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欲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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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拜師後的第三個年頭。

上官婉兒也沒察覺自己這幾年是如何過來的,感覺每日的情形都差不多,每日都是在這山林間感悟、修行,每日都是為了一口飯食添柴燒火。

有變化的,是她的個頭與身段,還有那接連不斷的感悟。

豆蔻年華忙習武,及笄之年靜修行。

溪水畔,竹林間。

陽光斑駁,鳥語不斷。

上官婉兒持著那杆鐵筆起伏跳躍、輾轉騰挪,時而筆走龍蛇,時而點出萬鈞筆力,筆尖留下道道劃痕,身周泛起層層雲霧。

待她身形停下,判官筆輕輕劃過,周遭雲霧瞬間凝出了一幅詩詞,但每個字跡尚還模糊、那些氣息就已消散。

沒辦法,功力尚不到家。

輕輕呼了口氣,上官婉兒跳去一旁青石上打坐,判官筆橫在腿上,閉目凝神靜靜體悟,不覺林間陰影的變化。

直到。

哞——

青牛的呼喊聲遠遠傳來,上官婉兒睜眼看去,自是見到了那牧童騎著牛在外路過。

「師姐!飯了!」

「來了!」

婉兒答應一聲,將判官筆背在身後,步履輕盈地追了上去。

牧童也已長大了些,擺脫了那個『小』字,但性子卻越發懶散,躺在牛背上,鬱悶地嘀咕了聲:「師姐,我糖果吃完了。」

婉兒笑罵:「過幾天就會有人來送,你能不能省著點吃!」

「爺爺教我的,人生就該及時行樂!」

牧童理直氣壯地反駁著:「在我能吃糖果蜜餞兒就可滿足的年紀不去吃糖果蜜餞兒,那等我長大吃這些覺得膩了,豈不是此生都錯失了這般樂趣!」

婉兒俏臉一黑,罵道:「這般多的歪門邪理,也不見你用在讀書上!」

「哼哼,師姐這麼勤奮練習,能在紙上提筆寫字了嗎?」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略略略,我能寫!哈哈哈哈!」

牧童做著鬼臉,婉兒也是氣極,兩人圍著青牛一陣打鬧,讓這頭老牛差點收不住踹出去的牛蹄。

黃昏時,用餐罷。

老師父坐在門檻上嘬著旱煙,婉兒換了身寬鬆衣裙,站在院中的長桌前,提起細筆,打量著麵前的筆帖。

牧童在旁細細研墨,小聲道:「師姐你寫不出來就讓我寫,別浪費這麼好的紙張呀。」

婉兒瞪了眼這家夥,後者一陣嬉皮笑臉。

她也知,師弟的每次插科打諢,其實是為了讓她放下心底的魔障,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提筆,輕輕舒了口氣,婉兒已構思好運筆之勢,即將落筆。

