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2 / 2)
下人用的鋤頭又大又沉,她拿起來時搖搖晃晃,隨時有砸到腳的危險。
暗處瞧著這一切的人終於看不下去了,在她扛著鋤頭準備開始乾活的時候握住了木柄。
傅知寧一用力,清晰地感覺到高出肩膀的那截木柄在她背後被拽住了,頓時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僵硬得原地變成一樁木頭。
隻要她不回頭,就什麼人都沒有,隻要她不回頭,就……
「傅小姐好興致,深更半夜不睡覺,在這兒黛玉葬花?」
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傅知寧頓時絕望,心道人倒黴時果然喝涼水都塞牙,她都老實安分多久了,就今天出來走走,還碰上這位殺神。
「傅小姐?」百裡溪垂著眼眸,安靜看著連耳朵仿佛都在表達緊張的她。
叫完這一聲,緊張的小耳朵動了動。
百裡溪倏然笑了。
聽著他的輕笑,仿佛能感覺到他月匈膛的起伏。傅知寧不能硬著頭皮裝眼瞎了,隻能往前一步拉開距離,這才轉過身來乾笑著行禮:「裴大人。」
「傅小姐。」百裡溪今晚第三次喚她,聲音沒什麼起伏,「好久不見。」
……也沒有好久吧,大前天不是才見過。傅知寧訕訕:「這個時辰了,大人怎麼還不休息?」
「你不也沒休息。」百裡溪神色淡淡,視線卻一直停在她臉上。
才不過幾日,就消瘦了些,眼下還有淡青,不知擔驚受怕多久了。他正要開口,一隻蛾子突然飛到她的頭發上,百裡溪微微蹙眉,抬手去趕。
傅知寧雖然低著頭,可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一看到他抬手,當即嚇得後退一步。
饒是如此,蛾子也沒飛走,百裡溪警告地看她一眼:「別動。」
傅知寧:「……」
眼睜睜看著他的手伸過來,傅知寧卻一動不敢動,隻是最後忍不住閉上眼睛,安靜等著死亡到來……他似乎沒帶兵器,所以是準備掐死她嗎?
百裡溪揮走蛾子,一低頭便看到她輕顫的睫毛。
他沉默一瞬,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傅知寧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預想中的痛意,於是悄悄睜開一隻眼睛,卻隻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這就……完了?
傅知寧來不及困惑,便聽到已經走遠的人淡淡道:「我來安州,是為正事,傅小姐不必多心。」
說罷,便離開了。
傅知寧一臉恍惚地回房,反復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終於在蠟燭燃盡之前拍了一下桌子——
他那話的意思,是她暫時安全了?那他辦完正事之後呢?
傅知寧復盤剛才的見麵,思量許久確定自己想的沒錯。雖然不知以後會怎麼樣,但至少這幾天是沒事的,她也不用擔心他夜裡突然到訪了。
壓在心頭的一座大山突然卸下,傅知寧隻覺渾身輕鬆,往床上一倒便徹底睡著了。
這一晚不用再提心吊膽,傅知寧睡得很熟,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清醒。
不得不說晚上休息和白天休息的效果全然不同,夜晚熟睡兩個時辰,都比她白天睡一天醒來精神要好,傅知寧難得的神清氣爽,洗漱之後便去找徐如意。
「知寧小姐,如意小姐還沒起呢。」守在徐如意門口的丫鬟忙道。
傅知寧聞言停下腳步:「那我等她醒了再來。」
說罷,便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走,走到一半時突然遇到徐正。
「舅舅。」她喚了他一聲。
「這麼早就起來了?那一起用膳吧。」徐正笑道。
跟舅舅一起用膳,豈不是還有百裡溪?傅知寧表情一僵:「不用了,我等如意……」
「她還不知要睡到何時,你等她作甚,仔細等太久會頭暈。」徐正說著,便強行將人帶走了。
傅知寧也沒想到自己就是出來溜達一圈,也能被綁到百裡溪麵前,當和那雙清俊眼眸對上時,她隻剩下生無可戀:「裴大人。」
「傅小姐。」兩人疏離地打招呼,仿佛昨晚沒見過。
「你今日醒得真早,」馮書一見她便笑,「精神頭也不錯,看來昨晚睡得不錯?」
話音未落,某道淡漠的視線便落在了她身上,傅知寧乾笑一聲回答:「睡得很好。」
