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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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蕭蕭, 卷著宮牆上的風鈴叮當作響。

宮門前,聚集的民眾已越來越多了。

昔年趴在父親肩頭的幼童在孫兒的攙扶下,顫著雙|腿來到宮門前。

那一年, 他問父親「好人為什麼要坐籠車」時,他才五歲。許明知一襲白衣冒雨擊鼓的場景早已在記憶裡模糊。但是, 這一刻,模糊的記憶一下清晰鮮活了起來。

今日, 晴空萬裡, 無風亦無雨。

鼓前, 白衣依舊。

許明知死了, 可他的學生仍在。

女聖死了,可她的弟弟仍在。

為許先生捧訓示錄的學生死了, 可他的徒孫仍在!

為女聖搖旗吶喊的老輩人走了,可他這個後進還在!!

正義,是不會倒的!

昔年幼童上前, 解開自己的袍子, 露出褻|衣。他本是貧家子。若不是那場變革, 若不是女聖, 他哪能得識聖人字?

先輩已先行。現在, 輪到他這個後進上場了!

推開攙扶的兒孫, 擠過人群,從懷裡掏出《訓示錄》。他跪下,一如當年的陸青, 慢慢趴下, 而後讓兒孫將書放在自己的背上。

左摯垂眼看了一眼, 哈哈大笑了起來。

「老夫聊發少年狂!」

他用力捶著鼓麵, 「今日聊發少年狂的老東西可真多!」

昔年幼童嗬嗬笑著, 「你是國公,我就一介書生。但這風頭也不能被你一人搶了去。」

「好!」

左摯笑得極為豪邁,「香火留著,咱們這些老家夥就先上吧!」

「哈哈!」

左申大笑,「老邁之軀能為後進添把火亦是人生快事!兄長,你是不是不行了?敲得弱了!」

「老東西,好好盯著那些鬼魅魍魎。這些東西最愛混人裡麵。看緊了,免他們傷了這些後進。」

「放心吧。」

左申嗬嗬笑著,「我的眼睛可比你好!」

鼓聲再度激昂了起來。而宮門前的皓首「老匹夫」也是越聚越多。

昔年見過女聖鬥百官的幼童們聽聞了消息,顧不上軀體老邁,紛紛來到了宮門前。他們擠開人群,將年輕一代隔絕,站在了最前麵。

王珊狠狠擦去淚水,舉起手,道:「跟我喊。」

她頓了下,氣沉丹田,鉚足了力氣嘶聲大喊了起來,「女官不可廢!」

驚天一聲喊後,回應的聲音齊齊跟著響起。

「女官不可廢!」

「女官不可廢!」

海麵之上,大浪起。

一如這聲勢浩盪的吶喊之聲。

不可擋,亦無法擋!

暗中觀察的各路狗腿子臉色都白了。左摯身為左玉的家人,在封聖一事上理應避嫌。可他們沒想到,他會今日一襲白衣前來擊鼓。

不提封聖,隻提女官。

這下,球又被踢到朝臣這邊了。

左摯的名望雖不如姐姐那樣高,可到底教書育人幾十載,又是女聖的弟弟,他出麵的話……

輿論很快就會逆轉的。

各路狗腿立刻跑回去稟報。可麵對著這樣聲勢浩盪#30

340;請|願,這些人亦無更好的辦法。

要是派人鎮壓勢必會引起更大反彈。王珊、左摯會敲鼓這事他們也想過。但想想天下男兒哪個喜歡女子拋頭露麵的?所以便有恃無恐。

可如今百姓的聲援卻像一個巴掌一樣,狠狠地打在了他們臉上。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們:你們錯了。

左學素來不為上層士大夫所喜。這樣一個整天教百姓用禮法對付上層的學問怎能被士大夫喜歡?前麵幾位天子為何能將朝臣吃得死死的?不就是借助了「民力」嗎?

民強盛了,官就弱了。這些年,手不敢伸,錢不敢拿的,當官也不知為了什麼。好不容易等到年幼天子繼位,熬死了老妖婆,可不得出來舒展舒展嗎?因此,這些人根本就不懂什麼叫作「天下之利」。

明明左玉寫過的多本書裡都闡述了經濟的重要。社會上的絕大多數現象都可以通過「經濟邏輯」來得到答案,可這些人就是不屑看。

達官貴人|妻妾無數,窮人無妻大有之。女子出門乾活,讓平民男子受益了,怎能不聲援?莫說是平民。便是衙門裡的衙役,宮裡的侍衛,許多底層的小兵,甚至一些清正大臣也不贊同他們。

一些大臣沒說話隻是在等時機,順便也要教教天子怎樣借住「民力」。

端坐於紫宸殿內的年輕天子十分焦急。他很想現在就出去,但是他的母親不允許他出去。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向臨春垂下眼,久久不語。

過了許久,再抬起頭時,眼眶已是微紅。

「逼得朝臣主動來請你出去便能出去了。」

天子愣在那裡。過了一會兒,表情逐漸扭曲,「可鎮國公現在在外敲鼓!他已八十三的高齡了!除了他,還有諸多耄耋老人!他們不比年輕人,如何受得起折騰?」

向臨春側過頭,擦去眼角淚水,喃喃道:「鎮國公敲鼓那一刻,已做好了與女聖相會的準備了……」

「為,為什麼?」

天子後退了兩步,「女官到底礙著他們什麼了?!要把人這樣往死裡逼?!」

「沒礙著他們什麼。」

向臨春轉過頭,眼露悲切,「僅僅隻因女子拋頭露麵讓他們不愉。」

「不愉?不愉?!」

天子憤怒地抓起茶盞往地上一砸,「就為了這個?!」

「這隻是開始。」

向臨春慢慢給兒子解釋著,「一旦咱們退步,那地租又會漲上去。報社的審批也會被奪走。女聖所分享於萬民的技術、器具都會被他們一點點收回。兒子,你還不懂嗎?」

向臨春的臉扭曲猙獰了起來,咬牙切齒間充滿了恨意,「他們無法忍受牝雞司晨,也無法看著大把的錢流向萬民。這天下是咱們林家的,也是萬民的,但唯獨不是朝臣的!如今民富國強,朝臣鄉紳勢弱,從女官入手是因不愉,而這不愉許多男子都有!」

