尖刺穴點穴,又化為鏟法、刀法,那手功夫甚為高明。又聽說你便是柴前輩,我在京師『威遠鏢局』時,聽我舅父羅若拙與紫總鏢頭說起過你,說你的斷魂斬功夫,威力無比!既是一門兵器的功夫,也是一門掌學功夫。我哪敢與你鬥兵器與拳掌功夫?不得已隻好來比腿功了。清海師父,你不會生氣吧?」獨孤展鵬道。

「兵不厭詐。不能力敵,勝之以智。」大弘禪師道,「獨孤公子能諳此理,勝得聰明。而現在又能自動說出,那心月匈也較那些自我吹噓的成名人物寬廣得多!」

「師弟修行了十幾年,還是當年的茅柴草脾氣,一點就著,急躁,好勝,易沖動!獨孤公子這激將法,用在他身上,可算看準人了。」清山笑道。

「獨孤公子的腿功硬是要得!我柴二隻有佩服,哪會生氣?你開初踢出的幾腳,雖腿法多變,但勁力並未運上,似乎最後一腳才動了真功夫。啊,那一腳怕有千斤之力!獨孤公子,你是否最後見黑衣人都敗了,才著急,踢出了這一腳真功夫的?」清海道,「如不是你開初的腿上功力太弱,麻痹了我,我也不會起輕敵之心!我當時隻覺得你腿法雖然高妙,但功力不行,我就是挨幾下,也無所謂,但讓我踢中一腳,怕你就得躺下了。哪知,嘿嘿,倒是我先躺下了!」

「柴前輩,你錯了!這最後一腳,並非是著急了再踢出的,而是我一開始就用上了心,要讓你認為我功力不行,生驕敵之心,我才可得手!我本想一腳致你於死地的!因為當時情形,方丈追敵去了,清山師父中了金剛指,受傷不輕。辯機、辯識兩人在旁閒著,而那五個黑衣人正岌岌可危!我想賜死你後,對付辯機、辯識他們,助黑衣人脫身。在當時,我認定你們都是『潛龍門』的惡賊!尤其柴前輩與清山師父名聲十分那個,更使我心中把你們恨透了!而那些黑衣人,我以為是十二連環塢的朋友發現線索來捉拿『潛龍門』受了三陽絕屍手之傷的凶手報仇的!」

獨孤展鵬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怎麼,令尊在家裡,從不曾提起過我們兄弟?」清海驚訝地問。

獨孤展鵬想了一下,搖頭道:「不曾。我是在鏢局時,才聽到他們說起過你們的。」

「啊!獨孤大俠真是大仁大義,大信大善的大俠!」清山深深地嘆道。

「為了獨孤大俠這份恩德,獨孤公子,就是你真把我踢死了,我也毫無怨言!」清海感動得熱淚盈眶。

「兩位前輩,這是怎麼回事?」獨孤展鵬納悶地問。

「獨孤公子,剛才你談到我們,說『名聲十分那個』,你說得比較委婉,還是讓老衲自己說吧,名聲是十分惡劣,可謂是惡名滿天下!在二十多年前,還在『圓月教』之前,我們兄弟倆名聲甚響,江湖中人稱我們為『川中雙煞』,將我們名列天下五大惡人之列!」

清山在講述這些時,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往事中,眼睛裡顯出一種迷茫的感覺。

「你知道老衲原先的外號『辣手判官』四字是怎麼來的麼?」清山問道,並不等獨孤展鵬回答,自顧解釋道:

「我本是個被棄的孤兒,是我師父他老人家把我抱養大的。我師父本是一個文武雙全的有誌之士,文學武功都很高,中過文武舉人,但在上京考進士時,因不肯乾謁權監、重臣,夤緣而上,結果,本是策論、詩賦做得最好,應是甲等第一名,但被權監勒令刷下名來,如此三次!」

「師父一怒之下,投筆從戎,在浙江、福建等地從軍,同倭寇打仗,以謀略武功,積累戰功,屢受遷升,曾做到遊擊將軍,本想大展鴻圖,不料又遭時任副帥的某大將忌嫉,因我師父曾向主帥獻策,主張打造大戰船,訓練一支精兵,打到倭寇盤踞的扶桑疏球國去,以徹底滅掉倭寇。

這也是嶽武穆直搗黃龍的用意。」

「某大將藉口彈劾我師父意圖煽動主帥背國投敵!硬是混淆黑白,誣陷我師父,致使皇帝震怒,要殺我師父全家。多虧主帥力保,才算保住了項上人頭,但十五年軍功全被褫奪,削職為庶人,永不敘用。師父回到川中,耕讀為生。」

