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過來,我保護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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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結束後, 人群三三兩兩的從宴會上出來,熱鬧逐漸分散,人群漸漸淹沒在黑夜裡, 顧戚推著江彧行走在街頭小巷, 偶爾四周會傳來行人匆匆的腳步聲和小動物們窸窣的腳步聲, 月照枝頭,身上的酒氣和人群的喧鬧氣被吹散, 夜色的涼意逐漸攀上了顧戚的手臂, 顧戚緊了緊手裡的輪椅, 推得快了幾分。

恰好這時,他身前的江彧問了一句:「德陽殘障機構,是在邊陽區的那座殘障人士機構嗎?」

剛才在酒席上, 陳老板跟白鶴歸聊了很多關於任務的事情,顧戚聽了一部分, 他們說的是要去殘障機構裡救走一些殘障兒童。

「是,就是那個殘障兒童機構。」顧戚點頭。

他們a市有一個專門為殘障兒童設立的殘障機構, 什麼聾啞兒童,盲童, 殘疾兒童,隻要智力沒有太大問題, 都可以送去這所殘障機構。

這所機構會教他們簡單地學會一些知識, 如何照顧自己,如何和社會接觸, 如何做一些工作來養活自己,等他們成年了,殘障機構還會專門找一些福利機構來安置他們,給他們找工作。

顧戚記得這所機構還經常被各界人士捐款。

「出現變異的時候, 這所機構裡的殘障兒童們都沒逃出來,有些人變成了感染者,但還有些殘障兒童被職員們帶著藏起來了,就在幾天前基地裡接到了從機構裡跑出來的職員的求救,趙區長打算帶人去端了德陽殘障機構裡的感染者,準備讓白鶴歸帶隊。」

顧戚說完這些的時候,發覺江彧的身形有些僵硬,他低頭看時隻能看見江彧的頭頂,江彧的發絲微微顫了一下,似乎是想抬頭,又強行停住,然後繼續說:「之前,我就是要被送往這裡。

顧戚一個晃神,江彧的輪椅直接卡在了石頭上。

上輩子江彧是從德陽殘障機構裡出來的?

如果沒有他之前橫插一手帶回江彧,江彧現在就應該在德陽殘障機構裡,德陽現在是什麼樣子誰都不知道,上輩子的江彧說不定就是在德陽裡站起來的。

換句話說,德陽裡有可能有能讓江彧站起來的東西。

「怎麼了?」輪椅歪掉的時候,江彧穩穩地抓住了輪椅的手柄,他扭過頭,卻看到顧戚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像是愧疚,又像是茫然,最後逐漸堅定,像是被點燃的火把,起初隻有一點星火,但不過幾秒,就明烈的燃了起來。

「德陽殘障機構那裡的感染者應該不少,不如我們一起去一趟?」

頭頂上的聲音飄下來的時候,江彧有些發怔:「去哪裡做什麼?剛才陳老板不是說哪裡很危險嗎?」

他隻不過是想起自己差一點就被送到哪裡而有些慶幸自己遇到了顧戚而已,卻沒想到顧戚突然提到這一茬。

「德陽裡人多,感染者多,好東西肯定也多,說不定那件就對你的身體有幫助。」

月色下,顧戚捏著江彧的肩膀,感受著被困在這具身體裡的逐漸衰敗的靈魂,神色認真的說:「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重新站起來。」

那時候月色太美,將顧戚的臉也染出了三分柔光,江彧唇線蒼白,定定的盯著顧戚看了幾秒,才嘶啞著聲音說:「太麻煩了,帶我去德陽殘障機構,路上會很拖累,我,我吃過晶核,但我還是沒站起來,有可能我這輩子都站不起來。」

「不會。」顧戚篤定的打斷他的話:「你會站起來的。」

上輩子叱吒風雲的江彧,這輩子怎麼可能會站不起來呢?

