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皇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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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起身伸手就給了她一耳光。

她被打慣了的,但沒有想到蒹葭看上去這樣軟和的人會突然打人,一時懵了反手就要打回來。跟發了瘋似的,罵著:「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蒹葭卻一伸手就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頭按在桌子上頭。

她原本想著,一個小娘子能有什麼勁,還打不過她嗎,但對方用的都是巧勁,把她手別著頭也別著,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不一會兒臉都掐紫了。

想到身為下仆,被主家打死也就打死了。這時候才開始害怕。

拚命掙紮著要哭出來。

眼看已經開始翻白眼,手上也不怎麼掙紮,蒹葭才猛地放開手。

她滑倒在地上,又是咳又是嚅滿臉涕淚。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蒹葭坐回桌邊,繼續吃自己的,冷眼看著她。

她終於有些畏縮,不敢離蒹葭太近了,好像怕她又突然發瘋要殺自己,手慌腳亂地爬起來後,立刻退到門邊站著。

蒹葭吃完了飯叫她收拾。她也不敢反駁了,立刻跑上來,麻利地把碗筷放到食盒。提著就下樓往廚房去。再不說什麼,大夫人讓她寸步不離的話。不知道是發現蒹葭不是那麼好擺布,於是借機回去不肯再來了,還是跑去告狀。

但過了晌午,她還是回到了院中來。雖然滿麵的怨氣,但蒹葭看向她的時候,還是會立刻叫臉色好看些。也不肯再與她對視,垂首的樣子倒是有些乖巧了。

蒹葭叫她去雜物房拿個錘子來。

她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刻跑去了。

蒹葭拿了錘子,便下樓,在水井沿上一錘一錘把原本放在抽屜裡的瓷片砸了個粉碎。

米粒大著膽子問:「小娘子,你砸這個乾什麼。」

蒹葭笑笑說:「我用這個殺了人,不砸了到時候別人拿這個來舉證怎麼辦。」

米粒咽了咽口水,默默退開了好幾步。

蒹葭把粉末都揚到井裡,拍拍手上的灰,叫她把錘子還去,轉身裙裾搖擺慢悠悠上樓。

米粒站在井邊拿著錘子看著她的背影,不曉得怎麼殺了人會這樣毫無負擔,哪怕對方回頭對她笑,也隻覺得毛骨悚然,扭頭跑得飛快。

第二天,那個死掉的農仆一家就被賣了。蒹葭站在二樓,看著外院那群人拉拉扯扯。抱著孩子的仆婦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被主家轉手,哭著喊著給大夫人磕頭。

米粒也跑去看熱鬧。過了一會兒回來說,大夫人說那農仆偷了家裡的東西跑的時候被打死了。但因念舊情,也就不為難這母子兩個,隻是把她們發賣了事,眼不見心不煩。滿月沒多久的孩子是收專門倒賣小孩的牙子收走的,女的這個則是賣給了一個路過的貨郎。

米粒有點膽寒。站在那兒時不時就往外麵瞟一眼。那婦人叫得太淒涼了。

貨郎把她綁了放在車上,走了老遠了還能聽到尖叫。那小孩兒倒是安靜,一開始哭一哭被牙子塞了點糖在嘴裡,就安靜了下來。

蒹葭坐在窗邊托腮看著,對米粒說:「你阿娘為大夫人這樣出力,以後事情辦得不好,大夫人多半也是像這樣處置你們的。」仿佛很有善心:「你可要多多督促你阿娘,好好辦事。不然到時候,萬一賣到那種下流的地方去。」

又說:「不過,事辦得再好,萬一大夫人怕泄露什麼,突然就把你們處置了也是說不好。那農仆之前也並不知道這是條死路,還以為自己成了心腹,就要高人一等呢。唉,人麼,命運就是這樣叵測。」

米粒嚇得臉都白了。

蒹葭吃了一塊糖,就去看書。

米粒伺候在旁邊,小聲打聽:「那阿平姐姐不回來了嗎?現在那家人都處置了,應該是沒事了的。」

蒹葭笑了一聲:「那誰知道呢,小心謹慎些是沒錯了。畢竟大夫人手段多得很。」

米粒被她掃了一些,有些心虛,就不再說話了。

她放下手裡的糖,想了想,叫神色惶惶的米粒去打聽打聽:「不是說奚家要宴客嗎?」

米粒猶豫,站在那裡進退兩難的樣子。想必大夫人是叫她來監視人,預備下次再下什麼黑手時有個裡應外合,順便給蒹葭找些不痛快的。

現在她時不時還是會為大夫人探些口氣,雖然看到了為大夫人辦事的下場,兔死狐悲,可又不敢違背大夫人的意思,為蒹葭做事。

「你就說,是你自己好奇不就成了嗎。」蒹葭笑了一聲:「隻管說你是怎麼虐待我的應付了事。反正我也不會說破。」說著從首飾盒裡拿出一隻手鐲來套在她手上:「給你了。不讓你白跑這個腿。」臉上笑眯眯:「你一家子,有大有小的,上頭姐姐被配了家裡的農仆,成天被折騰還要挨打,我聽說,大夫人還要把你配給她信重的仆役。來拉攏人家。唉,我可看不過去。這手鐲子是值些錢的,你換了錢偷偷攢著,可別給你那偏心眼的阿娘了,留著以後想法子把賣身契贖了,找個出路。別像你姐姐似的,苦日子沒個奔頭,除非死了才能得清靜。」

