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預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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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我去柔嘉府上找他父親問過,她父親不知於氏得癆病之事,又說十年前,看癆病最厲害的是太醫院的院正馮玉征,於是我入宮去了一趟太醫院查了馮玉征在貞元十年和貞元九年的出診記錄,但古怪的是,馮玉征根本沒給於氏看過病。」

秦纓語聲沉肅,她剛說完,謝星闌便道:「於氏當年已經病危,國公府不可能不盡力施救,卻並未找馮玉征,那隻有一個解釋,於氏當年得的並非癆病。」

秦纓頷首,「崔慕之說當年他們去探病之時,並未見到於氏,再加上國公府編出一個癆病的說法,必定是為了掩蓋於氏不能見人的真相,有理由推測於氏是被施暴,受傷頗重,若見了外人便要露餡,因此才編出個會染人的病。」

「於氏的婢女說,盧旭後來動手傷人,皆會避著人,但下人能避開,盧炴和其他人能避開,盧月凝能次次回避嗎?於氏養病半年才過世,盧月凝就算被換了院子,也不可能一直沒見母親,因此她一定知道她母親不是癆病。」

謝星闌道:「所以你適才故意提起她母親之事。」

秦纓頷首,「不錯,她適才掩麵悲哭,很是令人憐憫,但從她麵上神色和細微動作,我可以肯定,她一定知道她母親病亡的真相——」

馬車裡光線昏暗,謝星闌的目光卻似實質般落在秦纓麵上,秦纓接著道:「即便是再沉穩老成之人,其麵部的細微變化也會展現出其真實的心緒變幻,有的人為了混淆視聽,會故意做出別的動作和神態來掩飾,剛才的盧月凝便是如此。」

「從踏進盧旭院中開始,我便在注意她,而她那時神色便明顯不對了,看到她母親的畫卷之後,就更難以克製,但她謹慎,用悲哭將異樣全都掩了住。」

秦纓沉吟道:「她還始終用絲帕掩著口鼻,又低垂著眸子,不敢讓人瞧見她的眼神,但即便如此,她其他的本能動作,還是出賣了她。」

「她下巴微縮,肩背微駝,又刻意回避眾人的目光,這不是悲傷,而是畏懼和逃避,如果說她不想回憶亡母舊事,逃避還能說得過去,但她畏懼明顯,一下讓我想到了她那天在衙門裡受刺激暈倒的事,她這些年來不回盧旭的院落,也是因為畏懼,因為她當年在這院子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被父親施暴——」

「而當盧炴在看到畫卷後,說起盧旭對亡妻多麼惦念,多麼癡情之時,盧月凝不僅縮著肩背,更緊抿著唇角,將下頜含的更低,攥著絲帕的手亦十分用力,這是憤怒、隱忍之意,表示她根本不贊同盧炴的說辭,這也說明她知道自己母親過著什麼日子,而最後去內室之時,她更畏怕不前,我懷疑她見過她母親的死狀,也知道她為何而死。」

謝星闌眼底浮著幾分震動,盧月凝適才的模樣他也瞧見了,卻像秦纓說的,她的神色被悲哭掩蓋,隻讓人以為她觸景生情,不願回想母親病亡之事,可秦纓顯然比他更會「察言觀色」,她不但觀察的細致入微,還精準地捕捉到了盧月凝的神色變化,由此分辨出她的真實意圖。

謝星闌暗自驚訝,轉而道:「如果不是因為癆病而亡,那便有可能是被盧旭虐待死的,但你為何說她或許親眼見過她父親行凶?」

秦纓眯了迷眸子,「因為她第一次見芳蕤便麵露驚恐之色。」

「起初我們想著,這是因為芳蕤的氣態和衣著都與於氏十分相似,而當年案發之時她還是個小孩子,而案發又在幾處僻靜之地,絕對與她無關,但好著紅裙恣意颯然的於氏,是未出閣之前的於氏,自從嫁入國公府,她便姿容氣態大變——」

謝星闌眼底暗芒簇閃,「李芳蕤和盧月凝熟悉的於氏大為不同,她絕不會隻因為一顆淚痣而驚恐,隻有一種可能,當時的李芳蕤不是與她母親相似,而是與舊案中的受害者相似!她因見過受害者如何死的,所以才分外失態。」

秦纓應是,「按照當年三位受害者遇害的時間場合來推算,她看到的人極有可能是羅槿兒,範玉蘋和康素琴都是在外遇害,隻有羅槿兒是遇害後被拋屍,當年國公府在城南禦道旁有一家瓷器店,距離羅家的舊書鋪子並不遠,我懷疑羅槿兒是在那裡遇害,當時盧月凝也在場。」

秦纓說完又幽幽地嘆了口氣,「但這隻是推測,除非找到其他證人。」

謝星闌忽而道:「旁人不知內情,盧元斌一定知道,但他當年出了意外——」

說至此,謝星闌呼吸微緊,「他身亡隻怕不是意外,而在那之後,盧炴將盧文濤撥給了盧旭,這些年來盧文濤一直跟著盧旭遊手好閒,這太過古怪。」

「你的意思是盧炴知曉內情?將盧文濤給盧旭,是為了……是為了看住盧旭?」秦纓語氣緊迫道:「當年案發之後,凶手十年未曾犯案,這其中本就古怪,而從時間來看,正好與盧文濤跟著盧旭的時間口勿合——」

謝星闌道:「得去盧文濤家中走一趟。」

秦纓又道:「這個盧旭癲狂殘暴,亦並非謹小慎微之人,如此便解釋的通於氏當年的遭遇為何絲毫風聲未露,正是因為盧國公在暗中幫忙,而他知道弟弟這等行徑會毀了盧國公府,因此將自己最得力的管家放在盧旭身邊。」

