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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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霧第二天便收拾東西,被人送出去。

來送她的是米氏家仆,大概是在雜役所做事的,月要上掛的令牌是那邊的花紋。小小一個爛木牌子一點靈光也無。

要進無妄澤得有米氏的人帶領,要出無妄澤也是如此。

蒹葭送彌霧到學堂門口,看著她歡快的背影竟然莫名有些依依不舍。

平嫫本來也是要出來送的,但前一天回來之後就有些低熱,早上勉強起來做完點心,到中午的時候便不大好,困倦得隻想睡覺。

彌霧人都走得不見了,蒹葭還站在學堂門口。今天是學堂難得的休息日,隻上半天課,中午的時候各位小娘子就下學回去了。現在學堂裡空盪盪的。

蒹葭站在台階上,遙望星星點點落坐在沼澤中的亭台樓閣。日光太好,照得樹葉兒的綠濃得像要溢出去流淌下來,飛簷上的金色鎮獸在日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時不時有人影穿梭於樹蔭、樓台之間。

但這麼好的天氣,蒹葭卻有一種,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的脫離感。

她想不到自己該有什麼出路。

或者再找嬌嬌騙一騙?

可她無故離不開學堂。明明四周並沒有柵欄與高牆,但她卻實實在在地被隔絕在了這塊不大的地方。隻能被動地等著,等有什麼人從天而降,將她解救,帶她離開。

這種想法令她感到屈辱又焦躁。

第二天平嫫的身體仍然沒有好,她一個人要做三個人的事,提早兩個小時起來打掃完又去做點心,馬不停蹄。連那位小娘子與她說話,她都有些精力不足。

一直忙到夜裡,送最後一位小娘子出門,這才能休息一會兒。

倒在床上就睡,累得洗漱都沒有精神。指望第三天平嫫就會好,結果反正更不好了。

大概是因為年紀大,無妄澤又是濕氣重的地方,她經年累月在這裡,難免身體一不好一些雜症被乘虛而入。全身的關節都痛得不行。

雜役所那邊派人來看,蒹葭也沒有時間去問一句,她有一課堂的小娘子需要照看,一步也不好離開。等終於能喘口氣,又已經是半夜了。

她關上學堂的大門,拖著步子去看平嫫,平嫫正疼得睡不著。

「也不算什麼,這裡做事的多數都有這樣的病症。無妄澤寒氣過重,沒有修為在身是難以抵禦的。米氏家仆還能從自己世代侍奉的主家那裡領些溫養的藥丸,可也隻是略為緩和,我們雜役,更比不得。好在月錢高。其實也劃算,在外頭做到死也賺不了這麼多錢。」

平嫫說一說就要停下來,皺著眉緩一緩。

蒹葭拿熱茶給她,她手指頭打不過彎,僵在那裡像石雕的一樣。不過還是高興,因為明天她就要通知家裡人,來接她回去了。去了外麵沒了這裡的寒氣,慢慢溫養幾天,痛雖然還是痛,但就不會這樣僵著行動不便。

「雖然還是想多做些時間多賺些錢,可現在這樣也就算了吧,早點回家也好。」平嫫說,又問她:「我上次問你的事,你怎麼說呢?你要是肯,明天我往外報信的時候,就叫他也來,你們遠遠地看一眼,你要是怕醜,不說話也可以。如果得好,以後我多叫他來,幫你送些日常要用的小玩意兒也行。」

平嫫怕自己沒說清楚,補說:「我家裡種了靈棉,每年都有多的。到時候給你做個小夾襖。你要覺得他好,就叫他來送。」

蒹葭坐在床沿邊,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她的臉。

她在想著,自己有哪些優勢,可以讓自己有底氣計較一番。

可說來說去,卻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長處,麵容普通、又沒有天賦,普通人家的女兒總會做得一手好繡活,這樣一家的衣裳就有著落,可就算是這點事,她可也是不會的。更別說田裡的活什麼。

她甚至有點想笑了,自己還在因為被介紹給這樣的人而不甘心,可她什麼也不會做不成賢妻良母,人家說不定還覺得委屈呢。

回到自己屋子躺在床上,她還在想。自己也不至於一點亮眼的都沒有吧。

要真論說,她的長處大概是膽大包天,殺人也不眨一眨眼。

可這日常夫妻,又不需得她殺人。

再者,未必她能跟別人說,我的長處是殺人麻利、腦子靈光嗎?

