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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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聞言一怔,他似是未曾覺察到身側楊文遠的頹然,他問:「耶耶給了你幾顆?」

楊徽音渾然不知這樣說有什麼不妥,幼童的歡喜壓過了謹慎,不厭其煩地重復,絮絮道來:「耶耶給了我三顆,我送了小娘一顆,皖月一顆,自己也留了一顆。」

她回味起來還有些可惜:「就是還沒嘗出什麼滋味,囫圇咽下去了……」

小孩子的情緒很難掩飾得徹底,瞧她這樣懷戀,自然很是喜歡。

「你在家中序齒最小,卻知謙讓,」聖上和孩子說話的時候總是更有耐心一些,他稱贊過了又有些嘆惋:「可惜今日朕手邊無物,改日送你一簍。」

孫女與聖上這般出乎尋常的熟稔親近,叫隨國公略有些不喜,隻是皇帝正在問話,他不好開口糾正孩子的禮數輕慢,聽到這裡才適時開口,「聖人賜恩如此,實乃草民非分之福,既然已蒙恩賜,草民將這一籃轉予便是。」

「不過是些鮮果,隨國公何必如此,」聖上吩咐何有為將那些小女孩愛的小玩意全都給了她,轉頭與隨國公淡淡道:「太後在內廷設了書院,國公的孫女似乎也到了開蒙的年紀。」

聖上雖然較中宗皇帝與太上皇都更為溫和寬厚,但也不是與人商量,隻是隨口賜予恩典。

楊文遠已經站起身來,這如果是他膝下的大女兒在,自然早就欣喜謝恩,但他知道瑟瑟聽不懂這些君臣說的話,苦於不能將那許多的利害剖析都立刻灌入她的小腦瓜,隻恨不得催促女兒立刻謝恩,將這事板上釘釘。

但是隨國公卻威壓地向他投去一瞥,便教這個兒子尷尬地站在一旁。

隨國公笑道:「聖人說的是采唐館?」

「國公病中糊塗,太久不曾入宮了,」聖上莞爾,言談間卻有些不善的冷意:「采唐館設在城南,禁中一向隻有遠誌館。」

國朝素來在京中隻設立太學與國子監,然而鄭太後在內廷做皇後時除卻貌美多情、擅長風月,也同樣手不釋卷,逐漸有乾涉朝政的野心,凡參知朝政,均能秉承聖心,後來便向太上皇提議設立女子學府,以供內廷驅使。

太上皇雖然在女子從政上並不開明,更不贊成男女獨身,但因為對太後一向百依百順,為博美人一笑,在禁中特辟一處遠誌館,宮外也開設了采唐館,秦太傅致仕後偶爾會去教導有誌向的女孩子們讀書學藝。

遠誌館大多數是名門貴女爭相向往之處,從世家豪門裡延請最有學問的女大家授課,內容也多是些詩書國策,女子之間的競爭比太學招收生徒更加激烈,而采唐館免除雜費,所負責的是民間獨身有誌女子的開蒙與醫課,夾雜了女紅和算學。

有了皇帝寵愛的鄭皇後支持,前朝後廷相合,這兩處學府隱隱與太學和國子監對應,女子讀書行商也在小範圍成規模,似有當初春秋時期嬴秦的遺風。

國子監是中宗一朝首次設立,屬太常寺管轄,與先朝設立的最高學府太學並立,但因為根基太淺,稍稍弱於太學,大多數權貴子弟還是以太學讀書為榮。

兩者向來隻招收三品或者五品以上門第的官宦子弟,人數限製極為嚴苛,而招收生徒除了要考慮父祖的恩寵,同時也要考慮年歲、才華與容貌。

而楊文遠是正四品下,雖然放眼全國已是稱得上佼佼,但落在毓秀名門雲集的長安,恰好屬於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位置。

——隨國公受寵的時候他也曾就讀太學,但是輪到現在,楊家遭今上冷遇,父親雖然有爵位,但卻以白身自居,他的兒女便沒這種福氣,不大瞧得上國子監,也夠不到太學的門檻。

至於女郎們,因著隨國公與太後的舊怨,楊謝氏雖然很願意走一走長公主的門路,請她引薦送女兒入內宮學習,但最後也不過是想一想。

如今聖上主動開口,有恩寵隨國公府的意思,父親卻仍有推拒,教聖上來想,到底也是隨國公不識抬舉,甚至有藐視太後的意思。

有這麼一個父親,楊文遠想著頗為不安,但是隨國公卻笑了:「太後所中意選取的貴女大多出口成章,出身王謝之門,犬子的這位庶女口齒笨拙,若蒙聖上恩寵破格,使雞立鶴群,瑟瑟自己不安,也教旁的女郎心有不服。」

他在家中向來是極有威嚴的,轉頭去看欲言又止的楊徽音,和藹道:「瑟瑟自己說呢?」

楊徽音被祖父嚇得後退了半步,又扯痛了那大片腫破的肌膚,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隻是又被硬生生含在眼眶裡。

她被所有的人注視著有些發抖,眼睛也不敢在聖上和隨國公之間亂瞟,猶豫片刻,才聲氣細細道:「阿翁,我想和聖人去讀書。」

小娘不會那些吟風弄月的事情,母親偶爾會教她識字,念幾句詩文,但是還沒有讓她怎麼認真上學,而她的天資,似乎還不必去學《女誡》和《數術記遺》來為難自己。

但她成日裡也沒什麼別的事情可做,更沒什麼朋友可交,隻有聖上,似乎待她有些額外的關心。

小孩子也能知道誰是強者,隨國公府的人,包括阿翁都不敢不聽聖上的話。

一個有權有勢又好脾氣,甚至還很好看的哥哥說邀請她去宮裡做好多好多事情,她為什麼要拒絕呢?

隨國公沒想到這個孫女真的沒明白過來自己推托的意思,一時尷尬,卻聽聖上笑道:「朕聞勛貴皆喜歐氏綠牡丹,其花淺碧,而開最晚,令家女郎大抵如是,楊公也不必妄自菲薄。」

楊徽音隻在長公主府上見過牡丹叢株,但是那去年風靡京師的歐碧色羅裙卻正穿在她的身上,隻是有些皺巴巴的不體麵。

聖上已然說到這個份上,隨國公再無推脫的理由,教楊徽音應聲謝恩。

楊文遠滿心忐忑放回了肚子裡,心情舒暢不少,雖說伴君如伴虎,但是陪王伴駕總歸是好處大於壞處。

「說來自從溧陽被廢為庶人,那座玉虛觀倒是荒廢至今。」

聖上起身,溫和裡終於顯露了些別的意思,「近來清河郡王入京,朕打算將玉虛觀賜給他作住處,你若清修,也可與他做伴。」

楊文遠聽到此處,方知聖上今日所來為何,他起身相送,那重新好起來的心情卻又跌回了穀底,連隨國公的神情都有一息的破裂,謝恩時多了幾許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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