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1 / 2)

加入書籤

楊徽音被他說得低頭,輕聲道:「聖人要和臣子說話,我難道還會攔著您?」

朝陽長公主在長安的時候沒少邀請她去長公主府,而立政殿是長公主小時候住慣了的地方,她也便邀人一遊,兩隊人一往內廷,一往前朝去了。

宇文冕以為聖上會同他說一說兩姓之好,然而皇帝叫他隨侍紫宸殿,卻慢悠悠地敘起家常來,問候持節在外的宇文大都督。

他固然猜得到皇帝寒暄過後的主題,然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長公主的婚事,隻有天子下旨,臣子遵從的份,聖上明知他並沒有不願意的意思,也不可能不願意,這一切還是要看朝陽長公主自己的心意。

然而聖上給他添了一盞茶後,卻含笑道:「朕有意叫你往薊地走一趟,男兒大好的時光,正該建功立業,你父親當年這個年紀已經隨著上皇從突厥突圍,總教你陪伴一個小姑娘玩耍,也有些可惜。」

皇帝恩寵提攜,宇文冕卻驚愕,他倒沒有那麼多的講究,抬頭仰視天子,斟酌之間,語氣頗為遲緩:「聖人賜恩,臣本不該推拒,隻是人各有誌,臣無意於功名,更何況……」

「更何況宗室尚主者,隻許虛銜,不得外戚乾政,」聖上略鬆散地居於書案後,平靜替他說了後半截:「皇後的母族能因此扶搖直上,朕難道單獨刻薄了朝陽的駙馬?」

宇文冕低聲道:「但殿下似乎並不願意為聖人增憂。」

他自然有馳騁邊疆的渴望,然而宇文家一早便同意他尚主,不單單是因為他喜歡長公主,也是因為害怕權勢過盛,功高震主,再進一步就是滅頂之災,不如叫兒女庸碌些。

這些年常伴上皇與她的身側,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林下悠然生活,也難免會有意氣消磨、兒女情長之感。

聖上的目光遠沒有從前那般和善,卻笑吟吟道:「一個年輕的姑娘,是需要郎君熱切而大膽的,朝陽本心就是一個固執的人,須得一個心性更剛強、姿態卻柔順的男子來壓服,阿冕或許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宇文冕隱約覺出皇帝暗示放棄的意味,強忍著不適道:「看來已然有中聖人意者,欲令臣退。」

「朕並不曾有這份心思,是上皇有意另擇。」

聖上頓了頓,忽而有些慨嘆道:「阿冕,若是朕與太上皇相繼駕崩,朝陽失去憑依,難道憑一個隻知道縱容她的駙馬,仍舊可以棲身長安麼?」

「聖人正值盛年,何出此言?」宇文冕連忙放下茶盞從座上起身,拱手道:「臣下惶恐膽怯,聽不得這話,還請聖人勿言。」

「你先聽著就是了,」聖上笑道:「朕還曾與皇後說起主少母壯的故事,她卻從容得多,朕自己尚且不在意,你遇事怎麼如鴕鳥埋沙?」

聖上與皇後說起主少母壯,隻怕許多人想來都是漢武去母留子之意,宇文冕知道帝後之間相處如此,不覺苦笑:「臣也不敢比肩皇後的月匈懷。」

「上皇一向憂心朝陽的婚嫁,怎會不希望她的郎君是天下一等一的男兒?」

聖上淡淡道:「你這些年長久不肯入仕,當局者迷,近水樓台,卻未必得月,想來上皇也未必瞧得見這一片心意。」

宇文冕被戳中心事,囁嚅道:「臣隨侍上皇,也並不為此。」

聖上哂笑,大約也懶怠看妹妹與他無休止地捉迷藏下去,隻是對朝陽一貫縱容,索性將他放逐:「朕去過,也知道薊地苦寒,然而邊關雖苦,卻易有功,宇文郎君若是吃不得苦,自然有旁人能吃。」