這樣想來想去,心先涼了半截。

人總以為自己天之驕子,日常自我感覺良好得不行,可揉碎了掰開來一條條擺上桌,結果卻觸目驚心。

怎麼會什麼也沒有?

不論心情怎麼低落,第二天仍然提前起床,做點心、點燈、擦地,拉開大門,遠遠看著那位總是第一個來的小娘子的身影時,她有些走神。

小娘子們日日如此,早出晚歸,坐在同樣的地方,麵對同樣的老師,但她們是有希望的。

而她,日日都做同樣的事,呆在同樣的地方,卻並沒有半點未來可言。等許多年後,這些小娘子青春永駐,而她垂垂老矣疾病纏身,更不知道身歸何處。

小娘子在位置上坐定,仍然在她頭點心去時閒聊幾句:「這幾天都隻見到你一個。」

「彌霧……就是另一個雜役歸家嫁人去了。嫫嫫病了,今日也要出穀。」

「那學堂裡又要添新人嗎?」小娘子問。

「不知道。也沒有人跟我說。」有沒有的也不必告訴她。

「你在這裡也辛苦。如果不是有規矩,我到願意讓你到我這裡來。」小娘子有些惋惜。她是有些喜歡蒹葭的。蒹葭說話有分寸但又不油滑,做事謹慎。但這些主家身邊,從來隻有家裡的仆役。外來的人隻能做些邊緣的活計。

其它小娘子們陸續到來,蒹葭也就沒時候說話,穿行在各處,忙得暈頭轉向。

拉平嫫的人是下午來的。小娘子們正在靜思,她有一會兒閒工夫。去幫忙平嫫收拾東西。

進去時裡麵已經是有三個眼生的人。一對年輕夫妻大概是平嫫的兒子與兒媳婦,還有一個看上去寡言的年輕人。

蒹葭進去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散發著太久沒洗澡的漚悶氣味,他也看蒹葭,目光直白不懂避諱。從頭看到月匈看到腳,叫人全身不舒服。

蒹葭轉身去和平嫫說話,也能感受到身後的目光在自己背後遊走。就仿佛有無數小蟲子,在她背上爬來爬去。

她見不用自己幫什麼忙,就借口怕亭中有事出來了。步伐快得像有鬼在追。

平嫫想叫她,沒叫得及。

她出來在花樹下站了一會兒,平嫫家裡的人就背著她出來了。兒媳婦和那個年輕人提著行李,她兒子背著她。蒹葭站得偏僻,身前有東西遮擋這幾個人看不見她,兒媳婦在問那個年輕人:「如何?」

那個年輕人十分不情願:「太瘦了,一把骨頭,胯骨子窄也不好生養的樣子。」又補充:「我娘說,要胯骨子寬的。再說一臉冷清清,看到我也不知道笑一笑。不曉得討人喜歡。」

平嫫說:「她就是這樣性子嘛。我也是看她可憐。再說,做事還是任勞任怨。人家也沒有一個親人,也不必你出彩禮,怎麼又不好呢?省了這麼大一筆開銷。做事是差一些,但你阿娘好生□□就好了。哪個婆娘成了親,不是聽夫家的話,你叫她笑多些,她還能不笑嗎?」又說這小子沒個腦子。

蒹葭聽著,扭頭就從花樹下頭出來了。

兩邊狹路相逢,一時麵麵相覷。

平嫫仿若無事:「還以為走前都不能見到你了呢。」

其他幾個年輕臉皮薄,沒有說話。

送他們出去的米氏仆役打斷了平嫫,在前麵回頭催促:「走快些。」

他們立刻恭敬地不得了的連連應聲小跑跟上去走了。經過蒹葭身邊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看不上她,眼神也沒有多的一個。

