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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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一陣「嗚嗚」的微弱掙紮聲,似乎芝兒被捂著嘴拖下去了。

顧雪城聽著那聲音,眸色有些陰沉,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那人竟然還膽敢派人為白晨雨求情。

他心情極差,忍不住望了一眼淩霄殿大門,白玉廣場中央那根高大的縛仙柱上,白晨雨還在拚命掙紮,而那根靈獸筋脈製成的縛仙索,似乎已經有些鬆動了。

顧雪城輕輕挑了挑眉,此人有了自己的九轉金丹,果然厲害了許多,看來自己待會兒還得親自用靈氣加固束縛,免得清風明月動刀放血的時候,被他掙脫。

他冷哼一聲,不再關注白晨雨,轉而思索起今晚的洞房花燭夜,那人知道情夫死了,多半會傷心欲絕,不願和自己溫存,自己可以先哄一會兒,倘若那人還是不知好歹,一心記掛別人,自己不介意讓他在洞房花燭夜,再受一次折磨。

畢竟,那人待自己狠毒無情,也隻有那種事情,才能讓他畏懼萬分。

顧雪城回想著那晚的事情,回想著那人滿臉淚痕的模樣,略微後悔之餘,又覺得喉嚨有些乾渴,隻好借故離開了大殿,想吹一吹外麵的冷風,眼角卻忽然瞥到了白玉台階下麵的芝兒。

芝兒抱著雙膝蜷縮在高高的白玉台階下麵,眼圈通紅,似乎大哭過一場。

顧雪城見他那副樣子,心中莫名其妙「咯噔」了一下,忍不住緩緩走下台階,假裝隨口問道:「你主人讓你來找本座?」

芝兒看見顧雪城,瘦弱的身軀瑟縮了一下,囁嚅道:「主人沒有讓芝兒找帝君。主人,主人不肯說話。」

那人不肯說話?因為白晨雨要死了?顧雪城心中陡然煩躁起來,拂袖道:「怎麼,他一個妾還惱了本座?放肆!」

芝兒被嚇到了,哇地哭了出來:「嗚嗚嗚,主人流血了,主人不說話……」

顧雪城微微一愣,那人流血了?難道想用自殘威脅自己?一時之間,他又是惱怒又是擔心,也顧不上滿堂賓客了,直接召出赤霄,一身紅衣往雲雪樓的方向掠去。

不過片刻,他便降落在了雲雪樓頂層的寢殿前,而後一拂袖子,大門向兩側打開了。

偌大的寢殿裡隻點了一支蠟燭,一片昏昏暗暗,顯得有些陰冷,燭光搖曳之中,滿殿雪白帳幔輕柔飄揚,白玉大床上麵空空盪盪,並沒有人。

顧雪城微微蹙眉,雪白俊美的臉龐登時陰沉下來,心裡更加惱怒了,怎麼,還躲著自己?

他迅速在寢殿裡轉了一圈,忽然發現了什麼。

寬大的黑檀木書桌上,過去隻有幾本讓那人打發日子的丹經藥譜,如今卻多了一張雪白的信箋,端端正正地放在書桌正中,用一枚碧玉鎮紙壓著。

顧雪城擰起眉毛,幾步走過去,拿起了那張信箋,一行清雋秀氣的毛筆字登時映入了他的眼簾。

「帝君,見信如晤。」

顧雪城緊蹙眉頭,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眉心漸漸放鬆了一些,那人措辭平靜溫和,甚至有些淡淡的歡喜,細細追憶著昔日種種,似乎想要和自己修好。

他略微放鬆了心情,慢慢往下看去,可是看著看著,整個人又漸漸僵硬起來,修長有力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信紙,讓那薄薄的信紙變形得厲害。

那人讓自己饒了白晨雨也就罷了,還恭祝自己和道侶琴瑟和鳴,萬古情長?他什麼意思?!

顧雪城惱恨至極,緊緊咬著牙,目光慢慢下移,終於看到了最後一行字。

「既往無悔,且當一醉,與君長訣,勿復相會。」

顧雪城死死盯著那十六個字,仿佛不認識了一般,隻覺得腦子裡「嗡嗡嗡」直響,與君長訣,勿復相會?

他……他好大的膽子!他挖了自己金丹,做了別人爐鼎,還企圖逃走,還說寧願沒有遇見自己,如今又躲起來了,還故意留下這種信!

