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間筍蒸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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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店裡頭又慌亂起來,第一時間往上麵趕去的反倒是曲融,他站起來就跑到樓上的隔間,看著仰躺在地上的孩子,他下意識就想抱起來,卻發現隻有一隻手的自己根本抱不起來,一點勁都使不上,空盪盪的袖管垂在那裡。

曲融頹然地埋著頭,癱坐在地上,等著米師傅將孩子抱下去後,他過了一會才垂頭喪氣走到樓下去。

外頭雨勢越發大起來,一聲聲打在屋簷上,打在店裡每個人的心上,這麼大的雨,近的藥館都得走上一炷香的時辰,更別提根本看不清路。

最後還是祝清和撐傘去外頭找了一輛馬車去的藥館,熟藥惠民局裡頭也甚是忙碌,雨天摔跤的人不在少數。

坐診的老大夫忙得腳不點地,剛給一個額頭摔傷的包紮好,轉頭看見他們進來,連忙問道:「誰又摔傷了?趕緊帶過來給我看看,雨水渾濁,這可拖不得。」

祝陳願和米師傅趕緊將孩子抱到桌子上,老大夫先給小女孩把的脈,眉頭輕微皺起來,嘴裡念道:「是傷寒裡症,病了好些天,手心出汗,又胡言亂語,先開一貼小柴胡湯服下再說。」

到了他這樣的歲數,已經看遍了世間太多事,本不想開口,可還是又添了一句,「孩子時常三餐不繼,瘦弱不堪,還是要好生養著,否則多半會夭折。」

吩咐人熬小柴胡湯後,他將目光移到小乞丐身上,眉頭皺得很緊,像打了好些結的繩,解都解不開。

「小魯,快點拿止血藥粉,巾子熱水和白布來。」

老大夫急忙問道:「身上哪裡還有傷的,衣服給撩起來,這泥沙都混到皮肉裡進去,現在不挑出來,之後就得受大罪。」

祝清和趕緊將他的褲腳給撩上去,到了膝蓋,滲出來的血將皮肉與布料粘在一起,他極小心地掀開,都帶出一點肉來。

兩個膝蓋血肉模糊,而床上躺著的小乞丐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緊緊咬住嘴唇。

老大夫嘆氣,他將燙過的巾子放到額頭摔傷的地方,擦拭掉那些泥沙,小乞丐疼得直抽氣,眼睛緊閉,有一兩滴淚水劃過臉龐。

等到傷口處理完後,老大夫將藥粉撒到傷口上,拿布包紮起來,忙活完後,才開始診脈,他麵色越發凝重。

良久才開口說道:「髒腑有傷且不輕,骨頭不好說,怕是有些移位,淤血得散開,不然高熱不退。」

他給開了藥,轉頭對等在那裡的幾人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孩子吃了很多苦頭,傷勢真的不輕,臉上腿上的傷尚且能熬,裡頭的傷指定痛得夜夜都睡不著覺,也虧他能忍住。得在醫館住上幾天,要是不救治的話,沒兩天人就不行了。」

祝陳願立馬回他,「住幾天都成,麻煩你老救救他,銀錢我現在就能付了。」

「那你跟我過來。」

等到祝陳願走後,其餘人商量起這兩個孩子日後的安排來,總不能再放任兩人繼續流落街頭。

孩子真的太讓人心疼了。

「送慈幼院去?」

葉大娘縱使有心想收留他們兩個,家裡頭兒子也不會同意的。

祝清和也有些犯難,他們家再養兩個孩子是不成問題的,可是養孩子又不是聘小貓那樣簡單,除了吃飽穿暖,別的問題都得考慮到,況且這也不是他可以做主的。

大家沉默的間隙,米師傅偷偷將曲融給叫出去。

他從在路上時就在考慮,這兩個孩子給誰養都不太合適,但是如果曲融能養的話,在他看來其實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曲融回來後的轉變他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有時候會在夜裡驚醒,生怕有噩耗傳來,又或是推門進去就看見屍體。

米師傅望著外麵的大雨,出聲道:「曲融,一個人活在世上是挺沒意思的。」

曲融側過頭看他,垂下眼皮,其實不是沒意思,而是沒有任何的盼頭。

哪怕苟且存活於世,也一眼能看到盡頭。

「我明白,我呢,也不想勸你什麼,但我把你叫出來,是想說裡麵那兩個孩子的事情。」

「你想說什麼。」

曲融聲音輕的可以淹沒在大雨中。

「這兩個孩子你想養嗎?我私心裡是很希望你養的,且不說孩子是怎麼想的,我隻是覺得,曲融你活得太孤單了,有兩個伴總是好的。」

孩子也能不用再顛沛流離,到時候大家都能幫著搭把手,日子就會好過起來,不過這隻是米師傅自己的想法,畢竟還是得看孩子們是怎麼想的。

曲融有一瞬間的晃神,隨即就嗤笑道:「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你覺得我照顧得了誰呢?」