蒹葭在廊下站了一會兒,回到前麵,坐守著茶爐望向亭中。

這時候靜思還沒結束,小娘子們靜坐如雕塑,身邊的侍人連呼吸都放輕,整個世界都安靜,所有會打擾到她們的東西都為她們而讓路。

可有些人沒這麼好運,就像她,沒有什麼會為她讓路,甚至她連路都沒有,隻有高聳入雲的四麵絕壁。

少女坐在回廊下,專注於爐中茶水,時不時拿慢條斯理地濾掉在滾水上翻湧的碎葉。金色的夕陽灑落在她身上,讓她一半被光明照亮一半被黑暗籠罩於陰影中。

接來的日子並無改變,因為一直沒有新人來,蒹葭一個人要做所有的事。

每天似乎從一睜眼,到晚上關上大門之間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隻有疲倦。

管雜役的到這邊來過一次,隻說因為最近不好請人,家裡人手不夠,這裡的事她既然一個人做得來,就先這樣。工錢漲了一倍,但蒹葭並沒有什麼喜悅之情。

但她也感覺到小管事說得並不是托詞。哪怕她隻在學堂裡,也察覺到無妄澤中的氣氛似乎越來越緊張。

常常大半夜,還能看到半空中的螢火——一個小娘子的侍人跟她說,那是用來巡查各處有無異樣的。

「如果無妄澤中有外人走動,立刻就會被它點燃,如鬼火附身整個人不燒成灰燼是不會停下的。」

但至於為什麼這樣高度警戒,這侍人也說不清楚。但感覺,就算說得清楚,也不會告訴她。

日子就這樣過,她雖然越來越焦躁,但反而脾氣越來越溫和。

雖然嘗試了幾次,想從那位小娘子那裡得到些機會,但對方看上去對她和氣,卻一直保有某些距離感,顯然不是嬌嬌那些天真傻氣的人。其它小娘子對她這個『會走動的家具』並沒有興趣。

隻是有幾個大約偶爾見到那位小娘子和她說話,會私下叫她來詢問:「臨淵都和你說些什麼?」

高高在上,目光睥睨。

但至少,她知道了那位小娘子叫臨淵。

在這種主家不開口問,她不能隨便和她們說話的形勢下,能知道這已經不容易了。

可也僅此而已。

她隱晦地向侍人示好,但卻並沒有得到任何有益的反饋。不論是諂媚還是恭敬都沒有用。他們絕少有私人的情緒反饋。

越是在這裡待得久,她越是有些懷疑,自己一開始的決定會不會錯了。但離開這裡,她能想到最好的也隻是找個不錯的有善心的男性,不論是老的或是同齡的、更幼小的,以成為他們的女兒、妻子、姐姐來為自己謀的容身之所。

如果這樣,還不如在無妄澤。

大世族中,法度比外麵更嚴名,這裡修士遍地,難道不比外麵普通的人要更好?

隻是沒有機會。

隻差一個機會。

她每天淩晨醒,半夜睡。沉默寡言,做事謹慎,手腳勤快。不論遇到什麼斥責也不生氣。這也靈常,她站在這裡被斥責的時候,心情並沒有太多波瀾,桌子椅子怎麼會有情緒,它們本來就不會生氣。

可是焦躁!焦躁!!焦躁!!!在不動聲色地蠶食著她的心。

終於快到領例錢的時候,她原本想著借著去領錢,在路上也許能找到一些機會。什麼樣的機會她不知道,但遇到的那一剎那就會明白要抓住它。

可到了那天,道路上的螢光卻並沒有因她的亮起來。到了晚上,有個仆役來送錢還有這個月的食材。

她問一在是怎麼回事,仆役說:「無妄澤各處戒嚴。雜役不得四處走動。」

她問:「幾時解禁?」

仆役隻是說:「不是你該管的事。」便匆匆要走。

她立刻說:「今日的日頭這麼烈,進不吃個點心喝杯茶吧。」

對方一眼也不多看她,說了一句:「不必。」大概日常總被上雜役討好,對她這樣的行徑看得多,並不感冒。

她在想,如果自己是個美人,事也許會容易一些?

但她並沒有這樣的優勢可以利用。

而不論是跟隨小娘子的侍人又或者其他仆役,早習慣別人對自己的逢迎,即便是再盡心體貼,也不會另眼相看。什麼恰如其分的關切、處處周道的說話,都沒有用,連關係都沒法近半點。

更別說那些小娘子了,臨淵也不過是把她當做自己枯燥生活裡的調味劑。

真實人生遠不像話本裡頭,送一把傘就結成好友、來一次仗義執言就得到好感。如果是外頭,在尋常人身上施展大概是有用。可這裡,所有付出的回饋、精心的算計,最多是一份點心、一張日常可用的符紙。不會有更多。