米粒不敢要,又不舍得。這通透的玉像一汪水,在日光下頭晃啊晃的,晃得她心也跟著活泛起來。

末了還是沒脫下來,隻把它在胳膊上擼得高高的卡著不使它掉落在手腕上,再用袖子遮起來。轉頭就下去,隻說蒹葭已經睡了,她來偷空躲懶。

她阿娘罵了她幾句,但也沒再多想。留她在灶前吃主家沒吃完的燕窩。

不一會兒她就回來。說是奚家已經到處派了請帖。幾乎凡是沾了點親的都被請了,還有一些像蘇家這樣雖然沒有親,但在本地經營多年的人家也有在收到。時間的是後天,當天還會舉辦燈會,附近的人都可以去參加。

「下午的時候便能去,享用晚宴。要熱鬧到半夜裡呢。」米粒怕她覺得一個手鐲隻換這麼點消息不值,搜腸刮肚:「我聽去采辦的婆子說,同奚家回來的,還有幾個長得特別好的郎君。大概是與奚氏相交的仙人什麼的。奚家這樣大張旗鼓地辦燈會,就是招待那些客人的。好多別家有女兒的,最近都在準備衣裳首飾。表麵都不提,其實打的什麼主意再清楚不過。」

「說奚家要過繼的事,是真的嗎?」蒹葭問。

「那可不知道。」

蒹葭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叫米粒卻把自己的衣裳拿出來理理。她在那兒看首飾,米粒邊從櫃子裡拿衣裳,邊小心地打聽:「小娘子,你要去嗎?」

「我是不想去,但雖然已經過去了一波,但大夫人也恨毒了我,現在是沒空搭理,等這事兒過了,還怕我死不了?」

米粒不好說什麼,但理一理衣裳又說:「那大夫人也不會帶小娘子你去吧……」

「那你可就說錯了。」蒹葭看著鏡中的自己:「我長得不好看,又沒什麼長處,她又不怕我搶金玉的風頭。有什麼不肯帶的?再說,她讓我去才顯得她不偏心,別人看了,就要說她實在是個老好人,侄女兒這不成器的東西,她也盡力想著幫著。有機會就要為我謀劃。」

米粒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必到時候必然想辦法讓我丟臉。畢竟我丟了臉,也是我自己不爭氣。人家隻會更憐惜她。」

米粒說:「啊,丟什麼臉?她又怎麼讓小娘子丟臉的法子?」

蒹葭笑了一聲瞥眼看她:「這不安排了你嗎?」

米粒有些尷尬。

蒹葭收回目光,淡淡地說:「想叫人丟臉的法子多著呢。」

果然到了第二天,吃過了午晌飯,就有婆子來請蒹葭。

說要去奚家,問她為什麼還不動聲。大夫人並其他人已經在車上等了好久。

她說:「可並沒有人跟我說呀。」

婆子也不理,隻催她走。

她說:「我不梳個頭嗎?」

婆子說:「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現在想到梳頭了,先前乾什麼去了?!全拿到車上去吧,路上弄好就是。」

米粒說要帶衣服,婆子也說不用。早就備好了。趕鴨子似的把人帶到前院。

院前的幾輛車果然都排在那兒,她被塞進車子裡,車隊就立刻出發。

婆子和米粒擠在那裡,幫她換衣服。大夫人準備的大衣裳華貴得不得了,首飾也是花哨極了。

她姿色平平,被這麼打扮起來,活像個花樹似的。到了奚府二門下車,即便是奚府的仆人看了她,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連金玉站在她旁邊都顯得樸實極了。

有與大夫人交好的夫人過來和大夫人說話,看到蒹葭簡直震驚:「這,這,這是乾什麼。」

大夫人沒說什麼,隻是嘆氣,又擠出疲憊的笑臉:「她喜歡就行。這樣的日子,免得鬧起來,都隨她去。」

那夫人實在無語,與她一並往裡麵走,嘀咕:「這與生撲人家小郎君有什麼差別,『我來尋覓佳婿』幾個字都寫在臉上了,也太丟人了呀。我看一眼都替她害臊,你真是受委屈。」

又說:「不怕,在奚家大娘子那裡,我會幫你辯解。不會以為是你授意。」

回頭看一眼身後跟著的昂首挺月匈一點也不羞愧的蒹葭,就要感嘆一句:「我的老天爺!真是菩薩救命。」

奚家和這些靠種藥材、田地為生的本地富戶們不同,奚家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家裡是沒有田地的,除了走四方的活,隻有諸多商鋪產業。