「川中本是天府之國,物產豐饒,百姓應是生活安定、富裕的,但官府腐敗,貪汙、賄賂成風,再加以官商林立,官貪吏虐,魚肉百姓,搜刮民脂,大發橫財!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而盜匪出沒,官兵騷擾,更弄得人心惶惶!物欲橫流之下,世風日下,我師父目睹種種情狀,憤世嫉俗,自號『恨天獨尊客』,恨天道不公,人間沒有公理,師父便自行當起人間法吏來,憑他的武功,來替天懲罰人間罪行!」

「他老人家定的人間罪行共三十六條,凡觸犯罪條者,為師父所聞,必加懲罰。但師父他老人家心腸太軟,常減半量刑,法外施恩,經他出手執法嚴辦之人並不多!」

「師父一直隱居邛崍山上。他教了我一身武功,也教我讀書識字,教我做人的道理。唉,我師父實是世上最大的好人!」

「但他心中抑鬱之氣積而成疾,背生疽瘡,人病倒了!那時我們銀兩已用完了,為了給師父治病,我下山,請醫家,醫家看診先要診金,才肯出門,要配藥,藥鋪老板臉罩嚴霜,藥費貴得要命!我最後急了,綁了十一個有名的醫家,又搶了成都府最大的藥鋪,殺了可惡的掌櫃,命藥師揀那各種名貴的藥挑了兩大包,回山裡去。沿路上一不作二不休,打聽到名聲不好的土豪劣紳,貪官汙吏,連搶八家大戶!」

「可惜,等我回到山裡,師父已奄奄一息了,他既是氣憤而死的,也是給貧病給折磨死的!」

「家師臨死前對我說:『開荊,你以後要繼承為師遺誌,替天行道。懲一惡強似行十善。為師我,心太慈!你日後心狠一些!為師去後,你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了。唉,我此去無兒無女,無所牽掛,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啊!』說完久久地看了我一眼,隨即目光盯著山洞頂,定定地望著什麼,最後,忽長嘆一聲,擂床大呼道:『天!天!你為何這樣不公?』言訖溘然長逝!唉,我永遠忘不掉師父臨終的情景!」

清山說到這裡,聲音咽哽,流下了兩行淚水,六十多歲的老人了,哭得像小孩一樣,嗚嗚地哭出聲來!

誰想得到列名天下五大惡人的辣手判官,竟是如此善良的人,竟有如此赤誠的情感?

清山哭了一會,用衣袖擦乾淚水道:「老衲這麼大年紀了,還未能忘於情,這十幾年枉自修煉,讓公子見笑了!」

「哪裡話?」獨孤展鵬道。

「家師去世後,我在各地流浪了三年,這三年,我因無錢無權,遭盡了人間白眼,受盡了世人欺淩、侮辱,更目睹了世上種種可惡之事,於是我在三年後,服完師父大孝,決定該繼承師父遺誌,出手懲惡了!我要用各種方法來懲罰惡人,要使他們再也不敢作惡!我把師父定的罪條增了一倍,懲罰也加重了一倍!並添了許多我獨創的懲罰方法!」

「說到底,我恨,恨這個世道,恨所有為惡的人!恨不得仗手中尺霜鋒把他們殺個乾淨!」

「我出手懲罰的第一個人是大邑的監學嚴於農,依仗權勢,強奸窮秀才張豐臣之妻孫氏,使孫氏跳井自殺!張豐臣被氣瘋!我的懲罰是當著嚴子農麵,百般*、奸汙他妻子,並把他的眼睛剜掉一雙,臉上刺了一行字:『我強奸逼死了人,罪該得此懲罰!』並令他妻子天天推到街上轉一圈!」

「獨孤公子,你不要這樣看著我,那嚴監學的妻子也不是好貨色,是四川巡撫的女兒,縣官的妹妹,為了讓父兄與丈夫升官,與好幾個京中大官睡過!她賣弄姿色,還私養麵首三人,其中麵首蔣某後有所愛,不願侍候她,被她竟使毒計將蔣某所愛之歌妓張氏害死!我當時恨不得割下她那巴兒!」

「——對這賤婦此種懲罰,已是輕的了!由於我辣手無情,殺了、刑罰了不少人,漸漸地我成了『川中惡煞』,成了『辣手判官』!」

「後來遇上柴賢弟,他與我身世相近,但比我遭遇更慘,他也比我更乾脆:凡認為犯了大惡之人,一斬斬了完事,比我這零碎折騰,利索多了!」

「從此,我們兩人,年紀相差二、三十歲,成了忘年交,一年碰兩次頭:一在我師父忌日,一在他爺爺怨聚石叟柴前輩的周年,以生平快事下酒兼祭亡靈!從此,『川中雙煞』的名字叫開了!」