她又道:「最好是能找到國公府舊人,來證明盧月凝在給盧旭做假證,還有盧文濤,他隻是下人,與盧旭並無親緣關係,若能撬開他的嘴,便再好不過。」

謝星闌沉吟道:「盧月凝既知道當年真相,有沒有令她作證的可能?」

秦纓想到今日盧月凝的模樣,搖頭,「隻怕不容易,盧月凝雖是經歷坎坷,但從靜緣庵師太口中得知,她性子其實十分冷靜堅毅,七八歲的女童,不管為了什麼,能在庵堂之中青燈古佛數年,心性便非常人可比。」

謝星闌微微點頭,「好,其他的我會派人去查。」他掀簾朝外看了一眼,見秋陽升上中天,便道:「時辰不早了,你先歸家去。」

秦纓有些放心不下,謝星闌又道:「都是跑腿查問的活兒,你不必跟著受罪。」

秦纓這原身千金玉貴,昨夜折騰整夜,此刻的確困乏得緊,眼下連思緒都有些遲鈍,她隻好應了聲,「晚些時候我去金吾衛衙門看看。」

謝星闌應是,又掀簾叫停,等他下了馬車,沈珞方才駕車往臨川侯府而去。

秦纓掀簾看著謝星闌翻身上馬,猶豫一瞬,到底沒出言叮嚀,白鴛鑽進車廂裡,她適才隱約聽見幾言,這時道:「幸而謝大人還顧忌著縣主熬不住,奴婢人都快散架了更何況縣主?不過奴婢瞧著,謝大人近來也愈發勤勉了,都不打算歇息。」

秦纓心弦微動,白鴛這時道:「不過,此番查到了盧國公府上,可能查到底嗎?盧家這些年雖然式微,卻到底是老牌世家,先帝在世之時,盧家還出過一位妃嬪,隻是膝下無所出,若鬧到了太後和陛下跟前,看不知他們怎麼看。」

白鴛是侯府的丫頭,所見所聞非尋常百姓可比,見她想到這一層,秦纓心底也有些發沉,「隻要證據確鑿,又有人證,無論是太後還是陛下,都不好說什麼。」

白鴛點點頭,「希望謝大人此行順利。」

秦纓整夜未歸府,直讓秦璋好是擔憂,見她麵容有些憔悴,秦璋忙令人上了滋補的湯水膳食,「先用些飯食再去歇息,你如此真是比衙門的公差還要費神,誰能想到盧家的二老爺竟是如此喪心病狂……」

秦纓腹中飢腸轆轆,聞言有些詫異,「您都知道了?」

秦璋指了指升上中天的日頭,「這都半日了,今日一早便傳開了,先前還沒傳得多麼清楚,剛才才知道那盧旭因欲對郡王府小姐行不軌之行,已被金吾衛關起來了。」

秦纓沒想到消息傳得這樣快,待用完了湯飯,方才回清梧院歇下。

秦纓倒頭便睡,再醒來已是兩個多時辰之後,窗外日頭西斜,金色夕輝正灑滿天際,她定了定神,連忙起身梳洗更衣。

到了前堂,得知秦璋在經室修道,秦纓也不打擾,用了些飯食後便吩咐沈珞備馬,又與秦廣交代一聲,秦纓便帶著白鴛和沈珞出府,直往金吾衛衙門而去。

歇了半日,秦纓精神大振,行在路上,慢慢梳理起案情來,思來想去,秦纓又犯了難,如今找到的證據隻能證明盧旭與趙鐮之死脫不了乾係,但舊案已經過了十年,要找到物證仍是難上加難,而人證……秦纓微微眯眸。

馬車趕到金吾衛衙門之時,最後一絲餘暉正落入地平線之下,秦纓跳下馬車,還未進門,先看到衙門旁停著一輛眼熟的馬車,她眼瞳微微一亮,快步進了衙門。

門口的侍衛早入內通稟,秦纓走到一般,看到謝堅從內快步來迎,行禮之後,謝堅道:「縣主來的不巧,這會兒我們公子還未回來。」

秦纓有些意外,「為何未回?」

謝堅壓低了語聲,「陛下宣召。」

見秦纓不解,謝堅繼續低聲道:「白日裡郡王入宮了一趟,稟明了盧旭之行,陛下聽後大怒,將盧國公和公子一同宣召入宮,已經走了大半個時辰了,現在還未回來,也不知陛下如何說的。」

秦纓麵色嚴峻了幾分,卻也不意外,又問道:「芳蕤是不是來了?」

謝堅點頭,「李姑娘和郡王世子都來了,也是來問進展的,不過小人沒對他們細說,今日公子親自往柳兒巷走了一趟,但搜索下來並無所獲,隻捉拿了兩個在那邊伺候的小廝,此外,我們的人又往盧文濤家中去了一趟,倒有了些說法。」

「盧文濤的妻兒說,盧文濤是盧旭的親信管家,從十年前開始便一直跟著盧旭,盧文濤還會武功,從前為了照顧盧旭,逢年過節都不歸家,這兩年才好了些,一個月能有個幾日回家小住,其他時候還是寸步不離跟著盧旭。」

謝堅說至此輕哼一聲,「此外,盧文濤不是說初一那天晚上,他人不在芙蓉巷,而是在自己家中嗎?我們去問了,他妻子說他初一那天晚上根本不在家中,初一那天他的確回家了,卻是早上回去,中午離開的,柳兒巷那幾個小廝也是說他早上出門,中午回來,並在初一下午陪著盧旭離開,說是要去玉行,結果當天晚上半晚上才回來,但第二日一早,他們二人又出了門。」

秦纓立刻道:「隻有他二人?還未審盧文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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