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骨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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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程勉和茅十八兩人很可惜,都望著沾滿油脂的手,覺得旁的東西都食之無味。

唉聲嘆氣嘗起別的東西來,不過也隻有他倆這般,其他人吃得就格外高興,連先生都忍不住多嘗了些。

一桌子的飯菜,最後連湯底都被人拿蒸餅蘸著吃光了,大家空著肚子進來,最後卻是扶著牆出去的。

————

春社當天,一家子不用上工上學的,都起了個大早,連還在睡的雪蹄和橘團都被叫醒了。今日不宜晚起,尤其是孩子,要是起晚了,那社公社婆會悄悄在這些孩子臉上出恭,以後長大了臉色黃蠟,難看得很。

春社的講究還有不能吃醃菜,女子要是吃了,出嫁拜公婆,隻要彎月要都得放屁,實在是不文雅。

更要緊的是不能做女工和上學,這天還做女工,那手指就得被紮好幾個血窟窿,要是還上學,孩子以後必定越學越笨。

祝陳願倒不是太相信,卻還是覺得頗有意思。

陳歡則吃了早飯,拿上一根大蔥,嘴裡說道:「來,勉哥兒,你去將旁邊的竹竿拿過來,我給你綁在竹竿上,你自己去捅到窗外去。」

他乖乖應聲,拿了根細長的竹竿過來,陳歡用線將蔥給綁到竹竿上,一家人跟在祝程勉後麵到他的屋子裡去。

窗戶稍微開了條縫,祝程勉雙手握竿,鼓著氣用竹竿將窗戶捅開,還上前走了好幾步,讓蔥順利探出窗外,這叫開聰明。

結束後,祝清和則從身後扌莫出一串用彩色絲線係著的蒜頭,上前掛在祝程勉的脖子,語氣含笑地說,「此謂能計算,勉哥兒之後的算學定能學得很好。」

「以前勉哥兒小時,還不會走路,在春社這天,我們兩個就專門找有土溝的地方,讓他爬過去,說是乞聰明,現在看來半真半假。」

陳歡看著自己讀書是半點不上心的兒子,聰明勁全都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上。

一家人說說笑笑回到堂屋裡頭,隻有陳歡心裡頭略微有點惆悵,時常望著門口,其實春社這天,也是回娘家探親的日子,可是明州太遠,一天趕不回來,她也隻能歇下這個心思。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小跑去開門,即使知道外頭來的不可能是自己的親人,卻還是略帶驚喜地開門,看到外頭來的是梅花嫂子和冬蘭嬸子時,臉上笑意不減,卻暗暗垂眉。

「快點進來坐坐,就算是送社糕和社酒,怎麼也得我們先送才是,你們倒先上門來了,等會兒走時我給你拿點,省得送了。」

春社送社糕和社酒是習俗,梅花嫂子提著一包的社糕,語氣爽朗,「你倒是會偷懶,我和冬蘭是一早盼著你們家的小娘子做的社糕,才早早先送上門來,免得旁人搶先一步。」

「可不是,去年我可就搶到了一小塊,饞得我今年早點過來,得多拿幾塊才是。」

冬蘭嬸子除了送社糕,今日還是過來看橘團的,祝陳願從她家聘的貓,她雖沒有來看過,卻還是時常想念。

橘團待她也親熱,不等她彎月要,自個兒就跑到冬蘭嬸子的膝蓋上,仰頭蹭她的手指頭,喜得她連聲道:「這小家夥還記得我呢,你們家養得可真好,都長了不少肉,抱起來怪沉的。」

橘團從手掌大,到現在已經有半臂長,吃下去的貓食都長到肚子上去了,整隻貓沉甸甸的。

「你們可真會逗趣,來,今日我家歲歲做的社糕,一人一袋,多了可不夠分的,社酒也一人一瓶,這是街上買的。」

陳歡拿起兩袋子包好的社糕放到兩人麵前,兩人歡喜接過後,沒想到梅花嫂子的話頭又對準祝陳願,抱著糕點搓手,「其實我們兩個今日這麼早來,還有個事。之前街坊春秋兩社不都在一起吃社飯嗎,慣常都是趙大姐燒得,結果昨天手給摔了,社飯的東西一早都買好了,你說不辦了也不是個事。」

她看著祝陳願,眨巴眼睛,接下去說道:「這不就是想著,小娘子你能不能去燒一頓,我們幾個燒一大家子的飯是不成問題的,可燒不了那麼多人的,味道不行。不白燒,有街坊湊的幾貫銀子,小娘子,你看怎麼樣?」

