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溫其如玉(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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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還盛氣淩人的楊煒瞬時蔫了下去,他麵色發青地連忙後退幾步,雙腿都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顧景堯饒有興味地欣賞著他恐懼的模樣,淡淡道,「兄弟之情,血濃於水,當真令人感動至極,不如我現在就送你下去陪他如何?」

楊煒雖然有所忌憚,但一想到天嵐宗如此之多人在場,他的父親也身側,定然會保護他,由不得硬氣道,「你這魔頭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我天嵐宗放肆——」

下一瞬,四周的白焰暴漲,凶猛地朝著他的方向襲去,楊煒汗毛直立,立刻躲在他父親身後。

旋即,楊宏文怒喝一聲,立刻凝結靈力成屏障,欲要護住他們父子二人。

那白焰輕而易舉地穿透屏障,直擊被護在楊宏文身後的楊煒,火舌發出「滋滋」的爆響聲,似乎在嘲笑他們無能為力的反抗。

楊煒被白焰裹住,倒在地上痛得翻滾,縱使楊宏文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撲滅。

楊煒被折磨的痛苦不堪,失聲尖叫求饒道,「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不知道是您,以前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他嘶啞著痛哭流涕,「求求您饒了我吧,求求您饒了我吧——」

顧景堯唇角的弧度多了幾分譏誚,目光移向楊家家主,疏懶道,「你們也要找我尋仇?」

楊宏文瞬時揮汗如雨下,他轉眼看向宗內的掌門與長老,「掌門,你們難道要坐視不理麼!」

誰知方才還在和他高談闊論的人紛紛躲在了刑法堂的陰影內,就連掌門都像是熟視無睹般側過了臉。

魔域那些魔君都不敢輕易招惹的瘋子,換做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

楊宏文暗罵他們到了關鍵時刻便明哲保身,隻得強忍著恐懼,做小伏地道,「都是誤會,還請您大發慈悲,饒過犬子這一次,給我們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他當然知道此事若是傳出去對他的名聲會有多大影響,也有多怨恨才能卑躬屈膝地討好一個殺子仇人。

可是他也十分清楚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恍若鴻溝,現在就隻有這麼一個兒子,若是連他都保不住,那楊家便要絕後了。

那身穿梅紅色長袍的少年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食指抵唇愉悅地笑了幾聲,隨後他緩緩抬眸,黝黑的眼底卻是一絲笑意也無,像是緩緩道,「好啊。」

他掌間浮現一抹流光,一枚空間靈戒浮現其中。

在靈戒上空投出一道虛幻的影像,裡邊盛放著小山般的靈石,數不盡的仙草藥草,品質精良的各式武器法寶。

這是普通人耗盡一生也無法尋求的財富,但凡獲得其中一樣,便可修為提升一大截,甚至平步青雲。

顧景堯眼眸沉沉地將眾人隱藏在眼底的貪婪與興奮一覽無遺,修長的五指隨意地把玩那枚鑲嵌紅寶石的靈戒,對著楊家在場的人低語道,「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你們其中剩下的最後一人能獲得這枚靈戒,我也放他一條生路,若是不能……那便別怪我沒給你們機會了。」

話音落下,他微微揚唇,那枚價值連城的靈戒便從他手中落下,掉在冰冷的地壁之上,被他踩在靴下,發出清脆的一聲。

眾人微微一怔,隨後麵麵相覷,並未有所動作,隻是目光時不時掃過那枚靜靜躺在地壁上的靈戒。

這……這是要叫他們自相殘殺。

而顧景堯也不催促,兀自欣賞著他們糾結猶豫之時麵上的神情,直到楊煒的慘叫聲劃破這份沉寂。

他在天光焰之中掙紮,血肉模糊地痛苦嘶吼著:「你們還在猶豫什麼!等著我去死麼!」

在死亡的威脅與財寶的雙重誘惑之下,有人慌不擇路地爬向那枚靈戒,有人出其不料地先發製人,瞬時這些自以為豪的楊家才俊們便紛紛陷入自相殘殺。

楊宏文陷入沉默,似乎是默許,也似乎是無可奈何。

魏明揚握緊拳頭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目光掠過上方麵色慘白的掌門和眾長老,刑法堂內鴉雀無聲。

他握緊手中的雷鳴刃,欲要上前,這時身後師父的聲音再度傳來,「明揚,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出去也是送死,不可沖動。」

季青嶺眼神森冷,「對付這魔頭,需要有萬全之策,否則隻會白白賠了性命。你忘了那些死去的師伯了麼?他們與這魔頭同歸於盡,也未能帶他入地獄。」

「這魔頭如此猖狂,必會遭報應,待到今日過後,我便會說服靈淵仙府,開始請上古靈獸陣法對付這邪魔。」

溫元秋正在為裴嬌輸送功力,她方才好不容易撐過清淨門,隻是體內被雪蓮暫時壓製的煞氣又去而復返。

他冰冷的目光掠過那些殺紅了眼的楊家子弟,看著他們為了心中的貪念爭奪那枚靈戒,平日裡兄友弟恭的假象一朝破碎,迎來的隻是更為殘忍的廝殺與反噬。

而方才那些口口聲聲欲要討伐他師妹的人此刻便隔岸觀火,瑟瑟發抖地不敢吭一聲,生怕會引火上身。

可真夠諷刺的。

他一麵為裴嬌療傷,一麵暗暗用留影石記錄下這一切。

一向肅穆的刑法堂內血流成河狼藉一片,溫熱的鮮血濺在「問道於心」的匾額之上。

天嵐宗內的弟子們瑟瑟發抖,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楊宏文立在血泊與屍骸中,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著,盯著楊家弟子那死不瞑目的屍首,口中呢喃道,「不是我要殺你的,是你不知好歹要來挑戰我。」