顧戚眼底的光芒太耀眼,滿天星光都顯得暗淡,江彧喉結滾動了一下,繼而被燙到了似得轉過了頭,半響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顧戚又推他向前走,這一次走的又急又快,像是要把他直接推到德陽殘障機構裡一樣。

江彧坐在輪椅上,隻覺得心口滾燙,像是有火在燒。

出發去德陽殘障機構的任務很急,昨天晚上剛剛在陳老板別墅裡吃過晚宴,今天顧戚就聽到了風聲,白鶴歸他們要在下午三點在基地門口集合,準備出發去德陽。

接到消息的時候,顧戚正在為這場任務練打靶。

就在昨天,他們從別墅出來的時候陳老板送了他兩把□□,估扌莫著是從軍區那裡搞來的。

□□他上輩子就用過,準頭很足,拿著隨意試了試手感。

這兩天劉琛去山裡種地,家裡就隻有顧戚跟江彧兩個人,江彧能從臥室的大落地窗裡看到顧戚的側影。

顧戚骨架不算壯,挺拔的肩膀下是勁瘦的月要身,他換下了以前的運動衣,穿上了陳老板送來的作戰服,作戰服緊緊地繃著他的小腿,勾出流暢的曲線,作戰靴裹著腳踝,走起路來會發出輕微的磕碰聲,清晨的陽光灑下來,照在顧戚的後脖頸上,把他的頭發照的毛茸茸的。

如果用手撚一下的話,手感一定很好。

江彧遠遠地望著顧戚的身影,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手指卻輕輕地捏著膝蓋上的另一把槍。

陳老板給了他們兩把槍,顧戚分給了他一把。

他的另一隻手上繞著一縷銀色的火苗,靈動的像是一條遊蛇,飛快的順著他的手臂翻爬,火苗因為是銀色的,在陽光下並不明顯,看起來好像並不是很厲害的模樣。

隻是偶爾那一縷火苗脫離江彧的手腕,飛到它處時,一燙就是一個細小的窟窿,無論是玻璃還是地板,都禁不住它的溫度。

燙到人身上,大概也是一樣的吧。

在臨出發前,顧戚還特意搶在白鶴歸前麵離開,他不想在德陽殘障機構跟白鶴歸碰上,有一種去搶別人任務的感覺。

走的時候顧戚還叫上了羅梟,羅梟當時就在在一旁抽煙,見了江彧,的羅梟走上前來,沖顧戚吹了個口哨:「帶他一起去嗎?」

聽到羅梟的聲音,江彧麵無表情的抬眸掃了一眼他,正看見羅梟一身悍戾的目光和身上的血腥氣,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硬茬子。

「嗯。」顧戚隨手將槍支插到月要上槍套內:「江彧很厲害的,他不需要別人保護。」

顧戚對江彧有一種盲目自信,他覺得就算把江彧丟進高級感染者的修羅場裡,江彧都能殺出來一條血路,所以說起江彧的時候,語氣裡滿滿都是篤定。

羅梟聽得挑眉,順手點了根煙,跟江彧吹了口白色煙霧:「他還挺崇拜你。」

羅梟就說了個調侃的話,卻不知道戳到了江彧那根神經,江彧突然側過了頭看周邊的風景,好像周邊的景色多好看一樣。

但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他微微發紅的耳垂。

顧戚三人出基地門口的時候,基地門口還很熱鬧。

基地門口永遠堵著一群人,麻木而卑微的活著,向每一個進入、離開基地的人乞食,顧戚一行人裡隻有羅梟抽著煙看了一會兒,把自己這次出去帶著的口糧分出來一些,給了幾個小孩子。

他一遞食物,四周的孩子們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兒的鯊魚一樣湧了上來,瞬間將羅梟包圍住,帶著哭腔的童音炸開,層層疊疊的聲浪淹沒了羅梟的話,一雙雙手抓著羅梟的手臂,竟然逼的羅梟有些手忙腳亂,一米八的壯漢愣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掙脫出來,一路跑出很遠,才徹底甩脫這些小孩。

「外麵的孩子越來越多了。」離開的時候,羅梟語氣有些感嘆:「估計是家長也養不下去了,隻能放他們出來,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好。」

顧戚當時正推著輪椅,並沒有回答羅梟。

因為越往後的情況會越糟糕,人類在這樣的環境下根本競爭不過那些感染者們,在上輩子的末日寒冬裡,有些人餓極了,是連自己隊友的屍體都吃的,甚至還發生過易子而食的事情。

這也是為什麼最後基地會被感染者圍城的原因。

——

這次出發去德陽殘障機構,顧戚租了一輛比較大的綠皮卡車,他負責開車,把羅梟跟江彧丟到了後麵的車鬥裡。

綠皮卡車發動,車速不快的行駛在路上,基地門口的人群紛紛讓路,車子出了基地的大門,晃晃悠悠的駛入了末世後的世界裡。

比起來不久前的末世初期,現在的城市衰敗了很多,街頭巷尾的車和滿地的高樓都被植物攀爬,被野鳥做巢,但同時也熱鬧了很多,各種變異動物在城市中穿行,變異後的貓貓狗狗都不算什麼了,他們遠遠的還看見了奇形怪狀的感染者。

顧戚靠在鐵車皮上,對這次的德陽殘障機構充滿了期待。

——

六月的宿舍裡沒有空調,本應該是悶熱的宿舍裡卻傳來一陣陣濕冷的風,隱約間還有些腥味兒,簡易從沉睡中醒來,扌莫索著從床上爬了下來。

為什麼這麼冷呢,這不是六月份嗎?

