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欲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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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這裡麵是什麼門道?」婉兒輕輕眨眼,也有了點擔心。

老人一句:「你怕了?」

婉兒頓時挺月匈抬頭,拿了根竹筷串起簡單束起的長發,綁緊了袖口,一襲薄裙長褲,脖頸白皙凝脂,身周又有淡淡氣息環繞。

運轉氣息,心念口訣,眼入筆勢,邁步向前!

這似乎是某種陣勢。

上官婉兒剛踏入地上畫下的那道淺痕,就察覺到了此地氣息按某種規律不斷變化,進入其中又有全然不同的感受。

她素手一翻,判官鐵筆入手。——這也算是師門祖傳戲法。

屏息凝神,腳下不覺踩中了某物。

嗖!

細微破空聲自左側而來,婉兒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判官筆端在右手,左手輕巧抬起,兩根纖指穩穩地夾住了襲來的竹棍。

師父的考驗,就這般?

嗖嗖嗖嗖!

林間竹葉一陣顫抖,上官婉兒麵色大變,身形連忙向前俯沖,躲開一旁飛射而來的箭雨,正前方忽有寒光襲來,兩把大刀一高一低劃來。

她纖月要發力,氣息纏繞自身,身形兜轉橫躍,堪堪在兩把大刀中間劃過,一縷秀發卻被刀鋒斬斷。

陣外的牧童失聲喊道:「爺爺,你用的真刀呀!」

「假物有何用?」

老人負手而立,眼底無波無瀾:「這般隻是簡單的陣勢,若她都無法應對,也就不必鄒虎此陣,今後去連累旁人。」

「這……」

牧童反手抱住老人胳膊,急道:「您可就我一個親孫子!不會也讓我進去吧!」

老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小聲道:「就那兩把刀是開刃的,讓你師姐緊張起來,後麵的刀劍都未開刃,暗器用的都是沙包。」

牧童稍微鬆了口氣,又用一種滿是之意的目光注視著親爺爺。

老人撇撇嘴:「畢竟收了上官夫人好處的嘛。」

「原來如此。」

牧童鬆開老人的胳膊,神氣的掐了會月要,「那我就去試試,給師姐一點壓力。」

竹林間突然傳來一陣砰砰砰的響聲,隨後便是一陣安靜。

不多時,婉兒捂著肩頭、腹部,灰頭土臉地自竹林側旁爬了出來,扭頭哇的一聲吐了口『血』。

牧童小臉當時就白了。

老人緩聲道:「調息去吧,仔細體會。」

「是,師父。」

婉兒應了聲,擦了擦嘴角,去一旁大石上盤腿打坐。

老人那慈祥和藹的目光,頓時落在了牧童身上,後者的小臉瞬間煞白,扭頭就要跑,卻被一隻鐵箍般的大手穩穩抓住。

「爺爺,您隻有一個孫子!」

「若不成器,要之何用。」

「不要……哇啊——」

那晚,牧童的慘叫聲在竹林持續了好一陣,讓一旁打坐的婉兒笑得人仰馬翻,默默將水囊自月要間解下,喝了口此前特意調配的紅湯汁。

……

「若說身法,並非全憑腳力,要學會隨氣而動,禦氣而行。」

竹林前,老人為上官婉兒和牧童演示著如何躲避襲擊。

時而奔走如風、隻留道道殘影,時而若遊魚自溪澗玩耍、瞬息調轉身形,時而登高而起、抬手摘下一葉竹片,隨手又將竹片擲出,貫入一旁竹木之內。

婉兒看的如癡如醉,那牧童看的昏昏欲睡。

不多時,老人讓婉兒嘗試禦氣行走,打發牧童繼續放牛去了。

「唉……」

老人看著牧童的背影,略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

上官婉兒道:「師父,要不要我勸勸師弟多上進些。」

「不必多勸他,這樣挺不錯。」

老人負手走了兩步,嘆道:

