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撒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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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畫卷打開,一位栩栩如生的紅裙少女映入眾人眼簾,畫上少女神采飛揚,麵容秀美清靈,左眼下的淚痣更為她麵龐添了三分柔媚。

盧瓚站得最近,「這……這是二嬸?」

盧瓚驚問一句,又去看後麵站著的盧炴夫婦,盧炴看到這副畫,不知為何眼底生出了幾分厭色,楊氏蹙眉看了片刻,點頭,「的確像弟妹,這麼多年了,我都有些忘記她的模樣了,隻不過這畫中人不如弟妹端容靜雅,凝兒,你來看看——」

盧月凝跟在最後,被楊氏叫到,不得已上前兩步,待看到畫上之人,她眼瞳微微一縮,本已散去的淚光又浮了出來,「不錯,是我母親。」

盧炴這時道:「盧旭存著亡妻的畫像,這不是再正常不過?他剛才也說了,他是因為思念亡妻才一時昏了頭,你們不知他對凝兒的母親多麼癡情,這些年來他未曾續弦,亦是不願背叛妻子……」

秦纓不為所動地聽著這話,目光卻落在了盧月凝身上,隻見盧月凝微垂著眼眸,又用絲帕不斷擦拭著眼角,叫外人看著,像是傷心極了。

秦纓卻看得眉頭微皺,她盯著盧月凝,柔聲問道:「盧姑娘,這屋子裡,可還有你母親的遺物?」

盧月凝不得已抬眸,目光悲戚地掃視了一圈,搖頭,「沒有了,我母親當年病亡之後,大部分遺物都陪葬了,些許舊物,也都被我父親收起來了,這些年,我也很少來這院子,不知道他將那些舊物放去了何處。」

秦纓又問:「你幼時應該是在這院子裡長大的吧?你母親去後,你來此不多,那你思念母親之時會去何處?」

盧月凝像不忍回憶舊事,又半垂了眸子,「我幼時的確跟著父親母親住在此處,但後來母親病重,父親怕我染了病氣,便讓我住在如今的院子裡,我身邊有不少母親的遺物,思念母親之時,去看那些遺物便好。」

她語聲哀戚,叫人不忍再問,秦纓卻接著道:「當年你母親過世之時,你可在她跟前?」她朝門口走出兩步,看向了內室的方向,「當年她就是在裡麵過世的吧?」

盧月凝握著絲帕的手在發顫,哽咽道:「當時我在跟前……」

秦纓又問:「你看著她咽氣的?」

這一問太過殘忍,嚇了眾人一跳,盧月凝仿佛也被勾起最傷心之事,腦袋埋的更低,肩膀微微顫動,又忍不住哭起來,崔慕之在旁瞧見,不忍道:「你問這些做什麼?與案子又有何乾係?哪有你這樣提問的?」

謝星闌目澤微深,這時道:「既問到了,便去內室看看。」

他卷好畫卷交給翊衛,要當做證物帶走,又率先離開書房往內室去,盧月凝站在一邊卻未動,秦纓走出幾步,看她還留在原地,便緩聲道:「盧姑娘不一起來嗎?你既然覺得你父親冤枉,那你可跟著瞧瞧,看看我們搜查的證物是否有錯。」

盧月凝往內室方向看了一眼,眼瞳被針紮般一縮,又撇開目光,「我進去便要想起我母親過世之時的模樣,我便不去了。」

秦纓上下打量她片刻,也未往裡走,她過來陪在盧月凝身邊,嘆了口氣道:「你莫要怪我多問,我是看到了你,便想到了我自己,當年我母親過世之時我還是個幼兒,根本記不清她是何模樣,當年你父親一定很愛你母親吧?」

崔慕之本已走到內室門口,聽聞此言,腳步一頓,回身看了過來。

盧月凝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隻看著身前的青石地磚,「是……」

秦纓語氣深幽,「我明白,我父親也是如此,他也未生過續弦之心,隻為了不辜負我母親。」她忽地轉頭看盧月凝,「當年你母親病重之時,可是你父親在她跟前侍疾?」

秦纓看著盧月凝的側臉,隻瞧見她下巴縮著,下頜緊繃,聞言點了點頭,啞聲道:「不錯……」

秦纓似有些動容,又不解道:「不過……他若是思念你母親,又怎忍心將你母親的遺物都收起來?這屋子裡,好似沒留下半分你母親的痕跡,我父親這些年來,用的器物都是當年與我母親一同製備的,有些老物件便是壞了也舍不得扔。」

盧月凝搖頭,「我也不知為何。」

秦纓看了她片刻,眼風忽而掃到了門口候著的翊衛,那翊衛正拿著謝星闌適才展開的畫卷,秦纓道:「令慈年輕時真是明艷動人,你還記得她的模樣嗎?」

盧月凝緊聲道:「其實已經記不清了,十年了,隻是到底母女連心,看到那副畫卷,什麼都清晰起來——」

秦纓眸色微深道:「是嗎,那你一定記得她當年神采飛揚的樣子,她生的貌美,麵頰必定是欺霜賽雪的,我知道她還禮佛,那她說話的聲音也一定十分溫柔,隻可惜與我母親一樣,都是天妒紅顏,芳華早逝。」

