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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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宴開的時候,蒹葭也沒看見什麼貴公子——除了橋上那個。院子裡頭到處都是人,席麵擺在寬敞的廳內,廳是回字形的,中間一個大天井,假山、流水甚至還有隻鶴。

廳北麵是婦人們入座之處,南麵是郎君們,又有屏風相隔。不過因為有鶴,許多娘子都跑到天井裡頭去了,也有郎君們過去,大家在一處談笑,到也並沒有太多的忌諱。隻是小娘子們是不去的,全呆在廳中遠遠地看。

蒹葭沒與她們一道,反正她做什麼這些人都有話來說,也就懶得理會了。跑出去站在回廊下頭,與別人一起好奇地打量那隻鶴。

奚氏的侍女說:「娘子聽說各位都有興趣,便叫我們把它放置在這兒供各位觀賞。」

大家紛紛驚嘆誇贊這隻鶴如何的不同凡響。

蒹葭踮起腳看了一會兒,覺得也還好。看上去與普通的鶴沒什麼差別,隻是特別大個。翅膀特別特別大,侍女逗它展翅,那一對羽翅呼啦一下張開,帶起的風吹得在場的人袍角亂飛,張開後的翅膀把整個天井都占得滿滿的,遮天蔽日所有人都在它翼下。

可它又特別的輕,侍女伸出一隻手,它輕巧地跳上去,站在她嵌滿寶石的甲套上。引得眾人一陣歡呼,輪番跑去,讓這隻鶴在自己手指頭上站一站。每個人都在驚嘆「一點重量都沒有似的」「我的天啦,我都感覺不到它存在」。

蒹葭很向往。但過不去,隻能站在回廊下伸著脖子看。

也有婦人的關注點在那個侍女的甲套上。她們驚訝於對方戴了那麼長那麼精致的甲套。畢竟戴這種東西後是乾不了活的。也更驚訝於甲套上那麼多造型別致的寶石。不隻質地好,雕工也十分傳神。比在場的這些夫人用的都要更貴重。無形中便矮了一截似的,對那個侍女說話格外的客氣。

這裡熱鬧了一陣,廳中傳言說開宴了,這些客人們才戀戀不舍地回到廳內去。但雖然坐下了,還是意猶未盡。激烈地討論鶴啊、仙啊、道啊什麼的。這些東西在今天之前是很少有人提起的,大家日常討論的是天氣好不好、田裡藥材長得好不好、今年收成好不好、哪些材料賣得好、哪些恐怕不會好賣之類。

奚家的歸來,就像讓所有人一下子與外頭的世界拉近了距離。那個隻在說書人口中存在的風雲詭譎妖禍遍地仙人滿天的世界,一下子更鮮活了起來。

蒹葭的位置被安排在大夫人身邊。坐在蘇金玉和大夫人中間。仿佛她是家裡最寶貝的。誇完了奚家的鶴,上了桌又誇奚家的筷子、碗。不是說玉色好,就是說金包玉做得精致。上菜的時候又誇侍人個個體麵。

臨到開席,身為奚家家主的奚大娘子也沒有出現。隻有位侍女過來照應。

說奚娘子要陪貴客,實不得空過來招呼,請大家海涵,過幾天一定親自到府上拜會致歉。又說桌上那顆珍珠是為贈禮。

那珍珠個頭大,珠圓玉潤,在光下光澤如虹,一水的粉色好看得不得了。

即便這些來客有些怨氣或失望,看到這東西哪裡還能不高興呢。個個喜笑顏開的。

蒹葭伸手去拿,才剛觸碰到,就像被什麼紮了一下似的。下意識地就把手縮了回來。皺眉搓了搓手指頭,以為是幻覺,又伸手去拿。一下可真是實打實地感覺到灼疼。大夫人見她不拿,問她:「怎麼了呀,即便不喜歡也是人家的好意。怎麼還擺起臉呢。」

小心勸慰的樣子,真是體貼極了。

四周的人對她卻越發沒有好臉色的。隻覺得她不懂道理又不講禮數。明明是好東西卻故意做出這樣的姿態來貶低東西,抬高自己的見識。可這裡誰又不知道誰呢?都是在鎮裡生鎮裡長,頂多去過省府,再沒有走過更遠見過更多的人。

大夫人說完,便伸手想去拿,口中說:「你不想要,我先幫你收著。」但沒想到,珍珠像生了根,穩穩地在桌麵上,怎麼也拿不起來。

「夫人,為怕錯拿生亂,這珍珠是誰的就隻能誰自己拿。」侍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過來。

