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提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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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的窘迫伴著她的這句話驟然鬆下,低頭咳了聲,小聲道:「這邊近二百盞燈,誰知你會看出來?」

「做了虧心事,鬼總會敲門的!」她凶巴巴地一瞪他,便頤指氣使起來,「你去猜燈謎,若猜不贏那兩個小公主就是丟了我的臉,我這就先扣了你的月錢!」

唐榆哭笑不得,嘆息一聲,隻得仰頭認真看起了燈謎。

他猜燈謎果真是有些本事的,尤其是字謎,一邊讀著一邊在手上劃上一劃就能猜出來。莫說兩個小公主,就是吳昭儀瑩婕妤思嫣三個大人加起來,猜得也不及他一個人多。

最後瑩婕妤備下的彩頭自就被他贏了去,那是一支用整塊翡翠雕琢成的簪子,通體碧綠,價值連城。

瑩婕妤眼看那簪子落到他手裡,伏在桌山哭得撕心裂肺:「那麼好的東西!送給哪位姐妹我都認了,給兩位小公主添做嫁妝也好,可你一個男人拿去有什麼用!我心疼啊!」

唐榆隻作未聞,銜笑謝了她的賞,就將簪子收了。

眾人樂不可支,七嘴八舌地哄了瑩婕妤一番,又輪流餵她吃了一圈菜才可算將她哄好。

這般一番宴席不知要比尋常家宴舒服多少,一直玩到臨近子時才總算散去。

因近來都住在紫宸殿,徐思婉想著時辰晚了,就差花晨月夕先趕了過去,看看皇帝就寢沒有。若他已然睡了,則由花晨回來回話,月夕再往思嫣那邊跑一趟,跟思嫣說她要過去借住一晚。

除了花晨月夕,徐思婉沒帶旁的宮人出來。幽長的宮道一時就變得格外寂靜,她自顧走著,唐榆在旁掌著燈。半刻的沉默之後,他忽然喚她:「思婉。」

徐思婉停住腳步,側首看他,他拿著宮燈不大方便,略作遲疑,將宮燈遞給了她。

她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探手扌莫向袖中,將那枚裝有翡翠簪子的錦盒扌莫了出來。

接著他一手接回宮燈,一手將簪子遞給她。

徐思婉沒接,眨了眨眼:「什麼意思?」

他一聲輕咳:「我……拿著也沒用,就當做新年禮送你吧。」

「若拿去宮外賣了,能買不少書呢。」她悠悠道,他一笑:「要看書跟你借,文房四寶也跟你討。」

徐思婉撲哧一聲,終是將那簪子接了過去,也不顧有沒有鏡子,扌莫索著發髻就直接往頭上簪。

「我來。」他當即抬手,尋了個合適的地方將簪子簪好,她復又伸手扌莫了扌莫,回頭問他:「好看麼?」

「你戴什麼不好看?」他笑笑,「不是簪子的功勞。」

徐思婉抿笑,不再多語,踱著步繼續前行。臨近紫宸殿不遠處,終於看見花晨,她正匆匆往回趕,看見徐思婉忙駐足,福身道:「娘娘,陛下確已睡下了,但禦前宮人說陛下睡前專門留了話,讓娘娘隨時回來便可,不必顧著那些虛禮。」

「好。」徐思婉點點頭,遂側首看向唐榆,「你回吧。」

「諾。」唐榆應了聲,頷首恭送。徐思婉徑自入了紫宸殿,邊往湯室走邊將那枚翡翠簪子摘了下來,裝回錦盒中,遞給花晨:「這個你幫我好好收著。等霜華宮正殿修好了,就收進我的妝奩裡去。」

花晨聽得一怔:「娘娘若是喜歡,現下就可放到紫宸殿的妝奩裡?奴婢已挪了不少首飾過來了,用起來方便。」

「不了。」徐思婉搖頭。

紫宸殿到底是禦前宮人們在日日收拾,雖然禦前宮人乾活細致,她卻還是怕他們不經意間打了碰了。

·

次日是正月十六,年過已過,百官上朝。宮中一下子再度忙碌起來,又因年節時積壓了些事情,一連幾日的早朝都變得格外漫長。

皇帝因此時常忙到半夜,彼時她已入睡,他也就不再折騰她。她白日裡就有了出去走動的心思,到了正月廿一,她在禦花園散步時,總算聽到了新的進展。

花晨稟話說:「奴婢聽出去采買的宦官說,小公爺聽說那些傳言大為震怒,險些在鬧市裡打了說書先生。常與他同去福興樓飲酒的幾位公子也都大為光火,說那天他們都去走親訪友了,沒人去那酒樓,傳出這樣的話必是有人蓄意作祟。」

