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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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織娘坐在廊下扶欄上,心不在焉地繡著一方手絹,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針,羅母過來瞧女兒這模樣,生怕她戳到手,撫著她的背,心疼道:「娘的囡囡,這是受了什麼委屈?」

羅織娘滿腹心事,聽到母親的話,眼眶一熱,伏在羅母膝上嗚嗚地哭。

她一哭,羅母更加擔心了,連聲問:「這是怎麼了?是丫頭不聽話,還是你阿兄牛強的脾氣說了不中聽的話?」

羅織娘隻不肯說,哭了好一會,耳聽羅母急躁起來,拉拉羅母的袖子,撒嬌弄癡道:「阿兄不知怎的,隻不肯與我說話。」

羅母將臉一沉,氣道:「我就道是你阿兄左拐的脾氣發作,乖囡囡,娘去罵他。」

羅織娘道:「阿娘不要,我隻想阿兄理我,不要和他爭吵。」

「誒,你們親兄妹骨肉的,一時鬥氣,哪裡是爭吵。」羅母笑著扌莫扌莫她的發鬢,「你休擔憂,娘替你去跟阿兄講道理人情,不訓他。」

羅織娘點點頭,仍不放心:「阿娘千萬別和阿兄大聲。」

「不大聲,不大聲。」羅母安撫,又語重心長道。「你們兄妹就該兩相親厚,互相扶持,囡囡將後是要嫁高門的,爹和娘平頭百姓,做不了你的倚仗,你阿兄卻是有出息的,縱是博不來功名,卻讀書認字,有見識,能替你言語爭聲,囡囡啊,你二人可不能遠了。」

羅織娘念及親事,心生躁意,侯府實是她高攀,但她深情早已許人,一想要與沐安時過一生,愁腸百結,不喜便是不喜,實難欺騙自己心甘情願。可這樣的心意,能告訴哪個去?隻恨自己命薄,出身低微,不堪與侯門嫡長匹配。

羅母看她低垂著頭,以為說及婚事,女兒害羞,愛憐道:「心裡頭不舒坦,針線便撂開手,看看這院子裡的花花草草,簷下掛的鳥兒,還有女婿替你尋來的兔兒。」

羅織娘收起淚眼,輕淺一笑。

羅母哄罷女兒,又去羅隅那,見羅隅坐在窗前,神神道道地擲著幾個龜殼,直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兒子跑去尋仙問道。

「這又卜的什麼卦?」羅母道,「你讀書人,成日擺弄這些。」

「不好的卦。」羅隅抬眼應道。

「你怎與你妹妹生了氣?」羅母憂心道,「你這個當兄長的多擔待一些。」

羅隅似笑非笑:「如何擔待?母親心裡明鏡似得,身入泥潭,早晚生亂,天下的聰明人,常自謙愚人,隻有蠢人自以為多智。」

羅母道:「你這說得什麼話,早些種種,咱們家自知不可攀,不也歇了心思?沐時與你妹妹,實是天有另賜。」

羅隅道:「栗仁甘美,卻在火中,這門親事爹娘本不該許。妹妹的那些瓜葛,事發就是大禍。」

「哪有大禍。」羅母道,「早事過境遷,你妹妹又不是不懂事,舊日都沒影了,你隻操這沒得的心,快罷了吧。爹娘沒用,你有本事,多護著你妹妹些,再說,侯府高門,你妹妹嫁進去,與你也有好處,他們的門第,連個有頭臉的管事都比我們強出一座山,你若得他們提一把,還愁將來的前程。」

羅隅怒道:「娘親倒為我牽的好裙帶關係。」

羅母氣道:「親家親家,親似一家,你又不是無用撈不上筷的,他們提了你,他們亦有好處。」

羅隅冷笑道:「娘親也不看看你親家公什麼脾性,少做些黃梁夢,也少輕賤你兒子。」

羅母泣道:「親家是看不上你爹娘,我看他對你卻是不錯……」

羅隅忍不住諷道:「阿娘倒看得分明。」

羅母受不得親子這般嘲諷,滿麵通紅,拭淚道:「我還不是為你們兄妹操的這一世心,你不知體諒,卻拿話來紮我心肺,你書讀得多,倒把孝字丟在腦後,我白生了你。」

羅隅心灰道:「娘親的指責,兒無心辯駁,隻是娘親砌不來不透風的牆,縫不來無縫的衣。」想想又道,「娘親隻見好處,怎不見那不好之處,若不好,羅家之於侯府,如螻蟻階蘚,隻指可碾。」