要不是真沒轍了,菜蔬采買完了就等下鍋,她也不會到今日才找祝陳願。

祝陳願沉思會兒,點頭答應,不過銀錢這事,她卻拒絕了,「嫂子,銀錢我就不要了,我本來今日也是請了一些好友過來吃飯的,那現在就大家湊在一起熱鬧熱鬧。」

大家來回推拒一番後,約好讓她晌午吃完飯後,就到坊巷前頭的祠堂裡頭來。

緊接著一波又一波的鄰舍上門,社糕和社酒隻剩了幾份後,倒是沒人了,可把祝陳願幾人累得夠嗆,敲門聲又響起的時候,她還以為哪個鄰居落下了東西,腳步虛浮地去開門,結果門外是南靜言。

她瘦了許多,春衣都空盪盪的,精神頭也不是很好,臉雖白,眼底卻顯得烏黑。

從白和光走後,她消沉了一段日子,連從女伎這個身份脫離出來也沒有很高興,後頭又忙著給十來個孩子贖身,安排後麵的生活,兩人也有十多天沒見過麵,這次還是托人帶的口信。

「你瘦了許多」

「你最近清減了不少」

兩人站在門邊上,冒出來的話都格外相似,互相笑笑。

「一直忙得焦頭爛額,最近也沒來看你。前頭範大夫妻兩被流放了,我去看過,兩人現在不過是籠中困獸,沒多少日子好活的。」

南靜言現在的心情很平靜,隻是遺憾,這消息無法告知白和光。

「那些孩子」,她嘆氣,在遭汙的地方待著,身上沒有幾塊好肉的,氣得牙癢癢,卻又沒有別的辦法報復那些人渣。

南靜言沉默了一會兒,「都被我送回杭城或是成州去了,他們說要回家,不想留在這裡。我現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你哪裡是孤家寡人,你要不嫌棄,上門給我阿爹阿娘當乾女兒,他們指不定樂意。」

祝陳願說些俏皮話寬慰她的心,轉頭又問她,「從那地方脫身出來,總歸是好事,可有想過以後去乾什麼呢?來我食店裡頭當個跑堂的?」

「也不是不可,隻是塞北,是去不成了,杭城,我也不想再回去。」

南靜言挽著祝陳願的手臂,她現在隻要想到這個地方,心裡頭就開始難過。

時常會想,白和光是否平安抵達那裡,現在過得怎麼樣。

她現在才是,身有歸處,心卻依舊漂浮。明明不當女伎是好事,可她卻覺得日子難熬起來。

晚間睡不著,望著床頂盼天明,天亮後又呆坐在那裡,隻等夜深。腦子裡頭空盪盪的,明明想了很多事,卻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想。

「歲歲,我好像不知道以後該乾什麼了。」

南靜言話語中全是迷茫,脊背有些耷拉下去,以前還有個地方想去,可現在卻真不知道天下之大,她能去哪裡。

「那就先不想,我知道,和光走後,你很難過,可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哪有守著一堆舊事過日子的。」

祝陳願是看著她慢慢變得不開心,慢慢從爽朗到被迫高興,她又怎麼會不難過呢。

「你先進來吃塊糕點,今日是個祈禱豐年的好日子,不宜想些不高興的事情。」

她拉過南靜言到茶室坐下,拆開一包社糕,又提了一瓶社酒,嘴上說道:「當初,你說事情辦成後,問我能不能給你做碗河祇粥,還有能不能帶瓶酒來食店大哭一場。可你最後隻喝了一碗粥,沒有哭。靜言,明日你再帶瓶酒來食店。今日就喝些社酒解解愁。」

南靜言怔愣地看了她一眼,才點點頭。

社糕是拿大米和糯米混著做的,祝陳願還往裡頭放了些芝麻、茴香、桂花、橘皮,放到石磨上頭磨成細粉,篩到模具中,上鍋蒸熟。

嘗起來有些乾,一咬粉就往下掉,入嘴瞬間濕潤,在舌尖上帶來甜味,芝麻的香、桂花的甜、茴香的辛、橘皮的酸、大米的糯,全都混合在社糕裡頭。

社酒也是甜的,混在一起,直讓人想落淚。

可是她卻沒有哭,得把委屈全都留到明日,總有一個人肯聽她訴說,這些日子來昏沉的時光。

兩人坐在屋子裡飲社酒,聽著巷子外頭的熱鬧,看著窗外尚好的春光,心裡頭平靜。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作者有話說:

昨天忙年夜飯,後頭和姐妹去玩煙花逛街去了,請假了不好意思哈,還有我在評論區寫的小劇場你們看了嘛(我現在想想好好笑)

祝大家新年快樂,虎年吉祥,萬事勝意,財源廣進吶,還有留評的發紅包呀!新的一年收到紅包大吉大利哦!

草草杯盤共笑語,昏昏燈火話平生。——王安石。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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