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我不想讓你輸。
煙花璀璨,在陸斐也身後綻放,清雋俊逸的臉龐光影交錯。
接連不斷的劈啪聲震在耳邊,卻遠不及男人剛剛的話帶來的沖擊。
時螢大腦轟鳴,心緒比夜空中的煙花更加繚亂。仿佛心口被困著一頭叫囂的怪獸,瘋狂尋求著從牢籠跳脫。
「你……我……」她突然變得語無倫次,半晌說不出話來。
時螢清理不出思緒,但隱約明白有些她刻意忽視的東西被□□裸擺在眼前,使她無法再自欺欺人。
陸斐也對上她眼底的慌亂,扯動嘴角,動作嫻熟地拍了拍她的頭,自然而然地開腔:「好了,愣什麼神,不是就等著看煙花?」
他就這麼放了她一馬。
卻也隻是判了緩刑。
時螢不是傻子,隻是在許多冒出念頭的時刻,都用心病的敏感說服自己,不要多想。
現在,這份強詞奪理的說辭,卻被陸斐也硬生生打碎。
唯一慶幸的是,他沒有步步緊逼,時螢仍舊保留了麵對他的最後底線。
從遊樂園打車回到酒店,一路上,陸斐也恢復了往常的自如,時螢略鬆了口氣,腦子裡卻還是恍惚。
進了房間,洗完澡,她逃避地躺上床,輾轉反側許久,心裡隻剩下一個聲音——
不該是這樣的。
時螢有無法理智思考的麻木,直到微信提示音將她拽回現實。
毒蛇7:「暉夜今天正式上線,玩家反響不錯。另外,工作室正在籌備新項目,等你下個月報道,可以加入團隊。」
看著這條消息,時螢強迫自己轉移思緒,打開了微博。
「太太,曬下我的暉夜首勝!」
「暉夜真好玩,手長就是王道!何況原畫還是個大帥哥!」
「哈哈,太太曬的這張海盜船,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嗎?」
白天遊玩時,她拍了一張海盜船的空景照片發上微博。當時沒仔細檢查,現在才發現,左下角是男人模糊的背影,依稀可見左手凸起的腕骨上,那塊黑銀色的表。
出現在微博裡,難言的曖昧。
時螢盯著照片發愣,思緒不停閃過在嘉寧和北淮的種種,最後停在陸斐也的那句話。
他今天的話,是什麼意思?所以他是知道她的嗎?而他說話時的語氣,讓她感覺他或許可能……有一點喜歡她。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時螢都能快刀斬亂麻地解決,現在卻隻有不願麵對的恐慌。
可她身在北淮,沒有逃避和遠離對方的選項,隻能逼使自己趕緊睡覺。
接連幾日的情緒沖擊,時螢的夢境也變得渾渾噩噩。
時隔多年,她又一次夢見了高考後的那個暑假。
六月末,窗外的盛夏盡顯燥熱,臥室內卻隻有空調下的涼爽。
陽光敏捷溜過書桌窗外的茂密枝葉,打在時螢筆下,那張色彩濃烈的畫稿上。
昨天,高考成績終於出爐。
時螢坐在電腦前,輸入準考證號,隨即看到了那個早有預料的成績,637分。
頂著方茼失望的目光,她沒有說話,卻在心裡對比了下,比方景遒當年低了71分,比陸斐也低了77分。
——無法逾越的巨大的鴻溝。
事實無法更改,時螢心平氣和地接受,方茼卻臉色難看地走出書房,一整天都沒有跟她講話,今天更是早早地出了門。
客廳裡傳來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響,時螢知道,應該是方茼回來了。
很快,臥室房門被人敲響。
時螢起身開門,方茼麵無表情地站在臥室門口,朝她遞來一個硬紙袋。
「這是什麼?」她小心問。
方茼冷淡道:「復讀班資料。」
時螢低著頭,翻看的指尖僵住。
沒有任何預先的商量,方茼再一次,私自幫她做了決定。
緘默半晌,她輕聲開口:「媽,我沒想過復讀。」
家裡很靜,時螢的聲音也很清晰,她嘗試著說服方茼:「其實就算上不了那些學校,我的選擇也還有很多,沒必要再多——」
浪費一年。
時螢很清楚,她已經盡力了。
即使重來,結果也不會更好。
然而,方茼皺眉看著她,突兀撕開了兩人之間的平靜:「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任性了!」
「考完試每天在家裡畫畫,分數不估專業不選,你看看家屬院哪個孩子像你這樣?」
他們哪一個像你這樣。
——這樣的差勁。
類似的話語,時螢已經聽過太多。
每一句,都像紮在心口的利刃。
這句話像一根導火索,既往的壓抑撲麵而來,她承受不住地抬起頭,望著方茼,一下子放大了聲音:「媽!」
那是她第一次,聲嘶力竭地發出質疑:「我真的是你女兒嗎?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隻是你用來維護麵子的工具呢?我是當不了你心目中的好女兒,可你也同樣不是一個好母親。」
時螢的聲音格外冷凝。
年少時,在與父母的對抗中,取得勝利的方式往往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即使已經傷痕累累,還總是執拗地告訴自己,不可以,不要服輸。
直到很久以後,時螢才真正明白,這種相互傷害的對抗,你沒輸,卻也不可能贏。
狠話順著蘊結已久的情緒撂下,她望著方茼微顫的眼神,竟然滋生出一股暢快。
時螢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跑出家門的,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她無法和方茼待在同一空間下,繼續那溺水般的窒息感。
那一刻,她甚至幼稚地想去進行些從未有過的嘗試,仿佛那才是對方茼最好的報復。
可當時螢漫無目的地坐在公交車上,理智又漸漸開始回聚。
最後,她在隨意的一站下車,走進了一家看起來生意不錯的遊戲廳。門口招牌上的名字是鷹空,裡麵場地不小,一樓是遊戲廳,二樓是台球室。
走進門口時,時螢聞到遊戲廳裡濃重的煙味,她皺了下眉,卻也沒有離開,隻是帶上兜裡常備的口罩,掏出僅剩的錢,在前台換了些遊戲幣。
時螢沒玩其他遊戲,就站在籃球機前,一下又一下地投筐,發泄著積壓在月匈口的情緒。
一局結束。
她累得喘起氣來,額頭也冒出細汗,望著顯示器上的gaover,又重新投幣。
然而遊戲幣不知怎地卡在了入口,時螢俯身把幣摁下,再抬頭時,身邊突然多了幾個人人。
染著黃毛的男人站在最前麵,嘴裡叼著一根煙,調笑似地開口:「妹妹,自己來的啊?」
時螢眼神警惕地小步後退,抱著籃球抵在月匈前,沒有說話。
這裡離七中和職高很近,常來玩的除了七中和職高的那群不良少年,還有些來台球廳打球的「社會人士」。
時螢推算著黃毛的年齡,覺得對方應該是後者。
黃毛夾著煙抽了一口,又問:「以前沒見過你,哪個學校的啊?認識認識唄,來,哥哥幫你投球。」
說完他伸出手,看著是去拿時螢手裡的籃球,實際上卻順勢扌莫往她白淨瘦長的指節。
時螢皺著眉避開,忍著湧上心尖的惡心回了句:「不用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