百裡溪視線移開。
「我就說藥材有用。」馮書嗔怪地看向徐正。
徐正不服氣,可昨晚顯然被妻子教訓過了,這會兒也不敢頂嘴。
眾人說著話落座,傅知寧好巧不巧再次坐在百裡溪旁邊,開始了如坐針氈的早膳。
「裴大人,這幾日排查戶籍可有什麼收獲?」徐正隻要一見到百裡溪,便忍不住聊正事。
傅知寧拿了塊糍粑。
百裡溪麵色平靜:「目錄繁多,此次巡查的人又少,多日來才查了一部分,實在有心無力。」
「安州往來商客諸多,每年定居、遷移的都不在少數,裴大人覺得頭疼也屬正常,若裴大人需要,倒是可以向衙門借些人手,想來還能快點。」徐正建議。
傅知寧吃完糍粑,又剝了個雞蛋。
百裡溪唇角浮起一點弧度:「聖上派我巡查,不好假手於人。」
徐正聞言,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多有不妥,雖然不知道百裡溪此次前來的目的是什麼,但顯然不是他能多嘴的。
「是我多話了裴大人,還請不要見怪。」徐正忙致歉。
百裡溪也不介意:「徐大人也是好意。」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方才的對話沒發生過。倒是傅知寧被雞蛋噎了一下,著急忙慌地想喝口水,結果看了一圈都沒找到茶壺。
噎得正厲害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將她的杯子拿走,倒了杯清茶後又放回來,動作太過自然,以至於徐正和馮書都沒發現什麼不妥。
傅知寧愣了愣,緊張地看一眼舅舅和舅母,見他們沒注意自己,這才默默鬆口氣,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喝水。
一杯水喝了大半,馮書才蹙眉看過來:「別隻喝這個,喝點粥,你這丫頭平日看著懂事,挑起食來簡直叫人頭疼。」
這才相處幾天,舅母已經跟百裡溪這麼熟了嗎?竟然當著他的麵訓孩子,有沒有考慮過孩子的感受!傅知寧莫名窘迫,臉頰也跟著泛熱,低著頭不敢看百裡溪的表情。
好不容易熬過早膳,傅知寧等舅舅和百裡溪一走便溜回了後院,結果一進門就瞧見徐如意一臉苦相坐在石凳上。
「這是怎麼了?」傅知寧失笑。
徐如意眼巴巴地看向她:「腳扭了。」
傅知寧愣了愣,果然看到她一隻腳沒穿鞋,上麵一片紅腫。她無言一瞬走過去:「怎麼腫的?」
「小姐方才沒注意,被門檻絆了一下。」找了藥油回來的丫鬟主動解釋。
傅知寧哭笑不得:「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哪知道,肯定是犯太歲了。」徐如意嘆息。
傅知寧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看起來沒傷到骨頭,休息兩三日就好了。」
「可我剛準備出門,給阿歡送兩件輕薄衣裳,」徐如意一臉愁容,「天兒愈發熱了,她出來時隻帶了幾件厚衣,恐怕現在都沒得換。」
「我近來……心不在焉的,倒是疏忽了,你給她準備好了嗎?」傅知寧問。
徐如意點了點頭。
「那你把東西給我,我去送,順便去看看她。」傅知寧笑道。
徐如意連忙答應,叫丫鬟從屋裡拿了包袱給她。
傅知寧接過來便去了後門,等待車夫套好馬車來找她。
正等得認真時,馮書突然匆匆趕來:「知寧,你要出門?」
「是呀,」傅知寧說罷,見馮書也是穿戴整齊,「您也要外出?」
「這似乎是你舅舅的月要牌,我也沒見過,怕是什麼重要物件,剛才掉在廳內了,我想親自給他送去,你既然要出去,不如你順便送一下吧。」馮書說著,將月要牌遞給她。
家裡人少,徐正平日又騎馬出行,所以家裡隻有一輛馬車,兩人同時辦不同的事確實麻煩。傅知寧接過月要牌,答應後便離開了。
「先給你舅舅送去。」馮書叮囑。
「知道啦!」
馬車出發,傅知寧獨自坐在裡頭,拿著月要牌反復觀看,越看越覺得上頭的花紋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
正想得認真時,馬車也漸漸到了城門樓。傅知寧下馬車找到舅舅,將月要牌交給他。
「這不是我的。」徐正皺眉。
傅知寧一愣:「不是你的?」
「不是。」徐正非常肯定。
「不是你的會是誰……」想起來了,這月要牌上的花紋,跟司禮監內的承重柱雕花很是相似。
徐正似乎也想到了,於是叮囑:「裴大人在府衙排查戶籍,你去給他送去吧。」
傅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