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流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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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開這茶館,就一個緣故,是因他自己愛茶,家中在福建、杭州均有茶山。這樣愛茶又不靠這買賣賺錢的人開的茶館,賣的茶便稱得上一聲物美價廉。

是以他這茶館在平康坊裡無人不知,說書先生得空時來、青樓姑娘偶爾也來,各樣的客人,不論達官顯貴還是地痞流氓,都願來此飲一盞茶。

宮中的宦官們若來平康坊,自然也都知道這裡。

自七八日前開始,一些關乎宣國公府與倩貴嬪的傳言在宮中不脛而走,先由小路子傳到了吳述禮耳中,接著很快就傳到了平康坊裡。

唐榆那時奉徐思婉之命到了這茶館,果然碰到了吳述禮一次。吳述禮並不識得他,就各自尋了張桌子喝茶。

其間,吳述禮如料沒有閒著,繪聲繪色地將衛川如何在福興樓裡大醉、如何想念倩貴嬪的事都說了出來。彼時店中雖無青樓姑娘,卻有幾位說書先生,這消息自會傳開,正合徐思婉之意。

唐榆在吳述禮在時沒搭一句話,直待他走了,才搖著頭嘆道:「他適才講的那些,諸位先生可別往外亂說。」

他這樣一講,自有人要問:「怎的,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唐榆苦笑,「那人我認識,是宮裡頭宮正司的吳公公,身居高位,說出的話想來不會有假。但倩貴嬪可是如今宮裡頭一號的寵妃,事情惹到她身上,怕是要掉腦袋。」

他這話直讓幾個說書的眼睛都亮了——若這是個不起眼的小嬪妃,舊情再動人也沒人在乎。可若是當今天子身邊的寵妃,那講起來可就刺激了。

是以這故事借由眾人之口迅速傳開。同樣的經過,在不同的說書先生口中成了不同的故事。有的更在意床上那點事,為皇帝與小公爺各自編了一出,講得活色生香;有的更在意舊情,將從前的過往編得萬般美好,好像他當時就在旁邊瞧著似的;還有的喜歡講得悲情一些,句句痛斥當今天子棒打鴛鴦,毀了一雙有情人。

平康坊在一夜之間變得像一方酒壇,各色故事在壇中發酵,當酒香夠濃鬱的時候,宮裡自然也聽說了。

如今,唐榆又到了這酒館,剛落座就聽到周遭有人在聊此事。他默不作聲地飲茶,將傳言輕重扌莫了個透徹,最後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找了個不起眼的說書先生搭話:「我給你說個故事,保你能賺錢,聽不聽?」

那說書的一奇:「什麼,您說?」

唐榆道:「你可知道宣國公府與倩貴嬪這樣見不得光的事情,是為何傳得沸沸揚揚的?」

說書的不解:「為何?」

「嘖,傻了是不是?」唐榆拉過他旁邊的空椅子坐下,神秘兮兮地湊近,「擺明了是宮闈秘辛,有人嫉妒倩貴嬪得寵,想用這法子拉她下水!」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他有意捏了下嗓音,令聲音細了些。

對方一聽,覺出他似是個宦官,連忙拱手:「您是宮裡的?您知道底細?那您跟我說說,誰要害倩貴嬪啊?」

唐榆眼眸微眯:「瑩婕妤。在倩貴嬪進宮之前,瑩婕妤就是最得寵的。如今倩貴嬪壓過了她,她心裡不是滋味。」

說書的了然:「哦,就是那舞姬出身的,是不是?」

可見坊間的傳言從來不少。

「對,就是她。」唐榆一哂,拍了拍他的肩頭,「有意思吧?這都是宮正司掌事的吳公公親口告訴我的,我是他徒弟,他不會騙我。」

言畢他不再容那說書的追問更多,幾步踱到櫃台前結了賬就走了。

宣國公府。

衛川自父親的書房出來,麵色沉鬱地往自己的住處走,直至步入房門都沒說一個字。

身邊的小廝也提著心跟了一路,進了內室才敢開口:「公子,那些傳言……」他仔細地掃了眼衛川,「是真是假?」

衛川無聲一喟:「我近來根本沒去過福興樓,你說是真是假?」

小廝驟然鬆氣,轉身前去沏茶,邊忙邊說:「那就好。假的真不了,公子問心無愧,就不會惹什麼麻煩。」

衛川坐到書案前,身子靠向椅背,仰麵望著房梁,心知他說得對。

他當初阻擋天子宮嬪的車駕,也沒有惹上什麼麻煩,這點傳言傷不到他。宣國公府的門楣值得皇帝顧全顏麵,不會為了幾句閒言碎語動他。

可是思婉怎麼辦?

她入了宮門,榮辱生死都在皇帝一念之間。哪怕徐家門楣也高,皇帝不至於為這此殺了她,可後宮那樣地方隻要失寵,就已足以將一個人逼死。

她那麼聰明,如果沒有這些事找上門,她一定能在宮裡過得很好。

他幫不了她什麼,但總不該給她添麻煩。

衛川沉吟良久,目光尋向麵前的小廝:「別沏茶了,你出去一趟。」

小廝忙放下茶盞,幾步上前:「去哪兒?」

衛川道:「去定西侯府、大將軍府,還有延平伯爵府,把他們三個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求。」

小廝一怔,旋即猜到他要做什麼,連忙一揖,前去照辦。

宮中,瑩婕妤張羅著小廚房備妥了飯菜,聽聞唐榆送燈來了,就回到殿裡瞧了瞧。

送來的燈半新半舊,新的是唐榆今日在外買的,舊的是皇帝去年過年時送給徐思婉的。

相較之下,還是皇帝去年買的燈更貴氣一些,有的工藝繁復、有的材質講究,什麼花樣的都有。唐榆挑選的則大多樣式簡單,隻是用心描了畫提了字,更像讀書人挑的燈。

瑩婕妤素來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草草看了一眼就讓宮人去掛,囑咐他們在廊下掛得錯落一些才會好看。又在燈下添了燈謎,以便一會兒玩樂。

受邀赴宴的幾人在兩刻後就陸續到了,吳昭儀帶著兩個小公主猜燈謎,思嫣跟著她們同樂。徐思婉走到廊下,原也想瞧瞧燈謎都有什麼,但抬頭定睛之間,撞入眼簾的燈上卻正寫著一句:他生莫做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

花燈上寫些情情愛愛、亦或愛而不得的詩句本也常見,可這字跡看著太過眼熟,分明是她自己的字跡。

她黛眉微挑,側首看他。唐榆正無所事事地環顧四周,驀然察覺她的目光,一怔:「怎麼了?」

她不作聲,抬起眼簾,引著他看向上麵那燈,他滯了滯,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徐思婉輕笑:「誰寫的,跟我的字這麼像?」

「燈販寫的。」他原未料到她會注意到這字,因心底不為人知的心思將要被戳破,生出一股手足無措的局促。他於是連看她一眼也不敢,抬手撓著頭,欲蓋彌彰道,「是像,真巧啊。」

徐思婉忍俊不禁地斜眼睇著他。

他的臉頰一分分地泛紅,她一語不發地欣賞。

但到最後一刻,她什麼也沒有戳穿。

她隻輕飄飄地道:「你是不是每年都要拿我的字來捉弄我一下?明年再這麼乾,我要扣你月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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