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溫其如玉(十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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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顧她叫喊,一麵不由分說地將她拖回來,一麵拂去自己麵上沾的水。

隨後他劃破手腕,一抹血珠順著他微微突起的腕骨滴落在寒潭中,像是紅墨如水,抽絲剝繭般散開。

他按住她亂晃的腦袋,將手腕流出的血順著竹筒灌入她唇中。

吸收他的血液後,她體內的煞氣一時之間便不敢再興風作浪,紛紛順著她身上的傷口連同血液湧出,消逝在寒冷的泉水中。

裴嬌立刻變得安靜下來,她不再掙紮也不再哀嚎,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手腕的傷口看。

她已然不滿足用竹筒度過來的杯水車薪,甩開竹筒後徑直抱著他的手臂,直接將唇抵在他手腕那一處傷口上。

她眼神空洞,柔軟的身子伏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地舔過他手腕的傷口。

就像是對他的血上癮了般。

酥麻的癢意順著被她舔·舐的傷口傳至四肢百骸,她嘗到了些甜頭便已然失去理智,像是不知節製的小獸般咬上他腕骨,吮吸著他的血液。

他眸光沉沉地盯著她,忽的想起,以往被血誓控製的他應當也是這般難以自持。

時的她也是這般冷靜理智地看著他瘋狂渴求她的狼狽模樣。

她終於無法無動於衷置身事外。

他難得沒有阻攔,而是將十指沒入她緞子般的長發中,順著她的長發緩緩拂過她的背脊,感受著她柔軟的軀體在他的掌心之下輕輕戰栗。

雪淅淅瀝瀝地落下,梅紅色的長袍散落在地,尚未消融的雪點綴在他鴉青的發間,水中的少女伏在他的膝頭,像是一副徐徐展開的丹青畫卷般。

想要將煞氣洗髓,需要一個更為強大的魔族提供血液,將被侵蝕者體內的煞氣通過傷口驅逐出去。

其中與血誓有幾分異曲同工之處,所以在此過程中,被洗髓的人會對魔族的血漸漸上癮,煞氣入體的程度越深,這種迷戀就會越深。

像是以毒攻毒,以更為危險的罌粟花為藥,用量有極為嚴苛的要求。

少則無法解毒,多則會沉迷之中,無法戒掉。

他長睫垂落,在眼底下方落下一道陰翳,縱容著她的放肆。

看著她毫無戒備地步步走入他編織的溫柔陷阱。

從此以後,便隻要聞到他的血,她就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玩物,乖乖聽話地湊上來,被控製,被囚·禁,再也無法離開。

他想,他終究是對這具軀體感興趣,喜歡欣賞那張臉浮現渴求的模樣,至於這軀體有沒有思想,這些都無關緊要。

況且這種興趣尚不知能維持多久,或許不久便會徹底膩了。

裴嬌不好受。

她腦中混混沌沌,唇舌中彌漫著詭異的香甜氣息。

她嘗到了香甜的血味,眼前卻浮現出一片火海。

白色的火海蔓延,天光焰燒得烈。

她望見一片身著黑色長袍的人圍著那火焰,火焰中站著一個被玄鐵鎖鏈穿透琵琶骨的少年。

那群身著黑色長袍的人咒罵著,「這種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就該燒死!」

他們欲要看著那少年在火焰的侵蝕之下掙紮痛苦哀嚎,化為飛灰。

可是那少年卻在白色的火海之中毫發無損,他張開雙眸,冷冷盯著他們看。

他的目光透著野獸的麻木而又漠然,隻是一眼便叫人心驚膽戰。

「怪物——怪物——」

裴嬌站在人群之中,看著那些人用劍砍他,用鎖魂釘折磨他。

他不聲不響,血流了一地,蔓延開的血液中燃燒著火。

裴嬌像是幽靈一般混雜在人群中,那少年卻緩緩抬眸,像是和她對視一般,眼底浮上一片陰翳。

他額間頭破血流,血液順著他精致的眉眼蜿蜒流下,像是初春的芍藥花攀爬上他的麵龐,眼底的冷意和戾氣也隨之盛放。

她心中一股驚懼彌漫上來,隨後猛然睜開眼。

她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然伏在顧景堯的膝頭,抓著他的手臂又啃又咬,他修長如玉的五指都沾著血。

裴嬌:「……」

她都乾了些什麼!啊!!