上皇和皇帝有意升他的官,可做臣下的卻忸怩,不願意離開長安,那便是不識抬舉,但若離開長安,長公主的一切就更不是他能清楚的了。

宇文冕跪地,連忙道:「聖人至尊,尚能忍受苦寒,臣自然不敢推脫。」

聖上嫌他今日跪來跪去,總是麻煩,叫他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不覺有些惋惜。

前朝姬氏高||祖皇帝一生叱吒,然而中年甫一離世,愛妻遭囚,女兒又為新君所占,太上皇雖然不懷疑皇帝會有這種趨勢,然而雄主離世,他們所愛惜的人若不能身居高位,難免會落得叫人傷心的下場。

他與鄭太後也隻有這麼一個女兒,不能做宰相妻子,也該嫁一個悍勇的將軍,權勢不足以謀反,卻可令當權者忌憚,必要的時候用以自保。

隻是朝陽最後還是要在哥哥的天下生活,因此這一點心思在聖上青壯年時或許不能明顯展露出來,所以才中意一個有資質且與皇帝關係密切的青年,聖上雖然不說,但是並非不知道太上皇這份心思。

——太上皇縱然自己能夠隱退,與太後共享悠然,卻是做好萬全的準備,實則內心並不曾瞧得起一生碌碌,隻曉得哄女人開心的泛泛之輩。

更何況宇文冕不僅僅是沒有讀懂上皇真正的心思,在哄女郎的這方麵,大約也缺少天賦。

上皇也有耐心盡失的時候,既然此子不堪配鳳凰,不妨就將他放逐到外地去,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成器,期間若有緣分,就再選一個合適的。

天子的女兒姊妹,她們的身邊從不缺乏可供挑選的男子。

聖上大約也容不得他質疑,已經將一份委任的令撇到他近前,「朕看你也不必多在京中停留,明日一早便赴任去,朕這幾日有事要忙,也就不多留你了。」

皇帝大婚是難得的清閒時光,幾乎可以整日消磨在立政殿裡,宇文冕見聖上似乎也有離去意,稍有些默然,聖上此意,竟是不許他同長公主拜別了。

聖上有了新婚的妻子,就全然不顧旁人的苦樂。

他躬身行禮送聖上,然而皇帝路過他身側時見他落寞,竟然頓住腳步,輕聲一嘆。拍了拍他的肩,重新是一個慈愛的兄長:「你也該懂些事,男女的青春隻有這樣短暫幾年,非要守在一顆頑石身邊,這樣的不開竅?」

……

楊徽音帶朝陽重遊了一遍立政殿,那是她幼兒時期住過的地方,朝陽好奇地觀察已經重新修葺過的浴池:「居然有這樣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皇後身後的女官宮人經歷昨夜那場,不免低頭掩住自己的笑意,楊徽音亦有些局促,「修葺是六局的事情,我隻聽說這原本是上皇為太後修葺的,還沒試過。」

她不好意思道:「想來你小時候也常來鳧水,隻是那個時候你也太小,不記得罷了。」

朝陽長公主卻無知無覺,搖頭羨慕道:「阿爺他們才不叫我在這裡鳧水呢,說這隻有皇後能用,我是公主,有自己專用的池子,自然沒這個好。」

「左右哥哥也不回來,」她笑嘻嘻道:「阿娘不讓,皇嫂要不要和我一塊鳧水?」

她不說還好,一說楊徽音麵色更紅了,但是想一想,聖上也不至於做偷窺者,兩個人無事可做,又不能叫朝陽陪著她算宮裡的帳,應承下來,兩人寬衣,彼此著了更輕薄的紗在宏大的池子中遊水。

聖上駕臨時並不曾讓人通稟,聽到內裡的歡樂,或許還在打水仗,不覺對妹妹微感頭痛,索性打消心裡的綺思,先避了回去料理朝政,等內侍回稟長公主已經離去,才重新轉回。

楊徽音已經換下了拜見太後穿戴的禮服,穿了家常的衣裳,挽了鬆散的發,正跪坐在妝台前往自己的耳邊懸掛一枚玉與珍珠鈎織的耳璫。

她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與呼吸,故意不回頭,然而卻被人自身後環住,那枚已經佩戴好的耳璫也被銜入口中。