老師父緩聲道:「莫想太多,專注於手中筆,目光放在你要落筆之處。」

「嗯。」

婉兒答應一聲,輕輕呼了口氣,睜開雙眼、手腕低沉。

可,眼前仿佛又出現了一幅幅模糊的身影。

『聖上有旨!』

『上官家流放關外雲中。』

『婉兒,娘如今隻有你。』

她後退半步,禁不住冷汗岑岑,低頭看著自己那顫抖不止的手腕,略微苦澀的一笑。

「師父,弟子……」

「不必著急,」老師父不急不緩地道了句,「快了。」

「我來!我來!」

牧童在旁跳了出來,接過婉兒手中筆,像模像樣地趴在桌子上,開始寫寫畫畫。

婉兒在旁看了一陣,道了聲:「我去外麵走走。」

而後獨自走入夕陽餘暉中,徑直往河邊去了。

待她剛走,牧童抬頭看向門口那把眉頭皺成一團的老人,小聲問:「爺爺,師姐這病真能治嗎?」

老人微微一嘆。

「唉,看她自己了。」

「不能在紙上寫字也沒啥嘛,」牧童嘻嘻笑著,「再說,平時吃飯睡覺又不用非要寫字,能看字、認字、說字,那去茶館給人說書什麼的,也能混口飯吃不是。」

「人小鬼大,別瞎吵吵。」

老人瞪了眼自己愛孫,慢悠悠起身,背著手走向院門。

「爺爺您去哪呀!」

「去找村裡的神醫聊聊天,你記得把碗洗了再玩。」

「哦。」

……

夜風習習,涼風陣陣。

帶著幾分煩憂的少女,沿著溪旁的林間小路隨意漫步,表情多少有些展不開的鬱悶。

折一根樹枝,在一旁鬆軟的泥土寫下幾個字樣,又將其勾畫掉,晃著樹枝漫步向前,眼底帶著幾分思索。

婉兒其實已經明白自己無法提筆的原因,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克服又是另一回事。

前方恍惚有個人影,婉兒抬頭看去,卻似是那道熟悉又遙遠的背影……

「爺爺?」

她輕聲喚著,向前快走兩步,但一陣夜風吹過,那老人的身影隨風而逝。

婉兒低頭站在那,表情略有些陰暗,不多時方才抬起頭來,嘴邊掛著暖暖的笑意,繼續走向前。

繞過一片竹林,前方能見到許多掌著燈的農園,還能聽道其內傳來的人聲與笑語。

這裡的人民,生活就是如此簡單。

日出耕作,日落而歸,談的是遠近的小小稀罕事,說的是家長裡短的閒散話語,哪管雲中被人說是貧瘠之地,也不會在意長安城太極宮中高坐的是男帝還是女帝。

家中母親每隔幾日便會差人送來信件,也會提及諸多族中事務。

他們一家已在雲中紮根,靠著經商和買賣地鋪,日子紅紅火火,似已忘記了長安的繁華煙雲。

信中還提到,有祖父的故交派人來尋,送來接濟的錢銀,母親係數收下,讓他們帶走了長安少見的物件。

自己躲在這般避世僻靜之地,這些仿佛已頗為遙遠,與自己沒了乾係。

「嗯哼哼——」

有意的哼起少許歌謠,上官婉兒心情漸漸舒緩了些。

其實想想,不能在紙上寫字,那就不能在紙上寫字吧,也沒什麼影響。

可……

『婉兒呀婉兒,你當真甘心這般下去嗎?』

終是,意難平。

走了不知多遠,也不知何時踏上的歸程;等上官婉兒認出前方院落是自己的住處,那守在門前的小牧童立刻跳了出來。

他禁不住抱怨幾聲:「師姐!這麼晚了才回來!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婉兒笑道:「此地既無野獸也無匪患,擔心我作甚?」

「呃,可你是女子呀。」

牧童撓撓頭,上下打量著麵前的糖果供應機關人,嘿嘿笑著:「爺爺說了,老弱婦幼,咱們這裡可是全占了。」

「女子又如何?婦人又如何?」

婉兒微微仰頭,淡然道:「本師姐拜師前已是能放倒三四個壯漢,如今他們能沾著我衣服角?」

屋內傳來老人的嗓音:「好漢也怕弓弩,功夫深也要躲開機關術,若是自滿自足,總有馬失前蹄處。」

「是,師父。」

婉兒低頭行禮,略微鼓了鼓嘴角。

一旁牧童掐月要笑道:「爺爺,師姐不服呢!」

這小家夥又拱火,前幾次這般情形,自己當真是被師父修理了幾次!

「服!弟子心服的!」

婉兒連忙喊著:「師父您別聽師弟瞎說,弟子一直將師父您的教導記在心裡的!」

「晚了。」

老人哼了聲:「明日午後,你們兩個一起去竹林,為師讓你們知曉知曉,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言罷,老人屋內的燭火熄滅。

婉兒瞪了眼那牧童,後者也是小小的苦瓜臉,反瞪了眼婉兒,最後各自輕哼一聲,扭頭回了各自的屋舍。

第二天一早,婉兒起床早早去修行,小牧童牽著老牛去吃草,老師父卻是早早沒了蹤影。

待他們用罷午飯,趕到了後山竹林。

婉兒好奇地看著這似乎沒什麼變化的竹林,隻是發現了一些竹子是不正常的彎曲狀,或是帶著淺淺的弧度。

小牧童瞳孔巨震,轉身就要溜人,卻被一旁伸來、滿是皺紋的手掌輕巧捉住。

「師父!這是什麼?」

婉兒拱手行禮,好奇地打量著其內的布置,又看到了老師父那綁著麻布的右手,「您沒事吧師父?」

老人淡定地笑著:「沒事,被劃了手……你們輪流進去吧。」

「爺爺我不要!」

牧童仰頭大喊,言語中滿是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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