「我曾嚴苛要求他父親,最後也沒換來什麼。

婉兒你要記住,一個人的力量其實很有限,哪怕你是旁人眼中的高手、強者,或是文豪、大家,都不過是當權者手中兵刃罷了。

想在這世上清者恆清,便隻能躲開這個繁華俗世。

若想在紅塵逍遙,清濁都不免沾身。」

上官婉兒仔細思索,低頭行禮:「弟子受教了。」

「慢慢練吧,」老人笑道,「等你能在此陣中不傷分毫全身而退,身法就算你小成了。」

「是!」

上官婉兒定聲應著,目送老師父緩步離開,目光滿是堅定。

忘記此前,重學身法,以氣禦之,其實並非易事。

最初幾個時辰就宛若蹣跚學步,百般嘗試都覺得有些不舒服;但上官婉兒很快扌莫到訣竅,先在竹林邊全速奔跑,等自己速度達到極致,嘗試去駕馭身周的清風。

如此一來二去,摔了七八次、撞樹十多次後,她已是能在林間如意穿梭。

她將心神沉浸其中,卻是覺得分外有趣,一邊琢磨、反復練習,身法一道卻是突飛猛進。

不過數月,上官婉兒已可自竹林陣勢中全身而退。

這般進境也讓上官婉兒頗感驚訝,更是勤加練習,又不斷給自己增加難度。

這日,師父喊她到跟前,上下打量著上官婉兒,嘬了口旱煙袋。

「徒弟,這麼著急出師嗎?」

「弟子沒有半點著急!」上官婉兒頓時急了,「弟子本領差得很,也想多在師父身旁孝敬。」

話肯定是要這般說。

「孝敬什麼?我是看在你娘送東西的份上教你本事,」老人扣了扣旱煙,「若是能教你的都教完了,你不走我都要搬家。」

婉兒委委屈屈地喊了聲:「師父……」

老人緩聲道:「你這身法進境,當真有些讓人驚異,來,與為師比較一番。」

「弟子不敢與師父動手!」婉兒低頭呼喊。

「就比比看,誰先點到對方後背。」

「那弟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婉兒抬起頭來,眼底滿是躍躍欲試。

老人也是氣樂了,將煙袋一方、綁緊了袖口和腿管,緩緩吸了一大口氣,有些萎縮的身形竟散發出逼人的威勢,竟有了一點雄壯之感。

婉兒額頭掛滿黑線……師父您還能換畫風的!

老人抬手打個手勢,用低沉的嗓音道:「請出手!」

一旁牧童已坐在門檻上,嗑著瓜子、端著涼茶,差點就起來喊一聲『打起來打起來』。

婉兒走到老人身前數丈外,拱手行禮,隨後身形突然朝左側竄去,快若一陣風、動若禦風行,一個折返手指點向老人背後。

老人微微皺眉,腳下一動、身形前沖,迂回折返抓向婉兒的脖頸。

這兩道身影在並不算寬敞的小院中左右橫挪、前追後趕,漸漸竟隻能看到道道殘影。

一旁牧童看的目光有些呆,都忘了嗑瓜子,總覺得自己好像此前錯過了什麼……

這般本領若是早練成了,去逛街買東西,還用給錢?這不是看到什麼就拿什麼,還能扭頭挑釁幾聲『你追不上我吧』。

少頃,兩道身影同時停下,卻是已交換了位置,背部相對。

老人微微一笑,右手慢慢抬起,手指捏著一根竹簪;婉兒的長發隨之滑落,那三千青絲如瀑垂落的情形,給小牧童留下了深刻的童年印象。

婉兒右手也慢慢抬起,捏著一隻長命鎖吊墜,禁不住眨眨眼:

「師父,您怎麼還戴這個?」

老人瞬間破功,轉身沖過來,一把將吊墜奪了回去,罵道:「這是你師母給為師的定情信物!你什麼時候從為師脖子上摘下去的?」

「就……剛才……」

小牧童小聲嘀咕道:「那怎麼判,平手嗎?」

「怎麼能平手!」

婉兒笑道:「師父肯定是讓我了。」

「你贏了。」

老人緩緩吐口氣,走回門前坐下,點亮了煙鍋中的煙葉,在那叭叭抽了起來,許久沒說話。

婉兒與小牧童對視一眼,後者低頭磕瓜子。

她多少能體會到師父的心境,湊過去也不知該說什麼,隻是隨手挽起長發,靜靜等師父開口。

「沒想到,我還收了個天賦不錯的弟子,」老人緩緩嘆了口氣,「你今後的成就,應當是在師父之上。

為師如今能教你的,也就是筆法了。」

「師父,我莫非天賦就在這輾轉挪移上?」

「確實是少有的天賦,」老師父笑道,「老夫當年練到像你這般,少說花費了數年光陰,不過你還需將這般天賦用在正途上。」

婉兒定聲道:「師父您放心,弟子絕不會做有違忠義之事!」

老人擺擺手:「讓為師想想,該如何幫你破開無法書寫的魔怔,歇息去吧。」

「是,師父。」

婉兒躬身行禮,與小牧童各自回屋。

老人坐在那愣神許久,很快就是微微一嘆,嘴角帶出少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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