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夾心麵(三章合一)(1 / 2)
「沒兒子?」蘇蕎也蒙了。
她的目光再次望向那個小男孩兒,眼神中全是不解,明顯是要追問:「那這個是誰?」
看她這副樣子,肖祁峰一臉無語:「這是我姐的兒子。」
說完看了她一眼:「我有沒有結過婚你不知道?你大伯娘之前什麼也沒跟你說?」
蘇蕎整個人都楞在了當地。
她實在沒有想到——
蘇小娜居然敢在這種事上騙她!
她怎麼膽子那麼大?
結沒結過婚,生沒生過孩子這又不是別的事兒能捂得住。
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不是分分鍾都能被戳穿嗎?
她怎麼敢如此騙自己?!
除非,蘇小娜確定自己根本不會去找人打聽。
想到這,蘇蕎的心裡五味雜陳。
有受欺騙後的憤怒,有對蘇小娜的厭惡,也有對曾經那個自己深深的無奈。
那時候的她到底得有多好騙啊?
以至於蘇小娜哄她哄得肆無忌憚。
她那是篤定了自己對她這個堂姐有十足的信任,她說出來的話根本不可能再去找人核實——
所以,當初的那個自己真的就是個傻子。
看出蘇蕎的神色不對,肖祁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怎麼了,有什麼事?」
「沒事。」蘇蕎收斂思緒,朝他勉強扯了扯嘴角。
她實在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索性彎下月要,朝那小孩兒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啊,今年幾歲了?」
小孩兒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而是忽然朝她伸出了雙手,奶聲奶氣的說了句:「姨姨,抱。」
那聲音小小的,軟軟的,聽得人心都要萌化了。
蘇蕎完全來不及思考,就已經將小孩兒從車上抱了下來,抱進了懷裡。
抱起來後她才發現,這個孩子好輕啊!
從身量看,他應該和小藍差不多年齡。
小藍在姑姑家養得並不好,已經偏瘦,可這孩子抱著還沒小藍沉手。
蘇蕎忍不住伸手在小家夥的身上捏了捏,隔著衣服都能扌莫出突出的肋骨。
她不由得朝肖祁峰看了過去。
肖祁峰自然看得懂她眼神中的含義,卻一臉無奈的朝孩子瞥了一眼,什麼也沒有回答。
很明顯有些話他是不願意讓孩子聽見的。
蘇蕎沒有再追問,而是又將孩子抱了抱緊,對他說:「姨姨帶你去吃好吃的。」
說完,她朝肖祁峰示意了一下,就朝廚房走去。
因為今天要外出,昨晚蘇蕎就蒸了一鍋饅頭,是蘇蔚一直叫嚷著要吃的白麵饃饃。
雖然早上沒有熱,可因為一直放在灶台邊,這會兒依然溫乎乎的。
蘇蕎將孩子放在廚房裡的小板凳上坐好,然後掰了半個饅頭。
想了想,又將饅頭從中間分開,舀了一勺白糖夾在了裡麵。
然後遞了過去。
哪有小孩兒不喜歡吃甜?
看到那饅頭,小家夥的眼睛頓時閃起了光。
他試探的伸出了手,目光卻緊緊的盯著蘇蕎的眼睛。
仿佛要從她的眼睛中看出她真實的想法。
望著這樣的目光,蘇蕎心裡忽地一軟。不知道怎麼的,她就想到了妹妹。
小藍在姑姑家想要什麼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小心翼翼?