大夫人有些尷尬,笑著縮回手,正要說什麼。侍女卻並不理她,而是看向蒹葭:「小娘子,請吧。」

蒹葭剛才試了一下現在手指還疼。在袖中撚了撚指頭,不肯去拿了:「奚大娘子客氣,我又沒有做什麼,不敢受這樣的大禮。哪有吃了喝了,還要帶東西回家的道理。」

但侍女堅持要她這麼做:「沒關係,這是大娘子希望你們拿走的。也是對鄉裡的謝禮。」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這件事不會被敷衍過去。

她不得不抬起手。

侍女一直盯著她的手指,目光隨著她的動作一點點前移,在將要觸碰到珍珠的時候,她下意識停了停。

蒹葭並不害怕□□上的疼痛,就像碎瓷割爛了她的手心,她並不會覺得難以承受那樣。

但那珍珠給手指帶來的痛真的太奇怪,就像連骨髓都被攪爛。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有人急匆匆地跑過來,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叫侍女出去。

也不知道是什麼緊急的事,侍女顧不得什麼立刻就跟著跑了。

好多人都議論起來。大夫人跑出去,和幾個其他的夫人一道站在回廊下頭打聽出了什麼事。但大家都不明所以。不一會兒倒是有個小侍人過來了,隻說開席,快請大家回去入座,又有奉盤的侍女魚貫而入,菜品無不稀奇少見,於是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蒹葭因為珍珠的事,十分不自在,起身說要更衣去,大夫人裝模作樣地叮囑幾句,無非是看上去關心她甚至在貶損她的話,她手指疼得厲害,不耐煩搭理。退出去走到假山避人的地方,把手指泡在流水裡頭,這才舒服了一點。

哪知道金玉也跟著跑出來。她嫌自己身邊坐的那位姓朱的夫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打聽她在家讀什麼書、識什麼譜、又會有什麼樂器的,把她從頭到腳上上下下地打量,像挑豬肉似的。她本來就脾氣不好的,現有大夫人彈壓,又是在外麵不得不耐著性子一臉乖順的樣子聽。

這應酬了半天,眼看半口氣都忍不下去了,在發作前大夫人連忙把她打發出來,非說什麼:「你大姐姐去更衣了,我不放心,你為人穩重辦事妥帖,快去看看免得鬧什麼笑話。」

蘇金玉一肚子火跑出來,壓根也沒打算去打蒹葭,下回廊進天井站在假山邊上逗魚。扭頭就見像個金銀樹似的蒹葭蹲在那裡。

「你還有精神玩水呢。還學學怎麼打啞語,不然過幾天成了親,你那個聾子郎君怎麼聽得懂你說話?」蘇金玉譏諷。

蒹葭懶得理會她。

她自己嘀咕了一會兒,拳拳都打在軟棉花上,越說越憋屈,也就越說越過分。連什麼「我舅舅又沒有成過親,你總不至於是從土裡長出來的。也不知道你阿媽是個什麼娼……」

蒹葭打斷她的話:「木栓子門是最好撬的,你以後可警醒些,別半夜裡睡得太死,到時候被人割喉也不知道。說死就死了。」說著對她沉沉地笑。

蘇金玉想到那個死了的農仆,當場臉色一變,即便是不想落了麵子,也不敢再說什麼。

這邊沉默下去,男賓那邊的聲音就清晰起來。

蒹葭伸頭看,是因為桌上沒人拿的兩三顆珍珠。侍人正問坐在那位置的幾個人,為什麼不拿。有二個說手疼,有一個不吱聲。侍人就把他們的名字記下來,又詢問是哪家兒郎,記下住址後,並另換了三顆更大更好的珠子給他們,說明日奚府會派人去家裡說話,請他們在家裡等候不要出門,免得這邊撲個空耽誤時候。

大家一聽便嘩然,拉著侍人問:「這是不是在測資質?」又追問:「這些人是不是就被選上了。」

侍人雖然客氣,但並沒有說什麼,隻敷衍了幾句就走了。

蘇金玉自然也聽見了,目光躲閃地說肚子餓,要回席上去。扭頭就回去了。

等蒹葭回去時,便見蘇金玉坐在她的位置上,一名小侍女來已經登記完了姓名。大夫人見蒹葭回來了,隻指指蘇金玉之前坐的位置,叫她:「快坐下吃飯吧。」多少點心虛。

一直在席邊伺候的米粒還以為蒹葭要大鬧,結果見她真的坐下吃飯,也是滿腹疑慮。

等到熱熱鬧鬧地吃完了席,夫人們被迎去明樓看燈的時候,她拉著落在後麵根本不想去的蒹葭問:「小娘子怎麼這麼乖順?我還以為,這席都要吃不成了呢。」她是見識過蒹葭厲害的,也隱約聽說她殺人的事。

