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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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織原生家庭不好,跟父母關係冰點,那個家已經多年不回,連徐傾都知道的重男輕女,秦硯北怎麼可能不知道。

雲織出逃,不管去哪,都不可能投奔父母家。

「你是不是特別接受不了,」唐遙蹙眉,「那我們不然——」

雲織搖頭,挺直脊背:「沒事,去吧,我沒什麼麵對不了他們的,而且江時一既然這麼說了,那他口中的真相應該就和我父母也有關係,我必須去聽。」

沉默很久後,她才鬆開死死扣著的指尖,上麵已經積出一層薄薄的淤紅,低聲說:「隻是……不要走淮江路,換一條,隨便換哪個路線都行。」

淮江路上,有那個地方。

那個……讓她當年一腳邁進鬼門關,差點堅持不過去,落得個嚴重到致命的應激反應,長時間失去聽覺視覺,不能進食,不能被人碰觸。

如果沒有十一,她就一步步隻能邁向徹底的絕境,直到在那個小屋裡消耗完最後的一點生命力。

雲織父母家在隨良,距離懷城兩個小時車程的二線城市,越逼近,雲織的臉色越蒼白。

她隻是從縫隙裡看著外麵越來越熟悉的風景,呼吸就被揪起來,一下一下刮著肺腑。

雲家父母住在一片新落成不久的高檔居民區,雲織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搬的家,反正這個家裡也不會有她的位置,但想起最近一直跑醫院的哥哥,她還是放不下。

進隨良之前,雲織的舊手機就被唐遙妥善處理掉了,她現在攥著新手機,身上披著帶帽子的長外套,慢慢走進這扇沒踏入過的所謂家門。

房子麵積不小,客廳很寬敞,裡麵沙發上坐了幾個人,江時一在最中間,臉色極其凝重。

見到雲織他才長舒了口氣,馬上迎上去,心急要抓她手腕:「織織,你還好嗎?對不起我太慢了,讓你受了那麼多罪,一路上我的安排沒出問題吧,都順利嗎?如果不是怕秦硯北警覺,應該我自己去接你的,就不用唐遙出麵了。」

雲織本能地避開他的手,江時一僵在半空,看著她不敢置信問:「那件事,唐遙沒跟你說?」

雲織點頭:「說了,不然我也不會著急過來。」

江時一有些窒住,不理解地盯著雲織,漸漸聽懂她這句話的意思,所以……她不是為了盡快逃離秦硯北,感激這個不惜代價綁住她跑出來的人,而是為了聽到當年的那個真相嗎?!

他短暫沉默的間隙裡,後麵一個清瘦高挑的年輕男人就按捺不住跑過來,擠開江時一撲到雲織麵前,桃花形的眼睛通紅,俯身抱住她,帶著顫抖說:「織織,織織,你回來了。」

雲織僵著,越過男人肩膀看著後麵熟悉又陌生的一對夫妻,合上眼,極低地輕聲叫他:「哥。」

雲寒起身,一張臉是堪比當紅流量的精致清雋,但眼裡清澈到略顯空洞,完全不是一個成年男人該有城府和生動,他直勾勾望著雲織,黑睫間淚水沁出,神色反應都像個剛懂事的孩子。

雲織握了握他的手,那對強忍著的夫妻就看不下去了,母親皺眉走近,把雲寒拉過去:「你手勁那麼大乾什麼,不知道你哥怕疼?多長時間沒見了,見麵了就使勁兒捏他?」

江時一看過去,母親才覺得自己習慣性的語氣不對,擠出一個笑臉來,別扭地招呼雲織:「都回家了,還站門口乾什麼,快點進來坐。」

父親也上前,開口說了一句:「怎麼搞得這麼見外,讓人看了不好。」

說完去廚房端了切好的水果給雲織,拿塊甜瓜往雲織手裡塞。

雲織沒接,母親臉色沉了沉,上下把她仔細打量一番,眼裡又露出某種驚訝和滿意來,扭頭跟江時一說:「江先生,我們一家人有兩句話想先談,你看能等幾分鍾嗎?」

江時一準備好的話暫時收回去,點點頭,母親看了雲織一眼:「難得回來一趟,進屋吧,談談你哥的病情。」

雲織深吸口氣,她既然進了這個門,就不怕應對他們,何況今天比起過去,父母的態度簡直算得上溫柔了。

雲織跟著父母進臥室,門一關,母親就率先轉過身,壓低音量,眼裡帶著強勢,直截了當問雲織:「要不是你小姑打電話問我,我還不知道你都已經是明星了?!給電影畫海報?現在網上都是你的照片!」