「其實,當時我們太偏激了!行事也太狠絕了些!但論我巴開荊所殺所懲之人,沒有一個不是罪大惡極的!你以為巫山獨龍槍王交達,隻是因為我在裝窮人時,蹲在他門口,被他踢了一腳,罵了一頓,才整治他的嗎?」

「不!他犯了四條罪:一是與父妾私通*,氣瘋其父,令其父落井而死!二是*丫環,先奸後殺!三是在大荒之年,囤積稻穀以賣高價,大發難財,並在其院門口踢死外地乞丐一名。四是在襄陽的武林擂台賽中,恃技連傷帶殺殺傷十二人,死一人,重殘三人,違背以武會友、點到為止的賽規。王文達很會沽名釣譽,對外地的武林名家入川,必慷慨結交,以博俠名。他的獨龍槍法也獨步武林,功夫高強!而且此人也有些善行義舉,不能全無功勞。」

「曾有一次,雞爪山上的強盜下山搶一個美貌女子,他挺身而出,獨鬥三十幾個強盜,弄得一身是傷,殺盡了強盜,保住了那女子,並且破例沒有見色起意!」

「——正因如此,我才饒了他一死的!但他的罪太多了,我隻好挑斷了他軟筋,捏碎了他腳踝骨,琵琶骨,挖去了他雙眼!這是罰他四條罪的!由於我們兄弟倆嫉惡如仇,因而在江湖上朋友沒結下一個,仇敵冤家倒樹了許許多多!尤其從王文達始,得罪了武林中人,一次次來找我們報仇,弄得仇越結越多,仇敵滿江湖了!以致天下人皆視我們為大惡人,武林中在平了『明月教』後,竟動了公議,要來圍剿我們!當時,我們聽了這消息,也準備好生死一搏的!」

清山滔滔不絕,講到這裡,直令眾人聽得出了神:

想不到在「川中雙煞」惡名下,還藏著這樣的內情!

聯想到世上事,善善惡惡,究竟誰是善,誰是惡,誰能說得清呢?

「當時我與巴大哥想,世上惡人,殺不勝殺!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憾?那些為惡賊王文達以及其他傷在我們哥兒倆手中的惡賊們報仇的人,要來就來吧!管你九大劍派也好,鏢行中的九大高手也好,還是其他三山五嶽的人,要想來挑了我們,怕也不易!最多魚死網破!」

清海講到這兒,嘿然一笑,「我就是這樣一個寧折不彎的脾氣!同時我們兄弟倆自認武功,兄弟聯手,縱非天下第一,也可說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了!要勝我們兄弟劍斬聯手,怕即使少林的掌門老和尚來,也未必!如要興師動眾,用許多人來圍鬥,我們哥兒倆就兩個人,隨便拍拍屁股移一個地方,夠他們尋上一陣子了,這樣玩玩,也好!因此,對武林公議要來圍剿,倒也不十分怕!」

清山道:「就在那個時候,我們遇上了獨孤大俠!獨孤大俠特地來勸我們避鋒的!他找到我們,並不像其他名門正派中人看不起我們,而是稱我們除暴鋤惡做得對。他說他查過許多事,發現我們並不曾濫殺無辜。然後他勸我們還是暫時避一避正派中人,以免沖突。待他從中周旋,調和名門正派中人與我們的關係。如我們同正派中人相鬥,隻會使正義善惡者痛而邪惡者快!正派名門中人,雖有道貌岸然的『假道學』,但大多心腸是好的,除暴安良,懲惡揚善,做了許多善行義舉,如大家合力同心,齊懲罪惡,這人世間會變得乾淨一些的!唉,獨孤大俠,獨孤大俠,他是我們第一個知音!認為我們兄弟沒有做錯事!」

清海接過了清山的話:「但當時我與大哥認為,以我們兄弟聯手,已足讓正派中人退卻了。我們又占在理上,何必讓名門正派中人?同時我們也知獨孤大俠剛打敗了『圓月教』,被武林中公認為武功天下第一。我們以為獨孤大俠是受九大門派中人委托而來,目的在於挫我們兄弟的威名。於是我們提出要與獨孤大俠比武,他能勝得了我們兄弟倆,我們就聽他的,勝不了,就請九大門派少管閒事。獨孤大俠後來先後在不同地點、場合,一人鬥我們兄弟聯手,共鬥了五場,每次都是我們輸了。於是我們服了他。他叫我們兄弟倆不要與名門正派中人發生沖突,同時在懲惡中也應寬大為懷,要讓人有改悔從善之機,不能光殺啊傷的。每懲罰一個惡人,要公布其罪名。同時不得以邪惡手段來對付邪惡!並告訴我們:如有危難,可到『獨孤劍莊』找他!然後,飄然而去!」