徐思婉一壁靜聽,一壁緩緩踱向太液池畔的涼亭。

她在亭中落座,花晨蹙眉道:「奴婢問了問唐榆,唐榆說這些不是他傳的,想來也不會是吳述禮說的……」

「嗯。」徐思婉頷首,「是小公爺自己說的。流言如沸,他不可能毫無應對之法。」

花晨點點頭:「娘娘可需要安排些人,將這些話傳到陛下耳朵裡?」

「他會做好的,不必我們插手。」徐思婉一哂,「林嬪那邊,皇次子的病如何了?」

「似是好轉了。」花晨垂眸,「但奴婢聽聞,近來鴻臚寺辦差也很用心,上回的事又過去一陣子了,不知陛下……」

「沒事。」徐思婉笑意輕鬆,「都能成的。」

都能成的。

因為林嬪不知道從一開始就是她在請君入甕,吳述禮聽去的每一句傳言都是她有意為之。所以林嬪也自然不知那些都是假的,衛川沒去過福興樓,不僅能自證還有人證,隻要他們出來說話,一切流言都會不攻自破。

林嬪更不知道的是,她其實早就盯上了吳述禮。他們自以為將流言散播得神不知鬼不覺,其實街頭坊間早就將這一切都安在了吳述禮身上。

為了將戲做得更真,她還拿瑩婕妤做了障眼法。

隨著衛川的自辯傳開,宣國公府悄無聲息地出手,果然不同凡響。短短幾日,衛川就揪出了吳述禮,直接在早朝上堂堂正正地上疏,參吳述禮構陷朝臣。

同時,關於瑩婕妤的傳言也被挖出。這傳言亦連在吳述禮之後,說是吳述禮在外明言,是瑩婕妤意欲謀害倩貴嬪。

彼時拈玫閣起火一案剛剛被宮正司了結,鄭經娥雖咬死自己對縱火之事不知情、亦不知下給楚舒月的藥會致她渾身無力,也仍落了罪,打入冷宮。

孫徽娥雖抽身而出但知情不報,被罰俸一年。

而在那之前,孫徽娥在上元節後剛剛聽聞,全家都因烹湯時誤食了毒草中毒而亡。

闔宮對此眾說紛紜,許多宮人嬪妃都覺得是林嬪下的手,因不快於孫徽娥的背叛,就殺了她全家。

而林嬪因皇次子尚在病中,一切罪責被暫且壓下不提。但隨著宣國公府上疏,原是宮正司掌事的吳述禮一朝間自己成了犯人,接二連三的,很快牽連出了不少人。

林嬪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一夜之間兵敗如山倒,不僅近來散播謠言的事被翻得明明白白,過往舊賬也都被陸續挖出。

「陶氏、錦嬪、方如蘭、楚舒月、鄭少使……」

林嬪被傳去紫宸殿問話的時候,徐思婉原在瑩婕妤宮裡喝茶,聽聞聖顏震怒,掰著指頭數了一遍,忍不住地笑音出喉:「樁樁件件都有她,無怪陛下震怒。嘖,這茶我不喝了。」

她說著將茶盞一放,起身就走:「我得到紫宸殿去,有了結果,我再來講給姐姐聽。」

「你快去。」瑩婕妤半分也不挽留,催著她走。

徐思婉不急不慌地入了紫宸殿,步入內殿時,正聽到裡麵在怒斥:「倩貴嬪對你百般容讓,你還這般不知收斂,還要嫁禍給瑩婕妤!」

徐思婉腳下一頓,抬眸掃了眼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林嬪,復又前行,溫聲開口:「事已至此,查明原委便是了,陛下消消氣。」

林嬪已哭得滿麵淚痕,顧不上徐思婉,連連搖著頭:「臣妾、臣妾沒有嫁禍瑩婕妤,許是吳述禮……許是吳述禮自作主張!」

「吳述禮若非受你指使,如何會去與瑩婕妤為敵!」皇帝臉色陰沉,端坐在禦案前,麵上已無半分憐惜,「就算你不曾明言指使,也是你有敵意在先,手下的宮人才會想這般為你辦事!」

「臣妾沒有……」林嬪無力地爭辯,徐思婉不聲不響地行至皇帝身後,輕柔地為他按起了太陽穴。

林嬪怒然看向她:「倩貴嬪,凡此種種,你當真能無愧於心嗎!孫氏……孫氏一早就是你的人,是你設計害我,是不是!」

徐思婉一怔,倒沒料到她會想到這一點。不覺笑了笑,復又頷首淡言:「林嬪,你便是再無計可施,說話也要講些道理。你想放火燒死我,孫徽娥不肯幫你,如何就成了我的人?你應當也知道,孫徽娥一家老小前幾日都亡故了,若她真是我的人,如此舍身護我,我無論如何也當護她闔家周全才是,否則豈不讓她對我生恨,反要過來咬我?」

「我也沒有害她的家人!」林嬪雙目猩紅,「是你……是你,是不是!」

「……你適才還說她是我的人。」徐思婉一臉好笑地看著她,「她是我的人,幫我做了事,我卻去害她的家人,我瘋了?」

言及此處,她無可奈何地搖一搖頭:「若放下那些恩怨,我該稱你一聲姐姐。林嬪姐姐,你聽我一句勸,事已至此,你這樣胡攪蠻纏已是沒有用的了,不如好生認錯,莫要毀了與陛下僅剩的情分。」

她立於皇帝的身後,皇帝看不到她的神情,隻聽到她口口勿坦誠。唯林嬪緊盯著她眉目間耀武揚威般的笑意,恨恨道:「徐氏,你蠱惑聖心,是要遭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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