「你不一直告訴我,你就是個普通學生嗎,平常賣點畫賺外快,給你哥拿看病錢都猶猶豫豫,到底什麼時候紅的?啊?我看網上說,你幾張畫能賣上千萬?!」

雲織太陽穴嗡嗡直響,手心很疼,像要按爛了,卻緩解不了心髒上的麻痹感。

明明多少年前就適應了,早就成了日常,自己也能想象到,但太久沒親身經歷,再次麵對,還是頭痛惡心得想吐。

父親坐在一邊,臉色嚴肅:「雲織,你這不是欺騙父母嗎,我們日子過得緊,給你哥看病都畏畏縮縮,結果你在外麵賺了大錢,就一聲不吭的?你小姨來問的時候,我們像傻子一樣,不讓人笑話嗎?」

「讓人笑話?」雲織睜開眼,裡麵清泠穩定,毫無波瀾,從前的苦痛血淚都已經吞咽完了,現在根本影響不了她,她脊背筆挺,平靜甚至柔和地反問,「你們從小不把我當回事,使喚我,欺負我到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就不怕笑話了嗎?」

母親勃然變了臉色,想朝她發火,突然被丈夫拽了一下。

她才強壓著摁下情緒,擺擺手說:「算了,跟你吵有什麼用,那叫打擊教育,苦難才能成長,我們沒怨恨你就不錯了,讓你伺候你哥,伺候父母,做錯了嗎?要不是我們這麼多年養育你,你能有今天賺錢的日子?!」

「別的也不用多說,」她直搗主題,「你哥後續治療燒錢,我還正愁沒辦法,現在好了,你先給我轉過來五百萬備用,後麵不夠我再找你。」

雲織像聽到天方夜譚:「多少錢?」

「五百萬,多嗎?」母親理所當然說,「你畫兩幅畫不就有了?」

雲寒在旁邊急得眼眶通紅,忍不住推了母親一把,提高音量:「不要,不要!織織的錢辛苦,我不用!」

「辛苦什麼!就畫畫能用什麼力氣?!」母親辯駁,「這都是她欠你的!」

雲織忍無可忍打斷,乾脆利落說:「雲寒的所有治療我都可以負責,但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我唯一能接受的,就是把雲寒在醫院的賬戶給我,我會負責往裡麵打錢,至於別的,你想都不用想。」

母親愣住,忽然間歇斯底裡地抓住她,又怕被門外的江時一聽見,加重語氣道:「你孝順我們,給我們養老不是天經地義?!」

雲織果斷揮開。

她在空盪盪的大外套裡,纖瘦得像是隻有窄窄的一條,巴掌大的臉上還帶著拍攝的妝容,口紅是某隻有溫度的手一點點塗開的。

這些妝,完美隱藏著她所有的脆弱無助,把經年累月受到的那些傷害都死死壓到最深處,像從來沒有在角落裡哭著蜷縮過。

雲織坦盪堅定,在這一刻不自覺模仿著某個人黑瞳中凜然的居高臨下,用柔軟聲線,毫無波瀾地說:「不要做夢了,我的錢就算都捐掉也不可能給你,畢竟你們從來沒把我當女兒看過,我又哪有資格把你們當成需要贍養的父母,是吧?」

她轉身拉開門,徑直出去,朝著江時一的方向。

江時一迎上來,他沒聽清裡麵的對話,從雲織表情裡也看不出有什麼波動,溫聲問:「跟父母談的還好嗎?我已經跟他們事先聊過了,他們以後不會再對你不好。」

雲織覺得好笑,抬頭看江時一:「學長,你是來拯救我的嗎?以為幾句話就能讓我回歸到一個溫暖的家庭?你是不是這一生都過得順遂,沒有挫折過,所以想當然地認為所有坑洞都能輕鬆填平?」

江時一擰眉,抿了抿嘴角:「我最大的不順遂,不就是對你?織織,我盡心盡力追你,從你上大學到現在已經這麼長時間了,除了最開始正式認識,你聽著我的名字笑了之外,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看到希望?」

