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溫其如玉(二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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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嬌心中一沉,她心驚膽戰地匆匆掠過玉符上的字眼,發覺這傳音竟是三日之前的。

那時的自己受煞氣入體之苦,並未覺察到傳音。

她內心自責不已,就連攥著符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立刻往傳音符中注入靈力,那血紅色的小人開始無聲落淚哭泣,於她手中自燃。

縱使滾燙,燙的她手指通紅,她亦沒有鬆手,而是透過小人的雙眼去看師父那邊的情況。

許是因為符紙小人在銷毀,她眼中隻斷斷續續閃過幾抹畫麵,知道宗門派師父去調查魔族,此處並不毗鄰於天嵐宗,反而遠在千裡的落鳳林,因為老宗主便是於此仙逝的。

符紙小人的眼中,渾身魔氣纏繞的陌生男人挽弓搭箭,隨著弓弦落下,成千上萬支纏繞著魔氣的箭矢從空中墜落。

編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朝著下方身穿天嵐宗服飾的二人籠罩而下。

落鳳林中火紅楓葉瑟瑟而落,伴著密不透風的箭矢籠呼嘯而來。

藏玉真人目光微微一滯,隨後挑起月要間的木劍,水紋般的劍勢自他周身擴散而開,張開一道溫和的結界,守住落鳳林之中先祖的墓碑。

他沉聲對身旁的溫元秋道,「我們中了埋伏,宗門內定然有內鬼,增援怕是不會來了,這人乃是北域的魔君,你在這裡隻會拖累老夫,隨後我會盡力助你突圍。」

溫元秋堪堪避過鋒利的箭矢,蹙眉開口,「師父,您舊傷尚未痊愈,如何能對付他,弟子若是走了,豈不是後悔一生?」

藏玉真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在咒老夫?誰說對上這個魔域的狗崽子老夫就會死?你若再不滾,我就親手先解決你這個孽徒!」

話音剛落,木劍之氣矯若遊龍,朝著空中落下的箭陣奔騰而去,撕裂開一道不小的口子。

溫元秋咬咬牙,不敢耽擱半會,最後紅著眼朝著那道狹小的口子突圍而出。

近乎是下一刻,箭陣復而聚攏,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朝著隻身而立的老者釋放威壓。

藏玉真人口中默念劍訣,一道龍吟聲自他木劍中呼嘯而出,直直迎向遮天蔽日的箭矢。

風雲湧動,箭矢散去之時,溫元秋渾身是血,躺在遠處,費力爬起朝著遠處瞻望。

幾乎隻是一眼,他便目眥欲裂。

那老者立在林立著千萬箭矢的土地上,刻著天嵐二字的墓碑完好無損,而擋在墓碑前,原先提著劍的右臂已然斷裂,空盪盪的衣衫鮮紅一片,在淩冽的風中飄盪。

「師父……」

空中的男人嗤笑一聲,「當年的劍聖還是老了,竟然接不下本尊區區一招。」

老者緩緩抬眸,沉聲道,「老夫的左手仍能持劍,你如何就贏了?」

魔族冷哼一聲,隨著他再度挽弓搭箭,老者從背後的木盒中緩緩取出一枚斷劍。

這把佩劍名為驚龍,乃是傳聞中的四神器之一,當年的劍聖便是機緣得此劍,靠著這把佩劍一劍斬落北魔域的前任魔君,從此聞名於修真界。

隻是在一次守衛宗門之戰中,驚龍斷裂一分為二,藏玉真人便就此隱退,驚龍也尚未出世。

北幽魔君麵上露出忌憚之色,他看著藏玉真人握著殘缺的驚龍劍,精神矍鑠,目光亮得驚人。

恍若又見到當年那神采奕奕的少年,於千萬魔族中直取魔君首級,驚龍劍的可怕的龍吟尚在耳邊。

「當年老夫守護天嵐宗斬殺魔域惡徒,老夫今日也能送將你送入九泉與你先祖相見。」

隻是他尚未說出口。

自己守護多年的宗門,如今卻也是再也不需要他了。

影像在劇烈的沖擊之中化為虛無,裴嬌尚不知自己已然流淚。

她手中的傳音符燙,殘破的畫麵斷斷續續,她不停發抖,看著獨臂的老者用剩下那隻手孤勇地揮劍,卻仍不敵那密不透風的箭雨,早已傷痕累累。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自己袖口的符紙小人,小人焦急地在他斷臂之處修修補補,雪白的紙人被他的傷口處滲出的血浸濕染紅。