盧月凝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緊緊地攥緊了帕子,雲竹正扶著她,此刻隻覺盧月凝在發抖,她連忙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盧月凝白著臉捂住心口,「我有些不適,縣主,我想先回去……」

崔慕之看了良久,此刻快步走過來,意味不明地掃了一眼秦纓之後,道:「那你先回去歇著,此處有我盯著,你不必擔憂,先養病要緊。」

盧月凝感激而信賴地看了崔慕之一瞬,而後便借著雲竹的手踉蹌著走了出去,待二人出了院門,崔慕之才看向秦纓,「你到底想做什麼?她隻是個病人,你也看到了,她父親再不成器,但一切都與她無關,她整日臥床養病,總不至於他父親的惡行她也是幫凶吧?」

秦纓麵上悲戚動容盡數散去,不錯,她適才與盧月凝說了那般多,的確是在試探,但對著崔慕之,她無需將一切都說明白。

她淡聲道:「崔大人有心護著盧姑娘,我明白,畢竟你們是青梅竹馬之誼,我也不想為難一個病中的小姑娘,適才我不過是問些舊事,也並未指責她什麼。」

崔慕之抿唇道:「你說的那些話字字誅心,若旁人這樣問你母親之事,你可能泰然處之?我也非是要護著她,要查案便好好查案,何必那般傷人?」

秦纓聽得哭笑不得,她上下打量崔慕之兩眼,語重心長道:「崔大人果真是憐香惜玉的君子,希望崔大人能始終如一地信任盧姑娘。」

崔慕之心中本意並非如此,可聽秦纓如此說,他也不願落了下風,便道:「她是與我一同長大之人,我亦看著她受盡苦難,我自然信她。」

秦纓差點想為他喝一聲彩,但這時謝星闌從內室走了出來,剛一出門,謝星闌便看到崔慕之和秦纓站在一處,他劍眉微蹙,上前道:「內室中並無異常,盧月凝母親之物盡數被收起,如今隻有盧旭的些許私物。」

秦纓早有所料,「盧月凝身體不適,先回去了,此處搜到的證物既是不多,或許柳兒巷那邊會有所獲。」

謝星闌也做此想,又看了一眼盧炴夫妻道:「其他人暫不管,所有跟過盧旭的小廝侍婢,皆要帶回金吾衛審問,來人——」

謝星闌一聲令下,眨眼間又拿了十多人離府,這樣大的動靜,必定是瞞不住了,楊氏甚至可以想象,此刻京城之中必定已經傳起了閒話。

一行人離開盧旭的院落,待朝外院走時,秦纓眉目沉凝,一邊走一邊回頭往盧月凝院落的方向看,謝星闌和崔慕之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謝星闌也若有所思。

到了外院,該捉拿問話之人全都已帶走,謝星闌又留下翊衛在國公府守著,方才準備離開,崔慕之見狀道:「可是要回金吾衛審問盧旭?」

謝星闌睨他一眼,「此案還不到與刑部公審之時,崔大人還是避嫌的好。」

崔慕之不忿,「避嫌?我與盧氏並無親緣,為何要避嫌?」

謝星闌沒好顏色道:「你與盧月凝私交過密,乃是眾人皆知,你若現在便要公審此案,不說旁人,隻怕宣平郡王也不會甘願。」

他不與崔慕之囉嗦,吩咐完翊衛,徑直與秦纓離府,待出了國公府大門,謝星闌眉眼才溫和了幾分,「這府中線索太少,我親去一趟柳兒巷,盧旭此人油鹽不進,並不好令其招認,再者十年前的舊案本就難找人證與物證,這案子雖看著將人抓了,可距離定案還有極遠的路要走,昨夜折騰半夜,你先回府休息。」

秦纓眉間陰雲遍布,沒有半點直接回府的意思,她深吸口氣道:「隔著簾絡多有不便,你上馬車來,我與你細說。」

秦纓話音落下,先行上馬車,既要讓謝星闌也同乘,白鴛便識趣地候著,隻見謝星闌怔了怔才命謝堅牽馬,簾絡起落之間,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車簾之後。

白鴛隨行之時,再加上李芳蕤也不覺擁擠,可謝星闌人高馬大,他在側榻落座,好似一尊大佛,直挺挺地比秦纓高了大半個頭,膝頭袍擺與秦纓更隻有一拳之距,寬敞的車廂驟然逼仄,連呼吸都似乎有些滯澀不暢。

車廂內光線昏暗,秦纓看不清謝星闌麵容,等馬車轔轔而行之時,她壓著聲道:「盧月凝在說謊——」

謝星闌見要上馬車細說,便猜到她有何緊要發現,但聽見這話,他卻並無意外,「我知曉,她為盧旭做了假證,貞元十年八月十六那天晚上,她不可能一直和盧旭在一處。」

謝星闌語聲如常,但他話音落下,秦纓卻道:「不,不止這一處。」

謝星闌蹙眉,又聽秦纓繼續道:「她不僅替盧旭做了假證,她還隱瞞了她母親之死的真相——」

謝星闌並未想到此處,而秦纓接下來所言,更令他背脊都生出了一絲寒意。

秦纓道:「並且,她極有可能親眼見過他父親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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