「就非要……」他闔了闔眼,爆發一般說,「非要讓我告訴你,當年是我,闖進火場把你背了出來,拿救命的恩情來要求你,你才肯鬆動嗎?!」

雲織喉嚨裡又乾又疼,有一會兒呼吸像被扼住,悶得月匈腔裡脹痛。

江時一卷起衣袖,明晃晃露出手肘上陳年的燒傷疤痕:「你看看,這是我背著你出來的時候被火燒的,我怕你滑下去,忍著動都沒動過。」

「還節嗎?我都告訴你。」

江時一沒有停頓,開始完整描述當天大火的情景,隻是默默調換了自己的角色。

他不是那個懦弱的江時一。

他沒有站在火災外圍,怕受傷怕危險不敢進去,眼睜睜看著雲織被火焰和煙霧吞沒,也沒有被現場崩出來的碎木頭燒傷手肘,嚇得跑出更遠,連邊緣都不敢再接近。

他一生無憂,想要什麼都能得到,從未對自己有過半點質疑,隻有這次,唯獨這次,像噩夢一樣,日日夜夜折磨他,那個場景總在回閃,幾年來不能忘懷,提醒著他的逃避。

他本來就喜歡雲織,被這段往事磋磨著,鬼迷心竅一般要得到,想談戀愛,名正言順給她一切,就能彌補當初的遺憾。

但偏偏雲織不給他機會,讓那段往事一直不斷地嘲諷著他,直到逼著他,不得不走這條路。

她不是要報恩嗎?

來找他報吧,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是自古就這樣嗎,不過分吧?!

她那麼心軟,知恩圖報的人,怎麼可能再拒絕他。

他不是江時一,他是那天,在大火裡為她出生入死的秦硯北。

雲織安靜聽完了全部過程,詳細到他救她時候穿的衣服,當時的天色,以及她的打扮。

江時一話音落下,雲家父母也從臥室裡出來,江時一垂眸嘆了口氣,似乎是怕雲織不信,低低道:「叔叔阿姨,麻煩你們給織織證明一下吧,不然她隻信奶奶的錯誤信息,被人騙了這麼久都不知道。」

家人的佐證,他也有,錢就能解決,說幾句話的事,誰會拒絕。

對這段恩情,秦硯北從來避而不談,而他能描述得巨細無遺,還有什麼可懷疑。

雲父自然地說:「小江說的沒錯,火災那天,我跟你媽也去桐縣了,隻是你不知道而已,我們在現場看到的小江,是他要求不讓說的。」

他板著臉:「你奶奶八成臨終前不放心你,從什麼渠道弄來一個有錢人的含糊信息,就讓你去,結果被騙了吧。」

他又抽出一張照片來,上麵是火場邊的江時一,遞給雲織,睜眼說瞎話:「這還是你媽當時拍的,看看,可不就是他。」

雲織隻看了一眼。

她表現得太過冷靜,江時一月匈中懸浮的情緒快要炸開:「織織……」

雲織垂著眼,看不清裡麵的動盪,她忽然開口:「學長,要論佐證,你現在拿出來的,跟秦硯北沒什麼區別。」

江時一愣住。

她抬起頭,透著水光的眼睛裡像包含星空:「我是昏迷的,沒看到那個人是誰,所以一切口述的過程,都沒有證據證明是真的,傷疤他也有,比你更重,再談證人的話……」

她彎唇笑了一下:「我的父母從沒把我當女兒看待過,但我奶奶從小帶我長大,我們彼此了解,你覺得誰的話更可信?」

「另外,雖然我意識不清醒,但我還有一點感覺,」雲織咬字清晰,擲地有聲,「那個人背起我,很高,脊背有力,學長到現在都是偏瘦的,幾年以前,被濃煙嗆著,真的能在我窒息之前把我背出來嗎?」

江時一抽緊的神經在雲織幾句話裡逼近失控,他眼睛透出熱意,接受不了地低喊:「雲織,你到底想說什麼?!」

雲織全身都繃得發疼,她纖細身體在客廳裡站得筆挺,冷靜而執拗,聲音隱隱的顫抖被強行壓住:「我說,不夠合理,我不相信。」

-

傍晚將至,天際一片堆疊的濃重夕陽,黑色轎車通過高速入口,輪胎重重碾壓地麵,發出沉悶的轟響。

男人西裝淩亂,緊攥著方向盤,一枚從未被認可過的訂婚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鋒利骨節要刺破皮肉,蒼白上斑駁地湧著紅。

摔壞的手機放在駕駛座,屏幕四分五裂,但始終亮著,上麵是雲織最後發來的消息:「你從來沒救過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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