「後來,名門正派的人說圍剿什麼的,不知何故也沒有來。我們兄弟估計是獨孤大俠對九大門派中人說了話!我們又平安地過了兩年,突然發現有一些惡賊冒充我們兄弟名義行惡。我們兄弟就跟那些惡人乾上了。等我們花了三年時間,將這夥『天罡三十六友』殺光後,又遇上了五毒教教主,他希望我們兄弟加入五毒教。我們不乾,但又不想惹那些專門施毒放蠱的毒魔,便來個走為上,棄蜀而走。」

「這時我們便想到了獨孤大俠。我們易容後來到了『獨孤劍莊』,在那裡作客住了兩三個月。那時,獨孤公子,你還很小呢!我們兄弟倆住在莊內,獨孤大俠從未透露過我們真實身份。在莊內,我們受到了熱情的款待,過了我們一生中最快樂、無憂無慮的三個月生活。這三個月過後,我們發覺,我們對那種拿著刀子殺人傷人的生涯產生了一種厭倦,興了一種想覓地靜修,過隱居生活的念頭。我們把這想法告訴了獨孤大俠,獨孤大俠沉吟了一下說,現在武林尚算平靜,五毒教遠在苗疆,暫時掀不起什麼風浪。兩位在刀林劍叢中度過了這麼多年,也該過幾天無牽無掛的日子了!於是由他致函這裡青山寺的前主持方丈大忍上人,把我們安排在青山寺當了雜役僧。唉,歲月悠悠,這一過,就是十幾年了……」

清山以一聲長嘆結束了他的回憶,然後緩緩道:「這十幾年,我們兄弟已習慣於這種平和的生活,閒時還讀了些佛經,研習佛學。時間一長,也算有了點淡泊寧靜的佛心,覺得當年之事,猶如一場夢境!老衲於世事也漸淡忘了,無甚名利之心縈懷,唯一忘不了的就是家師與獨孤大俠之恩。前三年,驚聞獨孤大俠遇害,我們兄弟曾北上致奠,在西山碧雲寺參與了獨孤大俠大祭典,隻是我們是以掛單僧人的身份參加的。看到有不少成名的大俠、各派掌門關心獨孤大俠之事,我們兄弟自思幫不上什麼忙,隻好抱著歉疚之心,默然離去。獨孤公子,思來我們真愧對獨孤大俠知遇厚待之恩!唉,看來巴開荊與柴五斬真死掉了!」

「清山,清海,想不到貧僧來青山寺十幾年了,竟不知二位是武功卓絕的高人,這也算貧僧有眼無珠了!」

大弘禪師道。

「那些蒙麵黑衣人是何來路?」胡簡琴還念念不忘這樁心事。

「帶一個進來問一下就了然了!辯機,你去把與我交手的那人帶過來。」大弘禪師吩咐道。

辯機出去了,一會兒大聲叫著闖了進來:「師父,不好了!人,人都不見了!辯仁、辯義他們都被點暈了!」

「什麼?」大弘禪師麵色大變,率先沖了出去。

天井裡,寂無一人,那間高大的石牆罰省僧室門開著,燈光下門口處,寂然倒躺著八大棒僧之二:辯仁、辯義。進了罰省僧室,才發現另兩名棒僧辯雄、辨德一齊坐在屋角,分別被點住了穴道點昏睡過去。

四大棒僧被點的點穴手法,與點前殿中人的手法同一門派。隻有那被黑衣人擊中兩刀一劍而死去的棒僧辯忠的遺體平躺地上。

那些受傷被分別點住穴道的黑衣人連同幾個死掉的黑衣人的屍體倏地不見了!

寺門大開著,外麵是黑洞洞的夜,大開著的寺門在眾人心目中如獨目巨魔的那隻巨大的獨目!有一股寒意從各自足底往上冒:

這些黑衣人太神秘、強大了!十三個人,不管死的還是受傷被點了穴道的,竟一下子都消失了!就在他們議論的這段短時間內,神話般消失了!

這是些什麼人?誰有這樣大的魔法造成了這種奇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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