而她這樣的角色,能讓侍人欠自己這樣人情的機會都少之又少。一月不過一兩回,即便這些侍人是受到主家責難,她想得到的解圍法子,人家自己也想得到。畢竟他們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而各主仆之間又自有相處之道,她無處見縫插針。

蒹葭站在學堂界線處,看著腳前的石徑,努力壓抑著月匈中的燥意。

靜靜呆了一會兒之後,便攏袖慢條斯理地回學堂中去了。

她才正要關門,卻見遠處有燈來,停下手迎出去,是個雜役所的下仆,帶著個十多歲的小丫頭。

也沒有跟她交代什麼,隻說:「給她安排個地方住。要呆幾天。」

聽上去不像是給這裡增派的雜役。

蒹葭應聲。送那個下仆役走。

那小丫頭看上去有點木訥,畏畏縮縮的樣子,與人說話也不敢看人眼睛,但蒹葭時時發現,她用餘光瞟過來,並偷偷打量這地方。

蒹葭領著她進去,就像自己剛來時平嫫做的那樣,給她介紹各處。她既然要在這裡呆幾天,仆役也沒有說不讓她做事,自然還是要安排她為自己『分憂』。還要叮囑她一些基本的禮儀人,免得沖撞了小娘子們。

她全程唯唯諾諾也不知道聽清楚、記下了沒有。領她去住的地方時,蒹葭無意似地問:「最近無妄澤裡管得嚴,我還以為一時是不會有新的雜役放進來的。你運氣到好。」

小丫頭說到這件事,便有些喜形於色的樣子:「我也不曉得這麼好運。昨天還在街頭乞討呢。突然地就有貴人說有個活兒,問我願不願意做。我自然是願意。」說完又似乎有點後悔,猛地停下來,目光閃躲。大概是不小心說出自己是乞丐,怕被人看不起。

「我也不是什麼好出身。」蒹葭問她:「你叫什麼?」

她看見蒹葭還是和氣的樣子,有點慢慢放鬆:「五月。我是五月生的。姓什麼的就不記得的。」

蒹葭說:「看你也沒帶什麼,我分些衣裳給你。」

她便高興得不行:「好。真的太謝謝你了。」帶著股子特別顯眼的諂媚勁,大概是討錢多,習慣了這樣的表情。

蒹葭問:「以後都是一起做事,不必客氣。」又問她:「不知道你分到哪裡去?要是我認得的,可以告訴你些有用的,免得去得罪人。」說著笑:「主家們有些脾氣可不太好。」

五月立刻擔心起來:「啊。犯點錯就要趕走嗎?」

「那也不至於。要看有沒有犯忌諱,有些事我們看著無足輕重,可就偏偏是碰不得說不得的厲害之處。萬事也沒個定數的。」蒹葭停步,回頭對她笑:「你也不用太緊張。隻要不犯主家們的忌諱就行了。」

到了岔路沒帶她去彌霧往的那邊。而帶著她往平嫫住的那邊走。

從平嫫走後,蒹葭就搬過來了,這邊向陽天氣好的時候光照好。床上都能曬得到。不過床比和彌霧住的那邊要窄些。

她挑了幾件衣服均給五月,這些都是平嫫和彌霧留下來的,雖然人走,但這些雜役服是不能帶走的。還要給之後做事的人穿。

五月拿在手裡,一個勁地咋舌:「這布可真好啊。這就給我啊?給我穿?」她向穿的,大概是帶她回來的人隨便從哪裡隨手拿的舊衣服,上麵還有些補丁。比雜役服是比不上的。又因為這裡的活常在主家們麵前走動,比一般的雜役穿的衣服質地要好得多。

「是呀。以後這就是你的了。」

五月拿著,連連在身上比劃。蒹葭幫她拉衣擺,看看袖子領子哪裡要放,哪裡要收,弄好了帶她去沐浴。洗完澡五月就立刻把雜役穿上了。愛不釋手。

說起自己要去哪裡做事,也不再那樣守口如瓶。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長得特別好看。那個人帶我去見了他,我隻呆了一會兒就叫我出來。等幾天那邊的事完了,我再去做事。」

蒹葭笑:「無妄澤裡長得好看的小郎君多著呢。他長什麼樣呀,你描繪一下,我或許認得。知道他的脾性。」

五月邊喜滋滋地扌莫著自己的衣擺邊說:「就是個病人。好像病了很長時間了。屋裡全是藥味。我在那兒的時候,聽到他們說話,好像之前走了很遠的路,讓病又加重了。現在正想法子治呢。但那個法子比較凶險。長相嘛,就是特別特別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但我都不敢看他。」