顧雪城咬緊了牙關,是了,自己要把他抓回來,用他最畏懼的方式懲罰他幾次,直到他再也不敢忤逆自己。

顧雪城死死抓著那張薄薄的信箋,霍然轉身往外走去,路過一段白玉欄杆的時候,他忽然頓住了。

雲雪樓的白玉欄杆十分精致,每隔數尺就有一尊惟妙惟肖的玉雕龍首,而眼前這尊玉雕龍首的犄角上,掛著一縷細細的紅紗,似乎是從什麼地方扯下來的。

顧雪城緊緊盯著那縷紅紗,忽然有種極其不安的感覺,欄杆上怎麼會有一縷紅紗?這料子似乎是東海鮫絲,不久之前,自己為了籌備大婚,特意命人用東海鮫絲做了一身紗衣……

他心頭莫名一沉,甚至來不及思考,就輕身躍下。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雲雪樓下,一地月華如水。

清冷的月光中,在那潔白的玉石地麵之上,孤零零地躺著一個人,那人側臥在一地如雲如雪的嬌嫩花瓣中,紅衣如血,白發如霜,長睫低垂,宛如仙人沉睡,隻是身下浸開了一片濃稠的血泊。

顧雪城死死盯著那人清瘦熟悉的身子,一時間腦海裡一片空白,仿佛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也根本不願意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極其僵硬地,緩緩走了過去。

他慢慢在那人身邊跪下,嘴唇微微發顫,囁嚅道:「哥哥?」

周悅沒有回答,纖長濃密的睫毛甚至沒有一絲顫動。

顧雪城怔怔望著對方,電光石火間,一種忽如其來的虛軟感仿佛閃電般狠狠擊中了他的心髒,讓他有種渾身發軟的虛脫感覺。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不明白什麼,隻能手忙腳亂地把那個清瘦的人抱了起來,顫聲道:「哥哥?哥哥?」

周悅軟綿綿地依偎在他懷裡,沒有一點反抗,沒有一句斥責,沒有一絲忤逆,就像顧雪城方才希望的那樣,溫柔順從,予取予求。

顧雪城呆呆望著那蒼白的秀雅麵孔、滿頭的雪白長發,感覺到對方身體浸出的粘稠鮮血,慢慢濕透了自己衣襟,與此同時,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自己骨髓裡彌漫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顧雪城,你,你做了什麼?」

顧雪城木然地摟著那具軟綿綿的軀體,根本沒有理會身後那人。

白晨雨好不容易掙脫那根該死的縛仙柱,剛想過來救走周悅,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眼前幾乎有些發黑。

他忽然瞥到了什麼,緩緩彎下月要,顫抖著手從地上撿起那紙帶血的遺書,隻看了兩眼,就覺得天暈地旋,忍不住趔趄了一下。

他啞聲道:「……你逼死了他?」

這個「死」字似乎猛然觸動了什麼,顧雪城一下子跳了起來,雪白俊美的麵孔幾乎有些猙獰,低聲嘶吼道:「你胡說什麼?!他隻是靈氣耗盡,需要休息片刻!」

白晨雨大吼道:「他是七轉金丹!怎麼可能耗盡靈氣!」

顧雪城喃喃道:「對,對,他是七轉金丹,怎麼可能耗盡靈氣……是你,是你讓他做了爐鼎,掏空了他的身子,耗盡了他的靈氣……是你!白、晨、雨!!」

他越說越咬牙切齒,那張雪白的俊美麵孔也越發猙獰,忽然猛一揚手!

隻聽「砰!」一聲巨響,白晨雨被淩空掀起,狠狠撞上了一棵粗大的梨樹!而後,被顧雪城隔空扼住咽喉,背脊抵著樹乾,慢慢舉了起來!

顧雪城一手緊緊摟著周悅,另一隻手如同鐵鉗一般,隔著數丈虛空,死死扼著白晨雨咽喉,咬牙切齒道:「都是你,都是你……你仗著他的喜歡,隨意糟蹋他,讓他做你的爐鼎……」

白晨雨被掐得滿臉通紅,喉嚨裡咯咯直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爆發渾身靈氣,終於猛地撕開了顧雪城的束縛,大吼道:「我從來沒有碰過他!!」

顧雪城呆了呆,隨即啞聲道:「不可能,他明明給人做了爐鼎,掏空了身子,才,才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你說謊,你怕死,你想求饒……」

白晨雨看著顧雪城懷裡那具毫無生氣的清瘦身體,感受著潮水般洶湧狂怒的十全金丹靈氣,瞳孔緩緩縮緊了,臉色漸漸一片慘白,仿佛終於明白了什麼。

他跌跌撞撞後退幾步,忽然低聲慘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顧雪城大怒道:「他還在休息,你吵什麼?!」

白晨雨一邊笑一邊搖頭,眼淚都笑出來了:「哈哈哈哈……原來他日日閉門煉丹,是偷偷給你做爐鼎去了……哈哈哈哈……」

顧雪城死死盯著白晨雨,似乎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白晨雨大笑道:「顧雪城,你還不明白嗎?我也聽過一些鳳凰涅槃的傳說,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鳳凰涅槃,如夢似幻,他偷偷扌莫扌莫給你做了鳳凰涅槃的爐鼎!我不知道也就罷了,你居然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顧雪城臉色漸漸變了,整個人仿佛僵硬成了一具木雕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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