天子垂下眼。過了久久後,他笑了。

「所以這是要借著女官一事挑動天下男子反?可他們失算了啊。」

天子大笑了起來,「宮門外有許多男子!」

「平民易無妻,自是不想女子再回閨閣。可天下鄉紳又會怎想?」

向臨春長長嘆出一口氣,「所以老祖宗跟你說,要善待女子,她們會回饋你。等著,不要急…

…」

她眼前模糊了起來,「這種事,急不來。若是有必要,本宮亦可追隨女聖而去……」

「母後?!!」

天子大驚,「您什麼意思?」

向臨春笑了笑,望著兒子的眼裡滿是溫柔,」女聖一生都在詮釋『身先士卒』四字。如今鎮國公在外敲鼓,我身為皇太後又豈能乾坐著?若是鎮國公這一場頂不住,那我便去。屆時我兒莫要心軟,殺一批,流一批,如此,天下安享太平!」

「這世上,事情都是很難做的。」

天子眼裡湧起了淚水,耳邊回盪著左玉曾經說過的話,「為了讓這塵世前進一點點,許多人都得豁出命去。一些人被記在了史書上,可更多人則埋沒於歷史長河,無人知曉。有名英雄當被銘記,無名英雄更當被銘記。因為,幕前站著的英雄是被無數無名英雄支撐著才沒有倒下。陛下,你要記住,如果一個君王沒有與臣民共進退,甚至共赴死的決心,那麼民心永不為君所用!」

「共進退,共赴死……」

天子喃喃著。漸漸,淚水從眼裡消退。堅毅,一點點升起。

他握緊拳,一字一頓地道:「女子務工使我大昭蒸蒸日上,每年入庫稅銀裡女子所貢稅銀何其多?老祖宗說,享萬民供養則當回報之。她們是女子,可卻也是朕治下的子民!如今她們在外齊聲請|願,我如何能坐視不理?!」

他朝著向臨春跪下,重重磕了一頭,「母親,兒不孝。兒不能聽您的,兒現在就要出去!」

他抬起頭,眼裡已無半點迷茫。

「兒子是天子!朕的子民朕親自來守!若有人想逼死君父,那麼這江山就歸還於萬民吧!」

「嗡」的一聲,向臨春隻覺腦裡炸開了一個響雷。

她顫著聲音問道:「你,你要做什麼?」

「人人皆有父母骨肉親兒。鎮國公雖老,可亦有兒女不舍其離去。朕身為君父,如何能看忠貞之臣骨肉相離?這江山若連朕都沒有為之犧牲的勇氣,若被反了,那亦是活該!」

他慢慢站了起來,「朕雖庸弱,但也絕不會讓耄耋老人,柔弱女子沖在前麵!」

向臨春顫著唇,可最終卻是沒有說出一句阻止的話。她無力地垂下手,喃喃道:「那將封聖與繼承大位的聖旨寫好再去吧。」

天子笑了起來,「嗯,封聖聖旨早寫好了。」

他聽著外麵的鼓聲,「鎮國公真是老當益壯啊……」說罷便道:「這便將繼承大統的聖旨也寫好了吧。」

天子尚未有子嗣,可還有別的兄弟在世。雖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其中有兩個兄弟卻是靠得住,才華也好的。

這些人未必敢逼死他,但以後恐怕沒什麼好日子過。為了防止皇位被朝臣拿捏,這聖旨還是一並寫了好。

京畿旁的州縣內,身著白衣的女學生們席地而坐。她們沒有吵鬧,也沒有敲鼓,隻靜靜|坐在州縣衙門前,進行著無聲的抗|議。

無數百姓被吸引,當詢問清原由後,便也跟著坐了下來。女子回家做女紅去了,家裡日子可就要難過了。而且,這群壞官竟是想阻止女聖進文廟,這怎可以?

這些女娃子不容易,將來可都是要當先生的人。他們可不能乾看著,也得幫幫她們!

這一幕,整個大昭都在上演著!當暮色降臨,天子坐上承天門時,已有商販開始罷市。

些地方,有女學生遭到了毆打。有些下流的人將她們的衣服撕破,讓她們受盡了羞辱。

動了手,民憤立刻就大了起來!女學生隻是想替師祖爺求個文廟罷了,憑什麼打人?這手段著實下作!

群情一激奮,民眾與官府立刻就對立了起來!罷市的罷市,罷|課的罷|課,聲勢浩盪的,讓當地的鄉紳與官吏都嚇壞了!

各地女校的校長冷笑著。女子回家涉及著千家萬戶的利益,剝奪女聖之名關係著受恩惠之人的心情!就這還想跟她們鬥嗎?她們連死都不怕,會怕被人撕衣服嗎?!皮囊罷了!也隻有這些齷齪的人才會當成事!

被關在牢籠裡的各校校長看到的不是死亡來臨時的恐懼!她們眼裡看到的隻有如烈火般熾烈的希望!

我若不死,何來公義?!

今日能為女子公平而死,死得其所!

京城,天子上了承天門。大總統太監鉚足了力氣,開始宣讀聖旨。

萬民歡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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