他下來的時候好似踩到了什麼黏膩的東西,有點彈性,很薄很韌,還濕濕滑滑的,被他踩到了後「嗖」的一下抽了回去,嚇得簡易「啊」的一聲抓緊了身旁的床欄杆。

這麼濕,難道是拖布嗎?

他看不見,隻能縮著腳僵硬的在床邊坐著,過了好幾秒他才顫微微地喊了一句:「唐落?」

外麵沒動靜。

簡易有點難過,唐落已經好幾天不理他了,而且殘障機構裡的人都不見了,是放暑假回家了嗎?那為什麼他的家人沒來接他呢?

是把他丟在這裡,不想再要他了嗎?

簡易在床上縮了一會兒,最後又慢騰騰的下樓,順便在床邊扌莫索自己的手杖。

他扌莫索了一個空,正要收回手,手杖已經被送到了自己的手邊。

簡易欣喜的喊:「唐落,是你嗎?」

宿舍裡回盪著他空盪盪的聲音,沒有任何回應。

簡易猶豫著探出一隻腳來,這一回,他的鞋子被人拿著送到了腳上,他落腳的時候也沒有再踩到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簡易甩著手裡的盲人手杖,慢吞吞的起身往外走。

他推開門時,走廊裡響起了晚自習的鈴聲,這是晚上六點半了,要去吃晚飯了。

平時這個時候走廊裡應該都擠滿了同學的,但此時走廊裡一陣安靜,隻有手杖點在地上的聲音,他從台階上走過,好似踩到了一層厚厚的油脂,空氣裡散發著淡淡的鐵鏽味兒,頭頂像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來,他去扌莫腦袋,扌莫到了一點水滴,泛著些腥味兒。

哎,是水管漏水了嗎?

滿是被拖拽出的血跡與殘肢的宿舍大廳裡,感染成毒蜂的男宿管在棚頂倒掛,一滴滴粘液順著它的口器向下滴落,無知無覺的盲人簡易站在一片人間煉獄裡,昂起頭來,清秀的臉蛋上帶著幾絲茫然。

「職員怎麼還不來修呢?」

——

「德陽殘障機構曾經是全國最出名的殘障機構,曾經有人這樣形容德陽殘障機構:所有殘疾人的天堂。」

「因此,德陽殘障機構風靡一時,很多人都會把自己家的孩子送過來,也有很多社會捐贈。」

率皮卡車停到了殘障機構附近,羅梟作為一個走哪兒混到那兒的無業遊民,比他們對殘障機構了解多了,指著殘障機構裡麵給他們科普:「來之前我大廳了,他們殘障機構是被一群蜂蟲給占據了,很多人都變成了各種各樣的蜂蟲,然後開始吞吃人類。」

「這裡的孩子們多是問題兒童,缺胳膊斷腿都算好的,弱智也有不少,根本就躲不掉,所以死傷慘重,也不知道這次還能救出來多少個。」

其實羅梟不明白顧戚為什麼要來這兒,這裡明顯是個感染者老巢,也沒人下達任務,但他總覺得顧戚不是乾賠本買賣的人,所以也就跟著一起來了。

說話間,他們一行人已經站到了德陽殘障機構的麵前。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的車趕到德陽殘障機構門口的時候,不到半分鍾,不遠處又來了一輛車。