他自嘲,「我不給別人添麻煩就算好的,況且,孩子願意跟我這樣身上有殘缺的人?瞎眼單手的,自個兒能活下去就算不錯了。」

曲融回來後少有說過這麼長的話,他把憋在心裡那麼久的話,在這場大雨中發泄了出來,沒有歇斯底裡,卻平靜到讓人悲哀。

他從失去手臂和眼睛後,就格外害怕別人的目光,大抵從高處跌落下來沒有死的人,都得日復一日地在世上煎熬。

「你好端端的,又說這種喪氣話,曲融!你,」米師傅氣得脹紅了臉,月匈膛起伏,手指著裡麵喊道:「那要是孩子願意跟你一起生活呢?你敢不敢養他們!」

曲融默不作聲,米師傅氣急敗壞地說:「你連死都不怕,你在戰場上殺人都不怕,你現在回來居然畏畏縮縮,連背都挺不直。

曲融,你以前還是遊騎將軍,率領將士誅殺敵人,可是現在你頹廢到連市井小民都不如了!自怨自艾,你去城門口,去橋邊下,去乞丐窩裡看看!

看看那些身體有殘缺的人,他們斷手斷腳,又或是失去眼睛,看看他們是怎麼活在這個世上的,你不想去,就轉頭看看這個醫館裡的人,有的人患重病沒錢醫治,有的人雙眼失明,你不要以為全天下隻有你是不堪的。」

米師傅痛心疾首,恨不得晃乾淨曲融腦子裡頭的水,「你要明白,你受的傷,失去的臂膀和眼睛都是為了黎民百姓,你覺得大家為什麼要這麼關心你啊,是因為不想看到一個保家衛國的英雄,就過著這樣的生活,每天像個行屍走肉一般,鬱鬱寡歡。

你自己在這裡想清楚吧,曲融,你要明白一件事,那些失去的東西,都不是我們大家在意的,你什麼時候能夠過得了自己內心的那道坎呢?」

他雙眼發紅,心中悲切又難受,試圖用這樣難聽的字眼去罵醒曲融,可米師傅知道,自己心裡不是那麼想的,他明白,身體上失去的東西,被砸出洞的月匈口,怎麼都補不回來了。

轉頭進去,留下曲融一個人看著傾盆大雨發呆。

從那邊回來的祝陳願無意間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她將自己的身形掩在柱子後麵,內心沉沉,如果孩子真的願意跟曲融的話,其實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隻是還得從長計議。

她回去後,兩個孩子還沒有醒來,但明日大家都有事情,便說道:「大娘和小葉,你們兩個快點回家去吧,明日還有得忙,還有米師傅,你也趕緊回去吧,明日國子監我就不去了,隔幾天再過去,等兩個孩子安穩下來再說。阿爹和勉哥兒,你們也先回家,要不然阿娘在家裡等急了,今晚我看著他們兩個好了。」

大家還想留下幫忙,最後都被她給趕走了,隻留下曲融沒有走。

他走過來縮在角落裡,對麵就是兩人孩子躺的床,目光時不時看向他們,卻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祝陳願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時不時去扌莫扌莫小女孩的額頭,幾貼湯藥下去見效很快,很快就醒了,隻是睜開眼睛看見自己不是在橋洞下時,出現在麵前的人也不是哥哥,驚恐地往牆後麵縮去。

臉上寫滿了恐懼,一直在不停地眨眼,打量著周圍的人。

祝陳願趕緊上前安撫她,「妹妹別害怕,你在找哥哥嗎?你看他躺在那邊,隻是太累睡著了。」

小孩轉頭看見哥哥額頭包著一圈的白布,眼睛緊閉躺在那裡時,從床上爬過去,撲到男孩身旁,不說話,眼淚卻一滴滴流下來,看得人憐愛不已。

「別哭別哭」,祝陳願抱起她,拍拍她的脊背,輕聲問道:「妹妹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她轉頭看哥哥,擦掉自己的眼淚,癟著嘴好半天才小聲說:「我叫安安。」

安安大概知道這應該就是哥哥嘴裡說的好心姐姐,所以她沒有反抗,隻是麵色憂愁。

祝陳願又問了幾個問題,知道她現在沒那麼難受了,就說道:「肚子餓了嗎?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再回來等哥哥好嗎?」

安安搖搖頭,從祝陳願身上下來,將頭趴在哥哥旁邊,哪裡都不願意去,趴了好久,轉過頭後正對上曲融的目光。

曲融以為孩子會害怕得發抖,卻沒有想到安安居然朝他徑直走過來,伸出小手扌莫扌莫他左眼帶的罩子。

然後蹲在他旁邊,看著自己的哥哥,聲音很小聲,「伯伯,你跟我認識的乞丐伯伯好像啊,他的眼睛也是這樣戴了個罩子,說自己是江湖中的大俠,很厲害的,伯伯,你也很厲害的對嗎?」

七歲的孩子,平時基本都是縮在橋洞下麵,之前隻有那個乞丐伯伯願意跟她說話,可是後來他就不見了,現在安安居然在這裡碰見了戴著一樣罩子的人,忍不住想過來跟他說話。

曲融應不出聲來,看著這個十分瘦弱的孩子,安安自說自話,「大俠是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我看伯伯你肯定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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