羅母更加生氣:「人人都盼著好,隻你說不好。」

他們母子爭執尚未休,隻聽得「呯」一聲巨響,門子哭喊的聲音響徹小院,又有羅父聽得響動出去,急呼道:「女婿,這是做什麼?」

羅母淚都還沒擦乾,麵露詫異不解,羅隅卻是暗道不好,慌忙趕到前院,就看到沐安時揪了門子在地上,赤紅著眼,掄著拳,不管不顧直將門子打得口鼻出血,唇破齒落。他神色凶狠,羅父不敢近身,在廊下跌足勸饒。

羅隅上前阻攔,他文弱書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被沐安時一把揮開。

「都來欺我,你一個替人看門的,幾貫錢就能買賣,也敢來我跟前賣好?」沐安時邊打邊罵。似要活活將那門子打死。

門子口舌腫脹,不能出聲,隻含糊求饒。

羅隅聽沐安時言語,便知是遷怒,再無一絲僥幸之心,忍著巨痛的胳膊又近身道:「安時,你侯門貴子,打死個把人遊戲一般,到底於名聲有礙……」

「我有什麼名聲?」沐安時丟開門子,怒視著羅隅,聲聲逼問,又拿滿是血的手揪了羅隅衣襟,「舅兄,你是不是也知曉?」

羅隅伸手將他往外推了推,見自己爹娘麵無人色,雙雙投來祈求的目光,他娘親還暗暗朝他擺手,然而他與沐安時有交在先,又心中有愧,欺瞞之話,怎也說不出口。

沐安時再蠢也知真相,傷心至極:「我看錯了羅兄。」

羅隅道:「羅家對不住你。」

沐安時咬牙切齒:「你們該死。羅織娘呢?」

羅隅生怕他氣頭上傷及妹妹的性命,道:「一切錯處,都由羅隅擔著,沐兄怒氣難消,隻管拿我這條命去抵。」

沐安時將他用力一推,暴喝道:「我要你的命有何用?你的命又值得幾錢?是你羅隅與我堂兄有私嗎?」

羅母沖上來,抓了沐安時的手泣道:「安時,安時,你聽我一言,你在哪處受了閒言碎語?織娘清清白白,你怎能汙她名節,她是什麼脾性難道你不知嗎?」

「我不知。」沐安時大怒地掀開羅母,語帶悲音,指指羅家眾人,「我不知她,我也不知你們,你們一個一個,我都不知。」

羅母跌倒在地,哭嚎道:「你這是要她的命啊,言語比刀,你讓織娘如何活?如何活?」

沐安時大笑幾聲:「那便不活也罷。」

羅父沒甚主意,又膽小,家裡的仆役也是老的老,弱的弱,別看沐安時文不通武不就,打小也是騎馬拉弓,身強斬壯,又見人就打,哪個惜命的敢硬攔,竟由著他闖去後院。

羅母慘白著臉,語無倫次地扯羅隅:「隅兒,快,快,快去攔一攔。」

羅隅胳膊斷折,被羅母拉扯,痛得額間全是薄汗,咬著牙根追在沐安時身後,哀求道:「安時,男子漢大丈夫,休與弱女子動手。」

沐安時回眸,通紅的眼裡有淚有痛,這一眼真是傷心欲絕,直看得羅隅羞慚不已,卻又不能真撂手不管妹妹,隻將良心二字暫丟到一邊。

家中這般大的動靜,羅織娘哪裡不知,與小丫頭躲在屋子一角,拿手掩嘴,不叫自己哭出聲來。

沐安時一入後院,就看到那隻蹦蹦跳跳吃著草的兔兒,方想起這兔兒也是沐安辰指點他送與羅織娘的。

沐安辰一副兄長關愛弟弟的模樣,道:女兒家大都心腸柔軟,喜愛貓、兔,你尋隻兔來送她,不比送黃白俗物有趣?他當時聞言大喜,想著羅織娘雅善,比之拿貴重物量她流俗,兔子等活物,果然更為相宜。