「沒有我的提拔,你們什麼都不是,居然還想恩將仇報,是你,是你的錯……」

不知被哪個熟悉的人的屍身絆倒,他顫巍巍地爬向血泊中那枚華麗古樸的靈戒,上邊鑲嵌著的紅寶石散發著妖艷的光澤,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在他快要觸碰上之時,玄色的靴子碾壓在他沾滿鮮血的手上,靴子邊緣以暗金絲線繡著的饕餮凶獸張牙舞爪猙獰無比。

他顫巍巍抬眸,對上顧景堯狹長的雙眼,對方眸子深邃清冷,像是在居高臨下俯視著什麼骯髒的穢物,悅耳的聲線冷淡而又殘酷,如同修羅低語,「急什麼,我不是說了麼,隻能留下一個。」

楊宏文渾身一震,他的目光落在遠處不斷掙紮的楊煒身上,渾身一震,猶如墜入冰窖。

楊煒一麵痛苦掙紮著,一麵瞧著他的父親朝自己走來。

他看見父親猩紅眼底彌漫的殺意,忽然明白了什麼,顫聲道,「父、父親……別殺我。」

楊宏文則像是魔怔了般,「你靈根已然被毀,留下對楊家無益,若是我能得到那些數不盡的資源,我楊家定然前途光明,你放心,為父會保留你的神魂……」

楊煒恐懼地搖頭道,「不!父親,你不可以這麼做,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了,我不想死,我不——」

話音戛然而止,他便斷了氣,倒在血泊中。

楊宏文麵容扭曲了一下,隨後跌跌撞撞地將那枚靈戒撿起,瘋癲般將其套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下一瞬,濃鬱的煞氣從那枚染血的靈戒中直直竄入他的丹田,他痛苦地倒地哀嚎。

他清楚地感受到那抹侵略性極強的煞氣摧毀自己的丹田經脈,他不甘地看向顧景堯道,「你出爾反爾!你說過會放過我——」

可當他直視對方幽深清冷的雙眼之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隻說過會饒他一命,卻從未承諾不廢他靈根。

「你果然——果然是妖物——」

明白過來後,楊宏文捧著那枚靈戒癲狂地大笑起來。

變成了一個廢人,這靈戒對他來說便是燙手的山芋,無用的財寶,更遑論他楊家在外樹敵許多年,若是讓那些仇家知道……

他笑著笑著,最後直接昏厥過去,那枚紅寶石的靈戒閃爍著血紅色的光澤,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森白的火焰呈燎原之勢,那從火光中走來的少年皮囊驚艷動人攝人心魄,卻無人敢正視。

他閒庭信步走入刑法堂,周圍的人紛紛自覺地給他讓出了道,最後,他停在了溫元秋麵前。

溫元秋警惕地與她對視,竭力護住身前的裴嬌。

她麵色慘白,露在外頭的肌膚泛紅一片,痛苦地渾身發顫。

顧景堯看著奄奄一息的裴嬌,麵色瞬時陰沉了幾分,眼底浮現一片幽深的寒意,「你們是有多大的膽子,敢來碰我的東西?」

他的聲音落在寬闊敞亮的刑法堂內,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震懾。

白焰在風中狂舞發出呼嘯聲,彰顯著主人的心中的怒氣與不滿。

這時天嵐宗內那些從始至終都未曾為難過裴嬌的人紛紛忍著恐懼道,「不、不是我們,是明悅長老還有她的弟子,說是裴寧與魔域有染,所以要她過清淨門。」

「可是我們都知道,裴師妹此番有功,做出許多犧牲甚至沾染煞氣,但他們非要小師妹在清淨門的靈光下受折磨,我們人微言輕,都是敢怒不敢言,是他們非要為難裴師妹!」

方才親眼見到楊家父子的下場的明悅長老瞬時嚇得癱軟在地,她心裡無比後悔,若是知道這個女弟子和魔域的魔頭這般關係匪淺,說什麼她都不會去為難她。

她顫巍巍地想要解釋,卻發覺自己已然發不出任何聲音,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之下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她隻能眼睜睜地那充滿威壓的白焰朝著自己席卷而來,熾熱的溫度侵襲身旁每一個角落。

縱使她祭出所有的法寶抵抗,也不過是延緩死亡的速度。

白焰燒過天嵐宗的連綿起伏的山頭,蔓延而過的土地化為一片狼藉。

刑法堂內眾長老紛紛哀嚎著倒地不起,往日裡高高在上的他們紛紛恨不得能跪地求饒。

裴嬌在迷茫痛苦之時,恍然間望見那片火焰有朝藏玉峰蔓延之勢。

她忽然清醒了許多,想起自己的小院子以及山上老頭費心費力種植的靈植,若是被火燒毀,那麼往日一切便會毀於一旦。

她費力出聲提醒道,「這是我與你之間的私人恩怨。」

大開殺戒的顧景堯垂眸看著她,微微一哂。

他俯下身子捏住她的下頜,那雙漆黑幽深的眸子睨著她,「你覺得現在,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裴嬌額角布滿汗水,她氣若遊絲道,「我和你走,我幫你解開封魂鎖,你答應我離開天嵐宗,若是我無法解開,便任由你處置,如何?」

顧景堯定定注視著她,她說話的時候急促地喘息,唇色紅潤瀲灩,甚至能感受到因為他的靠近,她害怕的微微發顫。

可是不知是誰借給她的勇氣,竟然也敢與虎謀皮。

他眼眸漸深,指腹無意識地摩挲過她下頜光滑的肌膚,心中的殺意稍緩,隨後微微揚唇,語氣中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卻又像是掩飾極深的興奮玩味,「你當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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