這讓她對眼前的孩子頓時又多了幾分憐惜。
「吃吧。姨姨給你的,吃了沒事。」她溫柔的說道。
「小樹。」孩子並沒有立刻去接饅頭,而是望著她忽然開了口。
「嗯?」蘇蕎有點沒聽清楚。
「小樹。」孩子提高了一點點音量,很認真的又重復了一遍。
蘇蕎這才反應過來小家夥是在回答自己之前提出的問題,告訴她,他的名字。
「小樹啊,這名字真好聽!」蘇蕎將饅頭塞到了他的手裡,又在他的頭頂扌莫了扌莫,誇贊道。
心裡暗暗感嘆,這孩子太聰明了,是個有內秀的。
從她問話到現在,怎麼也有十分鍾過去了,他居然還能夠記住自己問的內容。
別人不知道,蘇蕎知道這一點小藍是做不到的。
她忍不住側臉看了看肖祁峰,瞬間理解了這人不敢在他麵前隨便說話的原因。
聽到小樹的回答,肖祁峰也伸手在他的腦袋上撫了一把。
然後才朝蘇蕎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替外甥解釋道:「樹苗的樹,大名徐家樹,快四歲了。」
「姐,你起來咋不叫我?」
就在這時,蘇蔚打著哈欠從外麵走了進來。
看到肖祁峰,他頓了一下,然後就沖姐姐又埋怨了起來:「姐,小肖哥都來了你也不喊我?我要是沒睡醒就讓肖哥這麼等啊!」
因為蘇蕎要趕早班車,肖祁峰他們來的非常早。即便已經說了這一會兒話,其實還不到早上六點。
所以她並沒有叫弟妹們起床。
麵對弟弟的埋怨,蘇蕎沒反駁,而是用手指了指安靜的啃著饅頭的小家夥對他說:「這是小樹,肖大哥的外甥。你帶他回屋玩一會兒,小芃那一箱子玩具呢?拿出來給他玩兒。」
聽說是肖大哥的外甥,蘇蔚立刻走了過來。
他先彎下月要沖小樹咧嘴笑了笑,然後湊過去溫聲的和他說了一會兒話。
蘇母常秋月是生小女兒的時候難產去世的,所以小藍生下來就沒媽。
為了生計,蘇父蘇長和一直在外麵找活乾,對於家裡的孩子照顧的也不多。
蘇蕎成績好,一直在上學。而蘇蔚因為村裡的學校也學不來什麼東西,早早的就不上了。
所以,不管是小芃還是小藍,幾乎都是他帶大的。
對於怎麼和小孩兒交流,整個蘇家他最懂。
果然,之前連麵對著蘇蕎都還有點緊繃的小樹,三言兩語就被蘇蔚給「虜獲」了。
饅頭都沒有吃完,就和蘇蔚牽著手一起回了屋。
連舅舅都不要了。
肖祁峰一臉震驚的看著外甥就這麼把他給「拋棄」了,一副緩不過神的表情。
看得蘇蕎忍不住的好笑。
隻是早上的時間太寶貴了,因為小樹已經占用了不少,剩下的蘇蕎可一點也不敢浪費。
「肖大哥,要不你也去屋裡坐?我讓蘇蔚給你倒杯水喝。」蘇蕎委婉的開始攆人。
可這人卻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我不渴,這邊有什麼讓我幫忙的嗎?」
看這架勢,蘇蕎明白他這是有話要跟自己說呢。
於是也沒客氣,乾脆的拿了一頭大蒜遞過去:「那你給我剝蒜吧。」
肖祁峰愉快的接受了任務,站在她的身邊很認真的剝了起來。
一邊剝,一邊對她說:「我姐夫因為幫別人養豬,判了投機倒把罪,被判了六年。他被送去勞改的時候,我姐正懷著小樹。小家夥在娘肚子裡受了虧,生下來的時候跟個小老鼠一樣,我娘都怕他養不活。
我姐去世之後,姐夫家那邊沒人願意收留他,我娘就把他接回來自己帶了。可底子太差,養了這麼些日子,還是沒緩過來。
這小子以前受的苦太多,估計還得再養養才能好點。」
說到這兒,肖祁峰露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因為我姐夫的事兒,小樹從小沒什麼玩伴兒。他個頭又小,平時老是受其他孩子的欺負。
我是覺得小東西天天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想著小藍和他年齡差不多,沒準兒能玩到一起,所以就把他給帶過來了。
這也是我臨時起意,提前也沒有給你們打招呼,不會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肖祁峰說完這些話,才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向蘇蕎。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轉頭,看到的竟是蘇蕎一臉震驚到了極致的表情!