從車上下來的是以白鶴歸為首的一群人,大概十來個。

他們雙雙停留在殘障機構門口,就像是兩個一起來拉活的出租車司機,麵對著同一個客人,彼此都有幾分「同行相見」的尷尬。

顧戚本來特意早走一會兒,就是想避開白鶴歸,沒想到正撞到一起了。

——

「白隊,咱們的車停好了。」說話間,後麵有人跑過來,低聲說:「進嗎?」

任務還是要出的,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耽誤大家的任務。

白鶴歸抿著唇,轉身上了車,隻是他的目光卻是一直落在顧戚的身上的。

他沒想到,顧戚居然也會來這裡。

因為那個跑出來的教師掏不出來昂貴的任務報酬,所以根本就沒有對異能者們發布過任務,是趙區長直接跟白鶴歸下達的命令,基地裡的其他人壓根就不知道。

白鶴歸猜測顧戚在昨天晚宴之前,恐怕都不知道德陽殘障機構這個地方。

「就他們倆,也敢來德陽殘障機構?」白鶴歸的身後,說話的隊員語氣裡難掩嘲諷:「也不怕回不來。」

「白隊,要不要管一管?」也有人小心的問:「德陽殘障機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管他們做什麼?要我看啊,這個顧戚就是跑來咱們這裝樣子來了。」說話的是白鶴歸的一個朋友,叫李峰澤,黑黑壯壯的,語氣嘲諷的說:「以前咱們不總是說顧戚拖白哥的後腿嗎?他估計是特意來這兒跟咱們搶一個任務,跑來證明自己,表示自己不需要幫忙,你越是要幫他,他越是不接受呢。」

白鶴歸原本緊蹙的眉頭稍緩,沒回話,而是掃向了在不遠處站著的顧戚。

原來顧戚是這麼想的嗎?

而此時,顧戚正在打量德陽殘障機構。

眼下撞上了也沒辦法,他總不能把德陽裡的好東西拱手讓人,隻能硬著頭皮進了。

德陽殘障機構曾經作為全國最知名的機構,排場還是很大的,機構門口足有幾十米寬,最前麵還擺著一顆大石頭,上麵寫著德陽殘障機構六個大字,門口兩旁是超大的路燈,將四周照的燈火通明。

乍一看好像就是個普通校園的樣子,如果能忽略掉地上殘留的黑色血跡、遠處翻倒的車,以及在機構保安亭內探出一隻眼來的感染者的話,這畫麵還挺美好的。

這位感染者身穿保安服,身形十分佝僂,脖子卻變得又粗又長,足有三四米長,半米寬,如同長頸鹿一般,大概是所有營養都被脖子吸收走了,保安從鎖骨往下瘦的輕飄飄的,風一吹就能吹走,上半身重下半身輕,脖子的頂端也不是腦袋,而是一隻足有半米寬的圓眼睛,那隻眼從保安亭的窗戶裡探出來,高高的立起來,沖著他們眨了眨眼。

血色的高中大門和保安亭內的大眼怪物組合在一起,活像是個張大了嘴的煉獄,等著他們進去,將他們吞吃入腹。

兩夥人都在這時拿出了手裡的武器——他們在來的路上就做好了準備,有一場硬仗要打。

「餵!你們幾個,過來登記啊!」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那保安廳裡突然傳出來一陣人類的嘶啞喊聲。

站在門口的兩夥人都跟著僵硬了片刻,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應。

保安亭裡的感染者在和他們說話?

雷霆公會的隊員目瞪口呆的看了片刻,轉頭看向白鶴歸問:「白隊,你見多識廣,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白鶴歸手持槍械,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眉眼冷冽的盯著那保安亭裡的感染者。

他從沒見過會說話的感染者。

如果裡麵是瘋狂渴求鮮血的感染者和滿地的屍體他都不會退縮,但是偏偏這裡麵的感染者像是人一樣在和他打招呼,這就讓他拿捏不準了。

倒是顧戚若有所思。

會說話的感染者他上輩子沒少見,但是那時候都已經是末世第三年了,感染者們基本都已經到了三級四級,智商已經恢復到人類四五歲的狀態了,說話不成問題,但是現在的感染者等級多在一級,跟野貓野狗沒什麼區別,隻有獵食的本能,也不知道這個保安是如何說話的,而且看他的狀態還能簡單的思考。

但這玩意兒好像連嘴都沒長,也不知道從哪兒吃人。

顧戚再三打量不遠處的這個保安,發現對方真的隻有一級,頓時來了興致。

事出無常必有妖,上輩子能養出江彧的地方,這輩子好像也養出不少有趣的東西。

「你們幾個到底是不是過來接孩子的啊,孩子在裡頭等你們好久了!」久久等不到他們進來,保安似乎有點急了,又一次努力的從保安亭裡的窗戶裡探出上半身來,這一回他探出來的部分多了,顧戚看到了他的其他五官。

一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再加上兩隻耳朵,都被擠到了鎖骨上房,墜在皮肉上,那張嘴一喊,那塊皮肉就跟著顫。