「我竟是天字號頭一等的蠢物,古往今來,幾人能比。」沐安時恨得腮幫都疼,大步過去,拿起兔子生生摔死,又一腳踹開羅織娘閨房的門,隨即轉身拍上,上了門閂,將羅隅關在門外,自己則陰霾地打量周遭,見房中各色玩物,泰半自他手來,隔斷珠簾,還是他娘沐二夫人的嫁妝,風吹珠動,綺夢碎去無蹤,件件都似恥辱,引人發笑。

羅織娘花容失色,偷覷一眼,不見兄長,心生絕望,又看沐安時全不似平日溫和討好模樣,更覺害怕,事到臨頭一咬牙,一把推開小丫頭,揀起簍裡的剪刀,指著自己雪白的脖頸,沖出來淒聲道:「時郎,你休要如此,你心中有怨,我與你一命,你可能氣消?」

她也是心狠,為明死誌手上用力,一道血痕滲出,橫在玉肌上刺眼無比。

沐安時把門子打得沒個人樣,看到心上人脖子上的血痕,卻是大受震慟,不由自主心疼,心疼完了又生厭棄:她這般愚弄自己,自己竟然起憐意。

羅織娘生得柔美,哀哀哭泣,如雨中綠柳,一支垂絛,含千愁,飲露恨,令人擔憂風強一分,雨大一點,就能讓她香消玉殞。

沐安時心痛難抑:「你們怎能如此欺我?」

羅織娘委頓在地,道:「我與他相識在先。」

「那你怎不嫁他去?」沐安時吼道。

羅織娘哀怨淒楚道:「時郎心知肚明,何必戳我心肺。」

沐安時慘然一笑:「是,是,他是侯爺之子,還是狀元郎,娶你?哈哈,你不配。」他拍拍自己,「我呢?我算什麼。說是侯門子弟,隔輩後,就是五服旁支,念書也沒念出什麼名堂來,我沒用,你身賤,你嫁不得他,卻能嫁得我。」

羅織娘哭道:「我原也配不上你,你是高門貴子,我是貧民丫頭,你說這話,未必傷我,隻傷你自己。」

沐安時嘲弄道:「你嫁不得他為妻,大可去做他的妾,你不知我堂嫂,毓華公主,身份高貴,生得還比你美,還賢良,一個妾而已,她壓根不放心上,大可容下。」

羅織娘委屈無比:「我雖身賤,在時郎心裡,隻堪為妾?」

沐安時道:「你嫁不得他為妻,做妾又輕賤了你,你便來輕賤我?」

羅織娘傷心不已:「你聲聲斥責於我,可我未曾有不軌之事,人心肉長,往事如煙亦有餘跡,我收之一隅,難道就罪該萬死?」

沐安時將寶函擲在地上:「好個餘跡,好個收之一隅,你若是收了心,我便認了,可你們拿我當傻子呆子愚弄,我這隻鵲是來渡你們這對牛郎織女的?」

羅織娘看著寶函中掉出手帕,絞了舌一般,隻驚疑不定,這些私物,她收得隱秘,怎會落沐安時的手裡?

沐安時恨聲道:「我這傻子還道何其幸有沐安辰這個堂兄,雖非同胞兄弟,卻比同胞親厚百倍,替我出主意,替我寫詩作詞,兄弟情深?奸夫y婦暗通款曲罷了。」

羅織娘哭得氣噎聲短:「我沒有,你冤枉我,你冤枉我,我二人不曾做這些。」

沐安時將那些手帕一條一條抖摟開,硬送到羅織娘眼皮子底下:「這上頭寫的字,題的詩,有新有舊,我幾時冤枉你?」

羅織娘搖著頭,吶吶道:「左右我也活不下去,我死也罷。」

沐安時抬手要打,對著羅織娘柔弱可憐的臉,竟是下不去手,一個巴掌轉了彎,硬生生地甩在自己的臉,他抽自己耳光抽得起勁。

不防羅織娘悲怨交織,起身往梁柱上飛撞過去,雨打花落去,風吹葉飄遠。

「織……織娘……」沐安時傻在那,呆了半晌,這才撲過去,將人摟在懷裡,眼淚撲簌簌掉:「我……我……」他恨不親手殺她,又不願她真個死,思來想去,隻能恨自己沒用。

羅織娘尋死,沒死成,僥天之在幸,竟然隻青腫了額角。她跟著沐安時流淚,倆人眼淚混到一處,鹹也苦,苦也鹹,抽聲道:「你別……你別這般對我,你先前對我這般好,這般好……」