「這麼大好的事兒,卻給二娘頂了,小娘子就不生氣不可憐?」她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的。

蒹葭說:「要是好事當然是不願意被人頂的。可誰知道呢。我雖然沒見過外麵的世道,但說書的人講的故事都那樣詭譎,我可不敢人說什麼就聽什麼。」

「那萬一要是好事呢?」

「等得了信確定是好事,既然一測就知道,我要自證又不難。」蒹葭看著遠處興奮不已的母女說:「要證明她不是,也太容易了。」

米粒隻覺得她可怕。默默不出聲。

過了一會兒見蒹葭還不上樓,老站在這地方,外麵街上的熱鬧都看不到,又有些蠢蠢欲動。蒹葭說:「你玩去吧。我還得在這兒坐一會兒呢。」

她想去,又怕被罵:「可我得跟著你呀。」

「我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那……你可別去別處啊。」米粒站起來,有些躊躇。

「我能去哪兒。」蒹葭說:「放心吧。我就是煩她們,不想跟她們一道。」

米粒雖然有些懷疑她的話,但最後玩心戰勝了『恪盡職守』的念頭。飛似地跑了。

蒹葭雖然沒有上樓,但也看到外頭半邊天都被燈映紅。想也想得到,街上因為奚府而有多熱鬧。

她在下頭坐了一會兒,就覺得冷。調頭走了幾步,遠遠就看到幾個侍人簇擁著什麼人正從東邊的長廊往南邊去。之前在席間被叫走的那個女侍也在。她表情看上去非常緊張,像是怕被什麼人發現。時不時左右張望。

蒹葭在她看過來的時候,連忙向旁邊的花樹退了一步。

等人走過去,她才跑過去伸頭看。

被簇擁著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她臉色很差,精神很不好,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壓在身邊的侍人身上,但走過的地方,地上並沒有血跡,那應該不是外傷了。

那群人才走出去沒多遠,就遇到了一個中年人。他看上去與一般的侍人沒什麼差別,隻是頭頂發髻上的簪子質地不大一樣。他一臉關切,說了幾句什麼。侍女雖然急著走,卻似乎有些忌憚他,甚至被簇擁著的那位年輕女子,也不再依靠在侍人身上,努力做出身體並沒有什麼大事的模樣,和他說了一會兒話。

他麵對女子,舉止雖然恭敬,但看得出並沒有臣服於她的意思。

雖然女子表現得不錯,但從這中年侍人目送這群人離開時的表情看,應該是對這位年輕女子的身體情況早就了如指掌了。

蒹葭從那個侍女對年輕女子的態度看,那大概就是奚家的人。

奚家人丁少隻有一個嫡女當家,叫奚漣漪。但奚家旁係人可不少,甚至可以說是大家族。如果奚漣漪真的身體不好,旁係長輩想做點什麼也不奇怪。這樣的大富大貴人家,權力之爭向來是殘酷得很。

蒹葭退回樓下。心裡卻仍然在揣摩著奚家的事。

不過這樣揣摩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確定的答案。隻是平添很多疑惑。

比如奚家到底回這兒乾什麼來了?

等到看完了燈,賓客們從樓上下來,個個意猶未盡。但不止沒有見到主家,連傳說中的貴公子也沒有見到過。

他們向引路的侍人打聽。

侍人說:「幾位郎君不喜歡被人打擾,自己換了衣裳出去玩去了。主家自然也要陪同。」

嘴多的夫人便問:「不知道來的是哪幾位郎君呀?我娘家親戚在都城有生意,或者是認得的。」

別人都笑:「那恐怕是認不得吧。」不過是有個店鋪,哪裡能認得達官貴人世家子弟呢。

侍人到也和氣,說:「是無妄澤和小量川的公子。」

大家表情疑惑,甚至努力捧場聲聲贊揚,但顯然是搞不清楚這些地方是什麼地方的。

還是那個嘴多的夫人大驚失色:「我聽叔爺說,無妄澤米氏、小量川霍氏可都是大世家呀。裡頭眼看要成仙得道的都不知幾何。」

這下大家都聽得懂了。這幾個姓九州之內誰沒有聽過呢。一時之間都興奮得不得了。還有大膽的,就當場邀約,說要請這幾位到自己家裡做客。

便是侍人再好脾氣,也不由得哂笑:「那到也不必。幾位本次來,隻是順路經過,被主家留下湊個趣散個心,隻落一腳馬上就要走的,無意與人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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