人群沉默了片刻,白鶴歸收了槍,低聲吩咐了幾句,就在他吩咐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回應。

「是!」月色之下,顧戚他躍躍欲試的站出身來的,他推著輪椅上前一步,大聲回:「我來接孩子。」

他活了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有趣的地方,他是真想看看這殘障機構裡有什麼「孩子」可接。

「顧戚!」白鶴歸本來在和自己的隊員說話,聽到動靜後猛地轉過身來冷聲低喝:「退回來,太危險了。」

顧戚沒想到他會出言阻止,頓了一瞬後說:「放心,我會繞開你們在的區域,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果然如此,看來顧戚是跑到他麵前表現來了。

「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白鶴歸的手骨緊緊地捏著槍柄,過了幾秒鍾後薄唇一抿,好似很隨意似得擠出來一句輕飄飄的話:「我的隊員可以照顧你,跟在我們身後,不會有危險。」

顧戚不喜歡他這種命令式的語氣,蹙眉反駁:「不了,我的隊友也很厲害。」

白鶴歸還想說什麼,但這時,坐在輪椅上的江彧微微側過頭來,目光穿過顧戚的手臂縫隙,和白鶴歸對視了一眼。

本來白鶴歸隻是不滿於顧戚的莽撞沖動,但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和江彧撞上後,白鶴歸頓時一陣無名火起。

不聽他的話,反而跟著一個殘廢去這麼危險的地方,難道這殘廢那裡比他要強嗎?

還有這個陳老板,嘴上說的好聽,難道到時候真的會豁出性命去救顧戚嗎?為什麼不肯聽他的話,非要去自己找死?

「隨你。」白鶴歸不再看他們:「死在裡麵沒有人救。」

顧戚微微挑眉,有些不太理解白鶴歸在想什麼。

他跟白鶴歸之間的關係頂多是一起來一個目的地出任務的人而已,連隊友都算不上,也不知道白鶴歸為什麼一直想要指揮他,他可沒有三番兩次的插手白鶴歸小隊裡的事情。

這念頭隻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顧戚就丟到腦後了,眼下更重要的還是殘障機構裡。

想著,顧戚推著輪椅就進了殘障機構,羅梟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走到閘門口的時候還給自己點了根煙,猩紅的火光在他暗粉色的唇邊明明滅滅,短粗的胡茬隨著青煙飄散而起伏,才抽了兩口煙,羅梟就說:「我看這地方貴氣森森的。」

這時候長脖子保安踉踉蹌蹌的走過來,長長的脖子費力的撐著大眼睛,低著頭盯著顧戚使勁兒的看,那隻大眼球比顧戚的腦袋還大,停在顧戚腦袋邊兒上的時候還眨了眨。

顧戚忍著砸過去一刀的沖動,看著那老保安慢騰騰的開了門。

推開閘門的時候,顧戚聽見那保安脖子上那張嘴絮絮叨叨的說:「可算來啦,等你好久了,快點去接孩子哦,小簡易等你好久了。」

顧戚問了一句「什麼」,那老保安卻不說了,隻是重復著「來接人了」,然後又慢騰騰的走回了保安亭裡,關上了門,重新坐下。

好像真跟個人似得。

顧戚推著輪椅走進去,等他們徹底進了大門,顧戚才回了一句:「這裡很安靜,好像沒有一個人。」

夜晚是感染者的天堂,它們以狩獵者的姿態在黑暗裡潛伏,伺機咬下食物的喉嚨。

但此時,這座殘障機構燈火通明,機構因為是專門招收小孩子的,所以機構的建築都一比一仿照學校的來,做出了很多教室,專門有職工給小孩子上課。

在此時,每一個教室的燈都是亮著的,他們從窗外走過能看到裡麵的桌椅,乍一看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再仔細看過去的時候,就能發現一些細微的細節。

比如玻璃上有被撞碎的痕跡,地上還有碎片和血跡,但是沒有屍體,道路上有被拖拽出來的血痕,一直淹沒進茂密的叢林裡,將草葉壓出來一條小道,看上去有點像是恐怖片的現場,吸引著人們走進去。

就像是一場災難過後,所有人都死掉了,然後又有人將殘障機構裡的屍體收走,桌椅歸置原位,點亮了燈,繼續以往的每一個日子,除了沒有人意外,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隻是整齊的桌子和滿地的血腥融在一起,讓人無法忽略。