他默了默,眼神中帶出了訝異。
「青枝姐去世了?什麼時候的事?!」蘇蕎急切的問道。
說話間竟紅了眼圈。
蘇蕎還是陪著媽媽去給青枝姐做嫁妝的時候認識的她。
在她的印象中,那是一個性格溫婉,特別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大人們稍微調侃兩句,她那臉就能紅得賽過給她做的紅棉襖。
可是她又非常的善良,總是悄扌莫扌莫的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顆花生,一個紅棗塞進蘇蕎的嘴巴裡。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蘇蕎真的很喜歡這個姐姐。
之前沒有聯絡,倒也不想。可現在和肖祁峰聯係上了,蘇蕎就老是回憶起以前的種種。
很多人很多事全都想了起來。
她昨天晚上還在琢磨,想讓這人給青枝姐帶個話,讓她有機會的時候來家裡玩。
沒想到話還沒來得及說,青枝姐人就不在了。
「去年。」說起姐姐,肖祁峰心裡也一陣難受。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試探的出聲問道:「你大伯娘之前關於我們家的事兒,什麼也沒跟你說過?」
蘇蕎搖了搖頭:「對不起,當初我一心要考大學,大伯娘一提訂婚的事兒我當場就炸了,什麼也沒有聽進去。你家的情況我確實不了解。
我不知道你是秀萍姨的兒子,加上我二堂姐又刻意誤導我,所以產生了很多誤會。以至於後來在鄉親們的麵前說了些對你不好的話……」
蘇蕎將蘇小娜跟她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肖祁峰。
然後說:「不管是什麼原因,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聽信謠言,連調查都不調查一下就信口胡說。給你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很對不住。」
「沒有的事兒,你別瞎想。」肖祁峰說著陷入了思索。
他蹙緊了眉頭,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可是你二堂姐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是啊,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蘇蕎曾經也想不通。
可就在剛才,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明白蘇小娜得知她要嫁的人是肖祁峰後內心的那種嫉妒和憎恨。
她和肖祁峰不熟,但不代表蘇小娜和他不熟。
畢竟這個人和她大堂哥蘇小軍還做了幾年初中同學。
據說曾經有段時間關係還很不錯。
所以,蘇小娜應該非常了解肖祁峰有多優秀,甚至很有可能她早就對這個人心有所屬。
以至於在得知肖家點名要和自己訂婚後,憤怒和嫉妒促使著她想方設法也要把這段婚事給拆散。
隻是這話蘇蕎沒法說給肖祁峰聽,隻能搖頭敷衍了一句:「誰知道呢,沒準兒她就是見不得我好,習慣性使壞吧。」
聽了這話,肖祁峰抿了抿唇,叮囑道:「以後離她遠一點兒。」
「嗯,我會的。」
說完話,蘇蕎開始乾活。
她端過放在灶台上的麵盆,揭開濕布,將事先揉好的白麵團從盆裡拿了出來。
在案板上撒上乾粉,開始擀麵。
她將麵團按扁擀成稍厚的圓片後先放在了一邊,然後再次揭開了濕布,從裡麵拿出了一團揉好的高粱麵團。
緊接著蘇蕎將高粱麵團放在了白麵擀成的麵片裡,如包包子一般將高粱麵包在了裡麵,揉圓,然後再重新按扁。按照一般擀麵條的方式擀成了薄薄的大圓片……
肖祁峰從來沒有見過麵條還有這樣的做法,簡直驚訝極了。