符紙的靈力過弱,終是杯水車薪。她捂住眼睛,傷心地哭了起來。

老者的目光終是落在了那枚紙人身上,透過狼狽哭泣的符紙小人,他仿佛看見了另一個在小廚房內忙前忙後的小姑娘。

她捧著柴火,從煙火之中抬眸之時,也是這麼一雙澄澈乾淨不夾雜任何**的眼。

藏玉緩緩伸出枯瘦的手,遮住了那紙人的雙眼,啞聲道,「裴寧,老夫有最後一個任務交給你,師命不可違,否則老夫便將你逐出藏玉峰。」

漫天的箭矢落下,黑雲般的魔氣繚繞壓下來。

裴嬌的視線也跟著那小人陷入一片黑暗,耳邊徒留一道堅定溫和的聲音:「活下去。」

血色小人開始燃燒殆盡,化作飛灰,裴嬌的心也隨之滴血。

身旁的侍女見她麵色蒼白,吶吶道,「姑、姑娘,不是我們有意瞞著您的,隻是您前幾日煞氣入體嚴重,身體岌岌可危,我們擔心會影響您的恢復,所以……所以才……」

裴嬌靜靜地坐著,木然地讀著那玉牌上的一行字:「藏玉真人被北幽魔君重創,生死不明,半截驚龍寶劍也不知所蹤。」

逃過一劫的溫元秋被扣上內鬼背叛師門出賣師父師門的帽子,押送前往刑法堂,等待處置。

裴嬌麵上無甚表情,淚水從眼眶中一顆一顆脫落,陷入柔軟的床榻之中。

當初在刑法堂內被千夫所指的時候她尚未哭泣,因為她不在乎。

可是現在,她心疼她的師父,可憐她的師兄。

藏玉真人為整個宗門奉獻出自己的一生,雖然他不善言辭,失去鋒芒後被宗門內許多人遺忘,因為怪脾氣被所有人不理解。

可是她知道,他深深愛著這個宗門,他不擅於應付變化的人和事,隻對著孤單的藏玉峰飲酒種地,在宗門的月下,沉默地燃燒著自己,做一個寡言的守護者。

可是他們是如何對他的?他們利用他的這份心,將他推入深淵。

裴嬌握緊拳頭。

她不喜歡記仇,也從未真正恨過誰。

可是現在,她好恨,真的好恨。

她現在才真正明白,無論她又如何想置身之外,想要不在乎,她都無法割。

她必須承認,她已經將師父和師兄當做她的親人,將藏玉峰當成她的家。

他們在她初來乍到無家可歸的時候收留了她,她又如何能在危急關頭舍棄他們?

在藏玉真人生死不明的消息傳開後,玉牌之中出現了一條昭告天下的傳音。

——持有另外半截驚龍劍的無量大師決計實現藏玉真人囑咐他的寄托,向天下正道宗門發布昭告。

集齊四海年輕有為的英才於北海進行精英劍道比試,斬獲魁首者便能夠獲得此神器。

裴嬌平靜地盯著玉牌,用衣袖緩緩擦乾淚。

她知道,師父身上那把半截驚龍神劍很可能就在那個宗門內鬼身上,他們陷害他,不就是為了得到神器驚龍劍麼?

若是她能在此比試中獲得無量大師手中另外的殘劍,那麼通過感應便能找出內鬼。

銅鏡知曉她的想法,緩緩道,「裴嬌……若是天嵐宗內出了內鬼,很可能魔域的滲透比你想的還要深,此番回去很大概率會死路一條,飛蛾撲火。」

其實隻要乖乖待在這裡,或許還可以苟活。

可是如果就這樣,她隻能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躲在自己空殼裡,午夜夢回,是藏玉峰發生的一切。

她或許會恨自己一輩子。

活著自然很重要,可是這世上,還有比活著更重要的事。

隻要還有那麼一絲希望能夠救回師父和師兄,替他們報仇,她也要試試。

這一次,恕她難以從命。

「此番北海比試,我必須去,也必須贏。」

這是師父留下的佩劍,她要去替他取回來。

·

入夜之後,雪勢愈發深重,狂風呼嘯,月色冷淡。

穿著單薄的少女抱著劍,在風雪中穿行。

她臉上沾了血,不知是先前擋路的妖獸的,還是見她一人想要欺淩的魔修的。

顧景堯不在,她從魔族部落之中溜出來倒是輕而易舉。

她在決定好回去之時,便給他留了一張字條。

字條的內容倒是實話實說,說她是回去復仇的,並非逃跑,若是能活下來,定會回來幫他繼續解開封魂鎖。

直說他定是不會讓她走的,所以便隻能先斬後奏不告而別,在承諾自己完成之後會回來。

其實寫的時候她自己難以確定能否平安歸來,但是事發突然,也不允許她猶豫。

雪域夜晚的猛獸居多,特別像她這樣的獨行者,更容易遭到靈獸的襲擊。

她遠遠瞥見攔路的狼群,被凍紅的手緩緩拔劍,狼群呼嘯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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