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2)

加入書籤

內侍躬身上前,雙手替換了皇帝手裡已經染上墨汁的髒帕子,重新送了新的來,皇帝也不假旁人之手,耐心給她擦乾淨了才又叫人再替換一條。

雲瀅閉著眼享受著聖上的服侍,皇帝擋在她身前不叫外人瞧見她的狼狽,她也便能放心地攬住聖上的月要身同他說些話。

「官家怎麼不同我說過相公們吵您的,」雲瀅瞧不見他麵上神情,但也能聽出他語氣裡並不反對韓國夫人同自己說這些的,「要是官家同我說了,我便不要那麼多封賞了。」

「他們吵他們的,朕說來擾你做什麼?」

聖上輕撫著她腦後的青絲,蔭封嬪妃家族的事情與前朝後宮都有關係,這些都是同雲瀅切身相關的事情,說一說也沒有妨礙:「文人的筆狠,寫起文章或直或隱,你這點膽子也便隻好倚仗著朕在福寧殿裡鬧一鬧,聽了隻是徒增你的煩憂,又幫不上什麼忙。」

皇帝受天下人的奉養,同時也無可避免地要被人監督指正,聖上從前並沒有這樣為人破例過,臣子們習慣於皇帝對嬪妃母族們中規中矩甚至略顯淡漠的態度,皇帝驟然抬高了雲氏的出身,還是有些不大適應的。

這些恩典原本就是聖上自己定下的意思,朝堂上的波瀾和她也沒有關係,雲瀅在福寧殿裡鬧也隻是兩人之間的事情,臣子們的那些話聽了心堵,她一個弱女子聽了還要害怕惶恐,何必說與她知曉這過程中的艱難,教她曉得最後議定的結果歡喜一場也便罷了。

「誰說沒有用處的,」雲瀅等聖上坐在榻上後才叫人撤了這一桌雜七雜八的書籍,倚在他懷中道:「官家是因為我才受前朝相公們的聒噪,憑什麼叫您一個人受著,我聽了之後也能分擔一些您的怒氣,這還不好麼?」

她將頭輕倚在天子肩頭,他身上的香氣不似「禁中非煙」,也不像是出塵香,聞著質樸,卻莫名叫人喜歡,「氣大傷肝,官家本來就在福寧殿中久坐,平素大臣們又愛說些不妥的話惹您不高興,若官家說與我聽,能叫您少生些氣,我受著也就受著了。」

「我要是早些聽說,就不要您封我外祖父了,」雲瀅側過去仰頭瞧他:「我從官家這裡得到的比旁人都多,旁的娘子都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已經得到陛下的寵愛了,官家便是不追封我的族人,其實也沒什麼。」

「可是聖旨已下,朕總不能朝令夕改。」聖上被她這樣一番話說得心緒紛亂,笑吟吟地將她攬近了些:「朕做這些令你心中歡喜麼?」

雲瀅微紅著臉點點頭,皇帝賞賜人並不是隨口吩咐,總是帶了一些用心的,而這種旁人願意為了自己而破例的寵愛也稍稍能滿足她那份虛榮心。

本來她這樣的位份能叫父親得一個封爵就很是光耀門楣了,父親與叔伯十年、乃至二十年寒窗苦讀得到的功名利祿,尚且不如她這短短幾個月侍奉皇帝帶給整個家族的多。

「承蒙官家聖恩,我家裡才出了頭一位國公呢!」

雲瀅看著聖上在瞧她,稍稍別過頭去,她覺得聖上的眉眼似是有些奇異的力量,她與之對視久了便會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想著挨近他略帶了木犀香的唇齒,離他再近些:「可惜家裡沒個兄弟,也沒有能承襲爵位的人,我外祖家人丁似乎也不興旺。」