「郎君別這樣急切,叫宮人都笑話了,」她耐不得聖上這樣使壞,還是擁開他半轉過來,親了一下他的頰,「郎君餓不餓,我們傳膳好了。」

「瑟瑟沐浴是用香湯麼,怎的這樣遍體香?」

聖上呼吸間滿是她的馨香,浴後衣著寬鬆,幾乎不費什麼力氣便能探入她襟懷肆意取樂,對鏡觀察那雪綿狡兔受驚的情狀,淺淺啄了啄她頸,浴後愈發見其粉與白:「郎君不餓,一會兒瑟瑟起來用一點宵夜好了。」

偏偏是在鏡前遭夫君的調戲,楊徽音可不敢任由他這樣胡來,輕輕點他額頭,「可我現在就想用膳,聖人怎麼回來得這樣晚?」

「朕見你同朝陽玩得好,便不忍進來打擾,」聖上也不過是想嚇嚇她,彼此略親熱過後,便隻淺淺環住她,問道:「你覺得朝陽該選一個什麼樣的丈夫才好?」

她才做郎君的妻子,自己隻有嫁人的經驗,沒有給人保媒的閱歷,隻是猶豫,柔聲道:「哥哥,你不要叫我一經手就是這樣大的事情,上皇既然同你說擇婿,那就你自己從勛貴世家裡選幾個未婚的出來細細挑選。」

長公主這個年歲的女子,在初婚裡麵已經算是罕見的了,不過丈夫稍微小兩歲也沒什麼不好,楊徽音略有些頑皮,笑道:「聖人的妹妹大概並不願意給人做填房,那就自年輕郎君中選幾個好了,反正年齡小也有年齡小的好處,血氣方剛。」

聖上疑心她是故意來刺人的痛處,有意撩撥,隻是微微一笑,叫她坐在自己懷中:「看來瑟瑟今日是休養好了,責怪朕做夫君不盡心之處了。」

楊徽音本來也與他久別一月,識了滋味後又要分隔也難捱,算是默許不答,向外揚聲催促了晚膳,勾住他的頸項,談起自己的見解:「選一個朝陽喜歡的便好,反正聖人也寵愛她,難道還要在意妹婿的門第?」

她本來十分了然,皇帝是有意撮合朝陽和意知哥哥在一起的,隻是聖心時有反復,她逐漸瞧不懂,索性就避開關於朝陽婚嫁的問題。

「瑟瑟說的自然是,若是朝陽自己喜歡,便是個奴隸也願意嫁。」聖上失笑:「她平日裡嘻嘻哈哈的,但是若一旦拿定了主意,朕也奈何不了她,隻能從別人身上入手。」

「奴隸倒也不至於,」楊徽音覺得聖上玩笑也玩笑得有些過頭:「除非是衛青霍去病一類的天縱奇才。」

「或許不及,但也有封狼居胥壯誌的英才,朕覺得也不失為一個好妹婿,」聖上撫她青絲,隻有夫妻間的脈脈溫情:「瑟瑟,你這些時日在家,瞧著伯禱可好麼?」

「我婚期在即,沒怎麼顧得上,不過我也千叮萬囑,要他好好讀書識字,學習武藝,做阿姐的,也就隻能做到這份上,將來有多少福氣,還得瞧他的本事。」

聖上忽而問起她家中人,楊徽音也隻覺皇帝是有心要提拔,輕聲笑道:「郎君,不必這樣一人得道,就忙著拽扯我一大家子,他現在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紀,連鴛鴦都不愛和他親熱,你就別費心了。」