好在銅鏡的話讓她收回了心中升起的愧疚感,「他的血能夠將你體內的煞氣驅逐,但此法危險程度與血誓一般,能夠使人上癮,讓你思緒中產生隻有獲得他的血才能從痛苦中解脫的這個念頭。若是你方才進一步吸食他的血液,便會就此上癮,被他的血控製。」

裴嬌聽得遍體生寒。

沒錯。

顧景堯恢復記憶之後並未做出什麼實質上傷害她的舉動,再加上他現下所作所為確實在救自己的命,這些讓她原本築起的戒心一點一點瓦解。

她猜想或許是因為她說能幫助他解除禁製,所以他決定暫時放過自己一馬,自己現在算是安全的。

可她卻忘了,他來自魔域,本性喜歡算計人心,欣賞旁人的掙紮與醜惡,同樣以顛覆征服人性為樂。

或許比起殺了她,慢慢折磨她,將她變成可笑的沒有思想的空殼更令他有成就感。

她想起方才自己看見的畫麵,「我看到的,是他以前的回憶?」

銅鏡:「應該是,在此以血洗髓的過程中,很可能會窺見他的回憶,不僅如此,他也很有可能會看見你的。」

裴嬌微微一怔,隨後抬眸對上顧景堯的眼,對方同樣垂眸靜靜盯了她一會。

她從方才上癮般無可救藥迷戀的神情,到如今清醒地甩開他的手,眼中充滿戒備,緩緩後退遠離他。

這翻天覆地的變化便隻有片刻。

他麵色平靜,全然沒有陰謀被揭穿之後的心虛,目光停頓在她發紅的嘴角,平靜地看著她將嘴角沾染的血跡一點一點用力拭去,似乎生怕和他沾染上分毫關係。

驀然,他心中無端浮現一股戾氣,眼睫垂下掩去眼中的暗沉之色。

因為封魂鎖的緣故,他很少會有情緒的波動,殺人的時候是這樣,再早之前被辱罵被折磨被踐踏的時候亦是如此。

但凡在她清醒的時候,都能影響調動他的情緒。

他也曾想過將這份特殊親手掐滅,每每到了下定殺心之時,她總能找出新的借口或是冒出什麼耐人尋味的秘密從而逃過一劫。

起初他尚未明白,如她這般弱小平凡的人,得罪了他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

可是現在……

他眉骨微微動了一下,淡淡道,「你不是裴寧。」

裴嬌心裡一跳,外頭雪花簌簌而落,他唇角的弧度平添幾分冷淡的興味,盯著她緩緩吐出三個字:「小乞丐。」

果然,在自己無意進入他的記憶的時候,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回憶。

並且還是上輩子顛沛流離的回憶。

究竟看到了多少,她也無從得知。

裴嬌握緊拳頭,已經做好被他逼問的準備。

人們都會排斥自己並不所知的領域,更別說像他這般許久站在頂端許久的統治者,更不會接受有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

她渾身戒備地盯著他,誰知他隻是漫不經心地將腕間的紅綾發帶取下,隨意將披下的鴉青的發束起,懶懶哂笑道,「我便說,究竟是怎樣的風水寶地,才能孕育出這樣的廢物點心。」

「……」

裴嬌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聽到「點心」二字,她空癟許久的腹部突然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叫喊。

她醞釀許久的氣勢一哄而散,氣得恨不得當場剖腹自盡,隻得忍著一口氣道:「魔君所言極是,我不過是一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罷了,哪比得上您聰慧。」

顧景堯發出一聲笑。

和平日的冷笑不同,他平日裡顯得冷峻的眉眼緩緩舒展開,少了些許平日裡陰沉的壓迫感,透著懶懶散散的少年氣,像是打馬而過的富家小少爺,鮮衣怒馬,多情而又鮮活地笑著。

裴嬌微微一怔,隨後迅速移開視線。

幸好他很少這般笑,否則她還真不一定會確保自己是否能夠不被此刻的美麗皮囊被迷惑。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很快唇邊的弧度便冷了幾分,轉身便朝著外頭走去。

在他走後,便有侍女前來敲門,「姑娘,可要用膳了?」

裴嬌也不知道他為何不逼問自己,不過他的心思很難猜,說不定還有更拐彎抹角的坑在後邊等著她去跳。

應對這樣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最好的辦法就是沒有辦法,隨機應對,全憑運氣。

不過好在因為他的幫助,她逃過一劫,如今也恢復了許多。

不說煞氣全數排出體外,至少所剩無幾,不怎麼影響她使用靈力,並且真正意義上回歸活蹦亂跳,還可以盡情享用美食。

這幾日她托人去打聽修真界的消息,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師父若是回來了,說不定還會找過來。

卻不知為何這些侍女支支吾吾的,就是問不出個所以然。

飯後修煉之時,她月匈口處藏玉峰的玉牌忽然一熱。

她微微一怔,這玉牌除了出入藏玉峰,也算是半個通訊工具,若是那些有名望的宗門大能傳音昭告天下的話,很快便能通過令牌收到消息。

她掃了一眼玉牌的上的消息之後,麵上的笑意迅速收斂,迅速從儲物袋中掏出傳音符紙做的小人。

隻是當她發覺手中的小人變成血紅色之時,心中那不祥的預感的越來越深。

那抹符紙接觸到她手心,便傳來溫元秋匆匆留下的隻言片語:師妹,宗內有內鬼,萬萬不可回宗。

師父和我皆中了魔域和內鬼聯合的埋伏,你定要保全自己,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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