「你的父族尚且算得上是書香世家,但母族反而弱一些,朕擢升他們,也是給你做臉。」

聖上今日正是來同她說這些的,他倒是不在意韓國夫人同雲瀅說這件事來奉承她,「前朝相公們再怎麼說,這件事也是定局,朕難得破一次例,如何行事還要他們來教嗎?」

「阿瀅,」身體的距離本就親密,他這樣叫起她來又有幾分格外的親昵,他說話間帶了些叫人安心的繾綣:「內廷雖然規矩森嚴,但朕更願意你過得輕鬆些。」

他的後宮已經不算多了,甚至有一部分朝臣還會因為擔憂皇室子嗣而覺得皇帝實在是不應該停了今年的大選,他在內廷之中沒有夜夜同嬪妃親昵,一晚上召幸好幾個,連皇後與嬪妃們所奉上的養女,幾乎也不曾中意留心過,偶爾為一個人破例算得了什麼。

比起先帝對太後家族的破格離譜,這些愛幸還不至於亡國敗家。他是個注重規矩的君王,但也願意為了叫她高興開一次先河。

「官家這樣,難怪外頭的人把我傳得像是褒姒妹喜一般。」雲瀅被他的話說得心中滋生歡喜,但是麵上卻羞得很,不肯叫他看出來:「聖上這麼做,就不怕將來史官秉筆直書,有損陛下聖明嗎?」

「若是他日史書工筆將對朕的褒貶全係在對待後宮的態度上,那也是因為朕沒有旁的政績可以書寫,而不是因為你。」

聖上深深地瞧著她,神色平靜,「做這些本來就是為了你高興,你覺得歡喜便夠了,外麵相公們知道朕疼你,將來大節日的時候命婦入宮也不敢輕慢了你。」

雲瀅的父親好歹是中過進士的,哪怕是家底薄弱,皇帝稍微有心擢升一番他的官職,不光是墓誌銘翻新的時候寫的長些,傳出去也給她增添光彩,母親做過舞姬也沒什麼打緊,隻要他想,下頭總有人絞盡腦汁地圓。

那些命婦有好些都是出身於世族門第,與雲瀅也說不上什麼話,她在自己這裡雖然嬌蠻,可在內廷裡仍是得有許多顧忌,沒有得力的幫手,膝下又沒有子嗣,自然不大叫人瞧得起。

他終究不能每日都到內宮裡來走一走,因此更要在遇到她的事情上強硬些、特殊些,才好叫人知道她是有多麼珍貴,多受君王的重視與愛寵。

太後病重,張相自知這棵大樹不日將傾,早沒了十餘年前扶持太後垂簾聽政時的一意孤行,也不敢太惹惱了皇帝,外朝的權柄慢慢回歸到皇帝的手中,他也有能力去給自己喜歡的女子一些額外的殊榮。

他沖齡即位,如今年正而立,已經不再是被珠簾後之人從朝政到婚事都管控著的幼年君主,君威日重,臨朝十餘年,他固然已經沒有了少年時期的鮮衣怒馬,但也懂得君王需要虛懷若穀的同時,也須得有些強硬鐵血的手腕。

雷霆雨露,皆為天恩。他坐在禦座之上,願意警惕自身,克己復禮是一件事,但想叫一個娘子的家族因此興起也不是不行,他願意廣開言路,納諫如流,但他不願意的時候,也可以不這樣做。

連這樣一點尊榮都沒辦法叫她享受到,那這個皇帝的位置未免也有些太無趣了。

「官家做這些,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報。」

雲瀅枕在他的懷中,突然就想起來韓國夫人同自己說的故事,「我聽夫人說起《戰國策》,魏王聞龍陽君泣,遂布令四境之內,有敢言美人者族。原來還覺得十分欽羨,現在覺著倒是沒有這樣的必要。」

魏王與他寵愛的龍陽君共同垂釣,龍陽君有感而發,感慨君恩盛大,又如流水,匆匆而逝,魏王責備他不早些相告,立刻布令四境之中再敢向他獻美的人都要家族遭受傾覆之災。

她當時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幾乎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現在想一想,卻並沒有這樣的必要。