蒹葭心裡跳了一下,臉上不動聲色:「遠行?多久前呀?」

「兩個多月。反正那個拿著藥的人說,已經靜養了兩個多月,反正越來越差什麼的。」五月回答,試探地問:「你知道是誰嗎?要是知道一定要告訴我,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蒹葭有些走神,這時候回過神來笑了笑:「知道呀。」大概知道。

不過沒有回答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隻是問:「可家裡有這麼多雜役,怎麼要從外麵帶你進來呢?」

五月有些不高興:「我怎麼了?」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蒹葭把自己頭上的發簪取下來給她簪上:「這個好襯你呀,送你吧。」

五月臉色立刻就緩下來,即便是有些不高興,但止不住地扌莫著發簪嘴角上翹:「那我可不知道。」

蒹葭說:「大概不想要家裡人。」

「為什麼?」

「家裡人也許靠不住吧。誰知道呢,這樣的大家族,人員繁雜。誰知道有沒有不懷好意的人經年埋伏。」

五月恍然大悟:「也是哦。」

蒹葭又問:「也是奇怪,怎麼讓你在這裡來住呢?即便要等,他那裡不能等嗎?」

「不行。」五月說:「好像要辦什麼法事。我也不懂。正好這裡少人有空地兒,那個男的就把我帶到這兒來了。」

兩人擠在一張床,心便靠得近一些,蒹葭也說一些自己的事,比如自己如何孤苦無依,在這裡也沒有任何依靠,就算被人欺負也從沒有受到了雜役所公平地對待:「他們根本不關心誰對誰錯。隻會處置那些吵人的聲音,哪怕這聲音因為受到委屈才發出的。沒有人在意。」又講了好多,雜役被欺辱的事,毫無公道可言。五月聽了隻覺得尋常:「世間就是這樣的。我見得多了。這樣好的人家,醃臢事隻會更多。」

第二天一早蒹葭起床時便叫醒五月,雖然多了一個人,但因為不論教多少遍再小的事五月都還是處處都做不好,以至於她工作並沒有變少。

好不容易小娘子們都就位,她也能略閒一些,五月看了一會兒煮茶的爐火就說肚子疼要去出恭,她替了手坐下煮好茶伸手去拿茶盞,卻沒想到隻拿起個盞耳,白玉瓷的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碎爛了,隻是勉強湊在一起看上去像好的而已。

說是去出恭的人,也久不見回來。

她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坐在那裡隻做自己的活。

課間時,她去送茶看到臨淵手裡的筆,明顯有些怔忪。臨淵這時候正得空,便好奇地問:「這筆有什麼不對?」

她說:「到也沒有,隻是想起家裡。我們那兒產狼毫。毛色可漂亮了。不過離家二個多月,就好像過去了半輩子似的。」

臨淵問她:「遠嗎?」又問她怎麼想到跑那麼遠,來到無妄澤呢?

她隻含糊地說:「家裡出了變故,我無處可去,正好有人托我送個人到米氏來。」

臨淵問:「送什麼人?」

她就不說了,最後被問得不行,隻岔開話題說:「托我的是奚氏的侍女。是個非常好的人。」

臨淵愣了一下,立刻止住了話題。

她仿佛沒有察覺,收了茶盞便回去了。

到了夜裡,送走小娘子們關了門,回去便見五月躺在床上,哎喲哎喲地叫,說本來是上廁所的,但肚子一直痛。方才都痛得昏過去了。又作勢掙紮著要起來:「外頭忙得很吧,我來幫你。」即便痛得要死,也要強忍著下床。

蒹葭立刻說:「不用。已經是晚上了。」按她快躺下。

她一臉愧疚:「不好意思啊。我痛得昏了過去,不知道時候了。」

蒹葭笑說沒事,猶猶豫豫地問:「那個茶盞……」

「啊?」五月有一張憨厚的臉,此時一臉茫然不解。

「就是,有個茶盞壞了……」

「啊,你打碎茶盞嗎?」五月關切:「是不是很貴,要不要緊?」

蒹葭看著她,最後笑一笑:「沒事。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要是還痛,我就報給雜役所知道,讓他們來給你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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