隨國公府敗落的時候關起門來過日子也就是寒酸了些,顯赫起來也沒必要這樣如直入九重的烈火烹油,她不願意多嘴,像是嘮嘮叨叨的賢後一般,對君王的私心進行指摘,冷了他一片熱切心腸,隻從他懷中輕輕掙脫,跪伏在他膝上。

「郎君為我畫一個淺些的眉,好不好?」

她莞爾道:「郎君梳頭發梳的不好沒什麼,可你總來畫我,技藝倒是不錯,比伺候我的宮人還好。」

聖上想起婚前閒暇時總為她作畫,或坐或臥,各有情態意趣,執了眉筆道:「瑟瑟做了新婦,也該有新畫了。」

她柔聲應了一句好,再未說起家中的事情,兩人極快地用了晚膳,內侍引皇帝去浴間,楊徽音要宮人替她挽一個緊些的發髻,防止少頃他壓到自己的發絲。

新婚就算再累,也總有用不完的精力,隻是冬日晝短夜長,天才有些蒙蒙的暗,裡間便傳來帝後消遣時難以自製的聲音,宮娥們好一陣麵紅,然而這一回時間卻不如外人想象的長久,聖上喚人進去研墨鋪紙,為皇後作畫。

聖上雖然並不否認自己在這事上的熱衷,然而細水長流,夫妻之間也總有更有趣的事情來做,服侍她得了快樂,又殘存幾分活潑時就可以鳴金收兵了。

隻是她懶懶的不肯起身,肌膚仍留存些敏銳觸感,很留戀回味這樣的觸覺,甚至連擦洗也不願意,隻肯沒骨頭地臥在榻上,叫他畫自己臥態。

聖上畫的最多的便是她睡美人的姿態,有時候憨態可掬,有時候又醉眼朦朧,毫不在意外物的灑脫與可愛,但主要是因為這位楊皇後並不願意被人一畫就是幾個時辰,聖上也隻好選一個她盡可能喜歡且容易維持的樣式。

如今她將少女發髻換成新婦的頭,又才受了他的寵愛,如花枝一般側臥,不住輕顫,半掩帷幔裡傾瀉的媚意幾乎叫皇帝不能下筆。

——隻是那樣的一下筆,便覺得心裡已經有了許多邪思雜念,不可遏製。

楊徽音很享受這樣繾綣過後的脈脈情意,想他再往後可能很難有這樣芙蓉帳內苦早朝的正當借口,便也舍不得去睡,興致勃勃地半側臥,微微探出,纖長手指勾弄帷幔的穗,和他出主意。

「郎君,不如就畫海棠醉,取隻恐深夜花睡去之意,」她又道,「可惜冬日裡海棠搬過來倒麻煩,不如就做雲屏嬌,早朝沒有旁人還好,沒有郎君可不行。」

人說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別人的郎君或許偶爾有一兩日可以不必早朝,但她的郎君是必然要去,也隻剩下她一個獨自回味良夜。

聖上卻笑:「瑟瑟才做新娘,就想做怨婦啼妝,不怕意頭不好?」

她卻固執,覺得很有意思,「人說缺什麼才想玩些什麼,我不缺郎君的疼愛,偶爾有一次強自哀愁似乎也不算什麼大事。」

聖上拿她無法,便遂她心意,笑道:「那瑟瑟哀怨好了。」

自然紗帳裡的女子神態做作與否,主要還是看繪圖者的比例,聖上滿心歡喜柔情,替她作愁圖,也覺出幾分對女孩子傷春悲秋的好笑,隻是低頭片刻,忽然聽見帳中驚呼,才被唬了一跳,顧不得半紙構思,急忙進去查看。

楊徽音本來也瞧過許多風月話本,自己偎在暖熱帳中,自顧自幻想出一出哀怨的戲來。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真千金從女尊國穿回來了 八零之發家養娃 替身女配,她逃了![穿書] 贅妻要和離(女尊) 錯拆前男友快遞之後 福氣小漁女 凶人惡煞 萬人嫌錯拿團寵劇本 元武法 美強慘一心視我為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