因長期居住在大都城,派頭也更偏向都城權貴。連回廊下掛的燈都是靈紗織就,燈下墜的是拇指大的名珠。連出來迎客的仆人,也穿得極為得體。比起來客中的鄉紳、富戶都不差半分。叫這些客人,一進門就矮了一截。

連去見主人,都要排隊。

管事的人說:「府君正在裡麵呢。諸位先在小廳吃茶吧。」

誰也不敢有意見。

郎君們在一邊園子,婦人們又被安排在另一邊。兩個園子中間隔著個荷塘。

婦人這邊許多都與大夫人相識,大家帶著女兒,齊聚一堂,熱鬧得不得了。夫人們說話,小娘子們就不耐煩聽。鶯鶯燕燕湊在一起遊戲,隻有蒹葭沒人搭理。

還要處處受人譏諷。

怪她給本地的小娘子們丟人。

「怕是聽說有都城貴人公子,便生肖想。」

「真是臉皮也沒有。」

蒹葭坐在池邊,她們就說,是不是想隔池尋找那幾位客人的身影,不知道是想使什麼齷齪手段。

米粒都有些尷尬起來,低聲說:「要不我們住在後麵些吧?」

蒹葭說:「坐到後麵,她們自然又要說我心虛。不論坐在哪裡,話都不會好聽的。人家想說你就是想說了,跟你做不做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

但她坐在這裡,位置其實還不錯,可以聽到不遠處夫人們的閒談。

說了奚家的事。

說什麼,奚家能受皇帝青眼與宮中常有往來,是因為前皇後落雲氏是奚家現在的家主奚漣漪異父異母的妹妹。

夫人們聽得咋舌:「異父異母??那不就是沒關係嗎?」

「你們知道什麼。」說話的那位夫人輕聲笑。

大家便央求她講多些。

她也不藏私,但怕主人家聽見,聲音壓得特別低:「前皇後的母親年輕的時候不知道與什麼人有私,有孕後不肯落胎就跑了。帶著孩子落難的時候遇到奚氏,奚氏原配病死了,帶個女兒家裡連個可靠的能照應孩子的人都沒有。於是兩兩相合進奚府做了填房。成了一家人。」

大家聽得嘖嘖稱奇。

蒹葭邊聽著,邊揪了根蘭草,心不在焉地拍打池中的飄萍。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找個出路。以麵容來說,她不必肖想哪個貴公子對自己一見鍾情,以才情上來說她不通詩書不會撫琴。隻是她最近發現,自己行動比別人更敏捷,與人打鬥起來天生就似乎懂得用些巧勁,但這也不好拿出來展示,總不能說,請諸位看我與家裡的下仆打個架。或者,請大家聽聽自己是怎麼利用碎瓷割喉的吧。

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奚家想挑人入道是真的。

那必然就會有測試資質的流程了。

這上頭還可以賭一把。

夫人們說了這個,又說前皇後。

說她行為無狀,是個凶煞之人。並且與妖、鬼之類不吉祥的東西交好,長得奇醜無比。大概是對著皇帝使了什麼邪術才做得皇後的。自她做了皇後,皇帝還劃了一塊地方出來,不讓世家修士去那地方遊獵。

又還說,她是個怪胎,見不得太陽見不得光。還會吃人喝血。

越說越誇張。

蒹葭聽著,隻覺得惡心。一群人在這裡,講一個已經不在世的人壞話。幾十歲的人,口中言語如同無知幼童不可理喻。

忍不住陰陽怪氣:「你們就在這裡胡說八道吧。左右你們腦袋砍掉了,還是能再長出來的。」

夫人們被她嚇了一跳。

有幾個稍有些嘴硬:「我們也沒說什麼。且這也不是我們說的,是都城的人說的。」

蒹葭說:「那就更不用怕了,再講大聲些。講給全府的人都來聽一聽。」

大夫人出來打圓場,一臉委屈的樣子拉著生氣的那幾位夫人,哀求:「算了吧算了吧,她不懂事的。」

蒹葭坐在那兒,翻了好大個白眼。一抬頭,就看到近處橫橋上,有個少年公子靜默站在廊下的柳樹陰裡頭。看上去隻有十□□的年紀,體形清瘦身姿挺拔如竹,臉上慘白嘴唇沒甚麼顏色一臉病容,穿了身深色的衣裳,上頭暗紋隨著光線時隱時現,從頭到腳雖然沒什麼打眼的飾物,但仍然清貴。

就那樣站著不動大概也是在聽那群夫人講背後說奚家說前皇後的閒話。

因他站的角度取巧,那群人看不到他在。

蒹葭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對方一雙黑泠泠的眸子掃了她一眼,扭頭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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