君王的愛幸原本就是如此,他要給予的東西一定要是天底下最好的,她沒有必要去羨慕龍陽君,因為魏王不過是一方諸侯,而天子所能給予的愛幸榮寵,遠比一個諸侯王更要強勢得叫人沒法去忽略。

叫她想要奢求,這份君恩永遠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韓國夫人博學,奉承起人來也是彎彎繞繞。」聖上被她短短一句說得心中熨帖,含笑相問:「那阿瀅覺得朕同魏王比起來如何?」

周文氏如此奉承,不就是在說宮中這位雲娘子?

他感知到懷中女子的瑟縮,將她的下顎抬起不許她避讓:「怎麼了?」

雲瀅麵上熱燙,輕聲啐了他一口,「官家竟是這樣不正經,龍陽之好不就是說他的麼,官家要是學魏王可叫我怎麼辦,守空閨一輩子?」

她方才難道不就是在說皇帝更好些的意思麼,但是聖上卻一定要她親口說出。

皇帝似乎並不滿意她這樣說,笑意略淡了些,但是也沒說旁的什麼,他想起雲瀅說的那些話,不禁莞爾:「朕有時候覺得你也不能這樣孩子氣,既然封賞這些也是要遭到群臣非議的,朕不如將你的叔伯兄弟一道都封了,省得將來還要再遭一遍罪。」

她推辭了活人的大部分冊封,但是大臣們也不記得她的好處,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隻知道她沒有辭給她母親家族的那一份,這就是罪大惡極了。

「朕記得你叔叔還是伯伯好像是在蜀地任職的,等到下次升遷的時候叫他進京把孩子送來給你瞧瞧,」聖上瞧她被說了一句便有些不情願,隨口笑道:「朕倒是不大記得他的官職姓名,便是說錯了也不奇怪。」

皇帝對她已經算得上是很上心了,連這些微末小事都放在心上,雲瀅搖了搖頭,笑著道:「官家說的自然不會有錯,隻是我聽不明白,哪來的什麼孩子?」

「是他遞了折子進京,說是想過繼一個弟兄到你父親的膝下,好繼承你家的香火,這一脈斷了也可惜。」

這種事在貴族和平民之間都有,並不是什麼稀罕事,過繼的孩子最好是血緣親近的兄弟所出,年紀小些,大了以後不能認回原來的父母,隻繼承繼父的爵位財產。

「承蒙叔伯費心,不過想想他們如今也有三四十歲了,那地方濕熱,好不容易適應了水土何必再折騰。蜀地甚遠,我可舍不得這樣車馬勞頓,叫他們在那裡好生待著,還回京做什麼?」

雲瀅十分不高興的,她家裡現在也有幾個做小吏的,當時卻不肯收養孤女,推脫稱要到遙遠之地赴任,嫌年紀太小,怕路上生病,現在便叫他們安安生生做官好了,不必眼饞京城這一處肥肉。

「父親名下已無一磚一瓦,母親也去世了,過繼過來叫那嬰孩餓死嗎?」雲瀅神情懨懨道:「想我華|夏泱泱,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斷了香火,又不是皇室開枝散葉那般重要,斷了也於大局無礙。」

聖上見她扭過頭去半含酸澀,便知她心意,這樣在宗法上來看,阻礙香火傳承,對於她父親而言是很不孝的,但雲氏能有今日本就是因她而起,雲瀅別說是不準這一點,就算是要想著法子作踐人也並無不可。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造作 我不想再裝修仙大佬了 侯爺說他知錯了 穿書後,惡女成了團寵小嬌嬌 甜妻有喜:禁欲大佬寵上天 太後的花樣年華 穿越之獸世龍巫 韓晴脈脈 開局滅戰神 人在遠月:99連敗後激活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