沐安時舌尖都咬出血來,思及自己的一腔情意,既被羅織娘辜負,就不能再被自己辜負:「你不用死,我不要娶你,我也不想你死,你我的親事作罷,我尋個借口,罷了便是。」他爹要是知道他肯退了這門親事,別提會多開心。

羅織娘聞言大哭出聲,伸手揪著沐安時的衣袖,心頭空茫茫一片。

他二人齊齊在那哭,受驚不淺的小丫頭抱膝角落也跟著抹淚,聽到屋頂一聲輕響,暗想著屋裡亂成一團,屋頂還有貓跟著打架湊熱鬧。

一場大鬧,有這等結局,實在是出乎羅家意料之外,羅母一麵感慨沐安時心月匈,一麵可惜這門親事,奈何到底女兒性命要緊,拉著羅父給沐安時頻頻磕頭。

沐安時立在那,受了這大禮。

羅隅握著胳膊,看爹娘妹妹後怕又隱含慶幸,澀然道:「大劫未過,何幸有之?」沐二豈肯乾休,事關沐安辰,侯府怎會不理,要命的是還有公主。

一句話,說得羅家上下戰栗不已。

心灰意冷的沐安時深深地看著目露乞求的羅織娘,終是不忍,道:「見不得人的事,侯府隻恨不能深掩,你們放心,定不會鬧出去。我要臉麵,我那堂兄更要臉麵。」再者,還得瞞著公主……

他卻不知,侯府早就亂成一團,他爹闖進祠堂,隻差把祖宗的牌位劈了當材燒。

還深掩,往哪掩?在袖子裡才能掩,沐二舉著胳膊對天懟地,哪裡去掩?

姬明笙一臉納罕地坐在那,她還什麼都沒做,沐二父子竟得知了沐安辰與羅織娘那點見不得人的事,他父子二人倒是有趣,一個在侯府鬧得連屋頂都掀掉,一個也不知情種化身還是心有大局,竟還想將事掩去。

這出戲少了她,再喧鬧也有限,她再不出去,尾音都聽不著幾個調。

茜紅難得遊了神,她盤算著想個法子把駙馬的糟爛事掀開來,法子還沒盤算周全,有人先他一步把事給捅了出來……哪個截她的胡?實在是……實在是……

如意已經氣得直跺腳了,她自知自己性子粗疏,不大敢管姬明笙外頭的事,此次姬明笙言道無用顧忌,她又極不喜沐府,樂得找事,不曾想,「大業」未成,半道……不,剛抬步就斷折,一身熱血哧啦哧啦泡都沒冒一個就沒了熱氣,正要打架,剛挽個衣袖,人沒了,哪裡說理去。

青黛從外頭進來,搖搖頭,不理這倆無事乾氣的,附在姬明笙耳邊低聲稟告。

姬明笙聽後,笑著道:「這人也不知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這熱鬧,還得添上一場。

李桓林蹲在辛以的身邊,小眼瞪得溜溜圓,看看這台階上,一溜的小烏龜,辛以還嫌不夠,手指翻飛,又是一隻綠油油的小烏龜出現在他的指間,放在烏龜大隊的末尾,為烏龜大軍又添一名龜兵。

「辛尉,你拿它換銀子使?」李桓林問。

「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辛以邊搖頭邊自言自語,手上還編著呢。

「辛尉。」李桓林吼他。

「你要?」辛以捉一隻擱李桓林頭上,申明道,「先說好,非壽龜也。」

「噢。」李桓林扌莫扌莫頭,他才多大,不到添壽之時,隻是,這般頂頭上,怎好似哪裡不對。

人到何等地步,連暈厥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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