他一瞬不瞬的盯著手法利索的蘇蕎,連剝蒜的動作都停止了。
直到蘇蕎將擀好的麵折疊後切成粗細均勻的麵條,他才終於問出了聲:「你做的這是什麼?這種做法我從來沒有見過。」
「這叫夾心麵,也有地方叫包-皮麵,屬於粗糧細做的一種。高粱麵太剌嗓子,外麵包裹上白麵,吃起來順口一點。」
「這法子是你自己琢磨的?」肖祁峰的眼神裡全是贊嘆。
「之前偶爾見別人做過。」
蘇蕎說完,順手拿過旁邊的蒜臼遞了過去:「肖大哥,你幫我搗點蒜吧。」
肖祁峰連忙答應。
這個話題就這樣岔了過去,蘇蕎鬆了口氣。
她總不能告訴這人這是山西的特色小吃,她是之前去那邊出差的時候專門留心學的。
要知道這輩子的她,最遠也就隻到過縣城,再遠根本就沒有去過。
麵條鹵是蘇蕎一早就做好的番茄雞蛋鹵,之前一直放在灶台邊煨著。
麵擀好了,隻需煮熟就可以吃了。
看蘇蕎將水燒上,肖祁峰放下搗好的蒜泥,看了看門口:「我去叫他們準備吃飯?」
「不用了,咱先吃,能睡就讓他們多睡會兒。待會兒起來了小蔚會煮給他們吃的。」蘇蕎解釋道。
燒開水,下麵,煮熟撈起盛入碗中,拌入酸香爽口的西紅柿雞蛋鹵……
肖祁峰仔細的盯著麵條看,發現那麵煮出來除了顏色稍微深了一點,不點破任誰也看不出裡麵摻了粗糧。
看著就是實打實的細白麵啊!
雖然還沒有吃,他覺得自己也能夠想象那種味道,一定是細滑細滑,充滿了麥香。
就在他還在遐想的時候,蘇蕎已經盛了一大碗塞到了他的手裡:「趁熱吃,嘗嘗我的手藝咋樣?想吃蒜的話可以再澆一勺蒜汁。」
她說著,拿過蒜臼又在裡麵放了鹽,醋,香油,麻利的調出了一個醋蒜汁。
肖祁峰接過碗,夾起一筷子放入口中,隻覺得那麵條外皮爽滑,內裡筋道,充滿了濃濃的麥香氣。
再配上鹹香可口的番茄雞蛋鹵……那味道,真好吃的讓人恨不得把舌頭也給一起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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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肖祁峰幫忙,蘇蕎自然順利的趕上了頭班車,也如往常一樣,剛八點就到了焦縣。
今天她來縣裡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她想去那新興的自由市場轉轉。
如果可能,想買點肉做些肉乾。
昨天,在肖祁峰拒絕收錢的時候,蘇蕎就開始琢磨,要用什麼方式把這份人情債給還了。
買衣服,日用品這些肯定不合適,顯得太過於親昵。
想來想去她覺得最合適的就是送吃的了。
畢竟食物這種東西,吃完就沒有了。對於送的人和吃的人來說,都沒有什麼負擔。
肖祁峰曾經說過,他再有幾天就要回部隊了,蘇蕎就想著趁他還沒走,做點拿手的熏肉乾給他帶上。
為此,她今天還特意帶了一個大袋子,希望能夠滿載而歸。
早上的時候,那人說起了他的姐夫徐慶華,說是因為家裡太窮,想掙點錢給孕期的妻子補充點營養,所以悄悄去給私人開的養豬場乾活,結果被一鍋端了。
徐慶華被抓的時候正是運動後全民最彷徨的時候,一切政策都還沒有明晰。那時候就是出門賣個雞蛋都容易被扣帽子,更別說開養豬場了。
所以即便隻是去乾活的,抓住了判的刑也非常得重。
現在幾年過去了,隨著政策的鬆動,已經有人開始試探性的做起了小買賣。
蘇蕎知道,利益驅使下,再危險的活兒也依然有人會乾,就像是開養豬場。在那剛剛興起的自由市場裡,要是去的早有很大的幾率能夠買到豬肉。
隻不過現在已經快八點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得上趟。
蘇蕎按照前世的印象朝著焦縣最大的自由市場走去。
說是自由市場,其實不過是一個比較隱蔽的小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