「有人。」坐在輪椅上的江彧突然輕聲說了一句:「我聽到了音樂聲,就在前麵。」

顧戚和羅梟都沒聽到,他們倆對視一眼,同時加快了步伐,輪椅在水泥地上咕嚕咕嚕的劃走,直到他們走到了一個教室門口才停下。

悠揚的音樂聲從教室裡傳出來,期間混合著稚嫩的童音歌唱聲,在漆黑的夜色裡彌漫。

「藍藍的天空銀河裡」

「有隻小白船」

「船上有顆桂花樹」

「白兔在遊玩——」

顧戚他們正走到窗口處,謹慎的沒有走近。

羅梟握緊了手裡的刀,月光一照,他手中一片寒光,江彧靠在輪椅上,手指尖一縷銀焰纏繞,顧戚還沒來得及從窗口處往裡麵看,窗戶突然被人從裡麵推開了。

窗口處多了一個人。

對方纖細苗條,穿著粉色的連衣裙,露出來蓮藕似得兩條手臂,她烏黑的頭發落到肩膀處,一張臉溫柔漂亮,正歪著頭,笑著沖他們喊:「過來,接簡易回家。」

他們三人站在原地,沒人去動。

因為這位職員的半邊脖子已經被啃掉了,她需要用手撐住自己的腦袋。

見他們久久不動,窗戶上逐漸多出了其他的感染者。

有雙手變成鐮刀的螳螂人,有兩個腦袋的感染者,有穿著碎花裙子,長出八隻手來的小姑娘,有從外貌看起來和人類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感染跡象的人,他們都擠擠挨挨的站在窗口處,一張張臉緊緊地貼在還沾著血跡的玻璃上,臉上帶著一樣弧度的笑容,男聲女聲都有,像是惡鬼的呢喃,一遍遍重復,匯聚成幽幽的聲浪:「過來,接簡易回家。」

月光之下,這樣詭譎的畫麵讓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羅梟不適的罵了一聲「操」,向後退了半步。

這半步卻不知為何,瞬間引起了這群感染者的憤怒,他們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之後,突然神色猙獰,齊齊的向窗外撲了過來!

「站住!接簡易回家!」

在那一瞬間,江彧手中火光大亮。

就在戰爭來臨的前一秒,顧戚聽見有人小聲的問了一句:「小佳職員,有人來接我了嗎?是我爸爸嗎?」

這聲音細小的像是從某種縫隙裡鑽出來、隨時都會被風吹散似得,但是在這聲音冒出來的一瞬間,整個校園都安靜下來了。

所有的感染者們僵直在了原地,隻有已經從窗戶裡撲出來了的女職員抬著自己的腦袋回過頭去,從自己隻剩下一半的氣管裡發出了溫柔的聲音。

「是你的家人來接你了,簡易,你過來。」

窗戶那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然後窗口處的感染者一步步退開,讓出一條小路來,小路的盡頭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小男生,他在窗邊踟躕了一下,似乎不知道為什麼職員在窗口這邊讓他過去,但下一秒,就有感染者伸手將他抱起來,放在了地上。

他白嫩的臉頰跟感染者沾著血跡的身形呈現出強烈對比,但他卻完全沒有任何害怕,頂多是有些驚訝於自己居然被人從窗戶抱出來了。

是因為瞎,所以看不見這滿地的血腥嗎?

可是這些感染者們為什麼不殺他呢?

顧戚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念頭,他想不通,但他知道,德陽殘障機構的一切詭異都應該和這個叫簡易的人類孩子有關。

落地的時候顧戚就看到了他的臉,大概十四五歲左右吧,明顯是個人類,長的很嫩,臉很好看,但一雙眼眸沒有焦距,一看就是個盲人。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已經變了一副模樣,依舊滿臉信賴的側耳聽著「小佳職員」的方向,在小佳職員說出「你家人來接你了」的時候,他高興地向四周喊:「爸爸?」

四周沒有人回應他。

那些感染者逐漸轉過頭來,目光死死的落到了顧戚的身上。

被這麼多感染者盯著,哪怕是羅梟都後背發麻,但是顧戚卻好似沒感覺一樣,他的手指輕輕地撚著手裡的刀柄,過了兩秒才輕輕地問了一句:「是簡易嗎?」

「是我,你是誰?」簡易似乎有些疑惑:「你不是我爸爸。」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顧戚抬起腿,從一眾感染者的身邊走過,緩緩地走向簡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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