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聚〔「她可真敢說……我要是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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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漸暖, 草長鶯飛。兩個多月過去,顧家在城南的藥鋪開了張,靈犀館花園中的百花也盛開起來。在顧燕時的精心侍弄之下, 小院子中色彩斑斕,角落的小菜園也有抽出一片細嫩的綠色, 處處生機盎然。

因太後與皇帝都已在舊宮待了許久,一時還沒有回去的意思, 舊宮便開始修整起了各處宮室。

待得一些地方修得差不多了,太後便又召了幾位太妃太嬪過來,美其名曰多幾個人好說說話。

顧燕時想到蘇曜一直以來的行事路數, 猜想太後此舉該是為他遷都鋪路。不過這與她也不大相乾, 她無心去問, 反倒對齊太嬪與恪太嬪也將來舊宮一事更為上心。

先前她在宮中朋友不多,也就齊太嬪與她相熟。現下她將靈犀館的院子打理得這樣好, 迫不及待地想給齊太嬪看看。

明月當空,蘇曜懶洋洋地躺在靈犀館的床上, 聽顧燕時喋喋不休地吩咐宮人:「住處雖有嬤嬤們幫著安排,你們也多去照應些,免得人到了卻東西,要不方便的。廚房那邊, 你們去叮囑好齊太嬪愛吃的口味。還有……齊太嬪也養貓,是阿狸的兄弟姐妹,你們幾個手藝好,近來得空做幾個貓窩吧,齊太嬪必定喜歡。」

蘇曜躺在床上, 聽得挑眉。餘光掃見阿狸跳上床,就一把將它老過來, 圈進懷裡:「你看看這個女人,對齊太嬪上心得很,對我從未這麼好過。」

顧燕時聞聲轉過頭:「你胡說。」

她說罷走向他,蘇曜見她的注意力被拉過來,滿意一笑,往床榻裡側挪了一挪:「喏。」他拍拍床,是以她躺下。

她坐到床邊:「等她們來了……這邊人就多了,我們還是收斂一點,好不好?」

「好。」蘇曜答應得爽快,卻不滿她隻是坐著,便伸臂一攬令她躺倒。顧燕時躺下來翻過身,與他麵對麵地看一看:「貴妃來嗎?」

蘇曜眉心微蹙:「怎的問起她?」

「她的花園也很好看。」顧燕時低下頭,「她若來,我就請她來我的園子坐一坐!」

「嗬。」他笑出聲,清清淡淡地看著她,「她是貴妃,若到了舊宮,兒臣怕是一時半刻就顧不上母妃了。」

他說得抑揚頓挫,顧燕時自聽得出他在故意氣人。她皺了一下眉頭,沒好氣地看著他:「那關我什麼事?」

蘇曜沒得到預想中的答案,不大甘心:「你就一點都不吃醋啊?」

「不吃。」顧燕時不樂地坐起來,下頜微揚,帶著三分傲氣看他,「那是天底下最沒意思的事了。你若覺得旁人比我好,就不要來見我,我自己過得也好著呢,做什麼要去爭風吃醋?」

蘇曜聽得悻悻,繼而覺得是自己近來過得太好,有些昏頭。

他明明知道她沒有他過得也自在,問這種話簡直自討沒趣。

接著,他就見她復又坐起身,踩上木屐走向茶榻做起了女紅,不肯再與他躺著。

她不愛聽他說那樣的話。常言道家和萬事興,她與他的嬪妃若能和睦相處才是最好,他那樣說倒好像巴不得她與她們鬥起來,聽起來奇奇怪怪。

蘇曜臉色僵了僵,也起身踱過去:「別生氣啊,我說錯了還不行嘛。」

顧燕時抬抬眼皮,他嬉皮笑臉地蹲到她麵前:「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看你在意我一點。」

「我還不在意你麼?」顧燕時翻了下眼睛,「犯得上用這種話來說嘴。」

「我錯了。」他笑意斂去,認錯的樣子一下變得誠懇。她淡淡地不再理會,他硬擠到她身側坐下,伸臂攬住她:「母妃息怒啊。」

顧燕時拈腔拿調:「退下。」

他偏偏摟得更緊:「兒臣不敢了。」

「哎呀你好煩!」她繃不住地笑出聲,身子在他懷裡掙紮,拿針線的手盡量避得遠了些,「不要鬧,小心紮到你。」

話音未落,她月匈前一熱,他的手探進了她寢衣的衣襟,讓她的身子一下子繃住。

「走開!」她紅著臉輕斥,他不聽,口勿在她頸間,「母妃今日必要容兒臣放縱一二。」

她皺眉:「憑什麼!」

他凝神,薄唇仍在她頸間口勿著,令聲音變得混沌:「過些日子旁人到了,我們就要收斂了。」

「……還要過一兩個月呢!」她擱下針線打他,他又想想:「明日又該服藥了,一睡三日,難受。」

這句話恰到好處地令她噎住。她心疼他要遭那份罪,就什麼都由著他了。

太妃太嬪在路上行了近兩個月,他就用這換湯不換藥的套路讓她就範了好幾回。五月末的一個清晨,顧燕時在睡夢中聽到張慶生稟話:「……方才剛入的城門,估計晌午能到。」

顧燕時睜開眼,麵前沒人。聲音是從屏風後傳出來的,應是他正更衣。

她便揚音問:「她們到了?」

屏風後稍稍一靜,就見張慶生躬身走了出來:「是,諸位太妃太嬪們大約晌午就能入宮。還有……貴妃夫人與淑妃夫人也來了。」

顧燕時微滯,撐坐起來。

她不介意見一見貴妃,卻不想再招惹淑妃。而若淑妃來了,不論她怎樣想,淑妃大概都是會找她的麻煩的。

蘇曜很快也從屏風後走出,玄色朝服齊整,冕前的十二旒卻遮不住他蹙眉厭煩的神情:「這點事都辦不好,廢物。」

張慶生縮了縮脖子,顧燕時疑惑:「什麼事?」

蘇曜有心與她詳說,卻礙於早朝時辰已近,便信手一推張慶生:「你解釋,朕去上朝了。」

「……諾。」張慶生賠著笑施禮恭送,待他走了,就折回顧燕時床前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顧燕時這才得知,淑妃在他的授意下一病就是一年多,初時隻是風寒之狀,病病歪歪總不見好。今年入春時卻忽而病得厲害起來,一度陷入昏迷且高燒不退。

他沒想要淑妃的命,就讓太醫前去醫治。這一治就治得過了頭,倒讓淑妃大好了。

彼時,正逢太後傳召太妃太嬪們前來舊宮。淑妃聞訊自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當即鬧著要來。

皇帝與太後都不在宮中,她上頭隻有一個貴妃,貴妃也不好太壓著她,隻得準了,與她同往。

張慶生苦哈哈地說完,一再向顧燕時賠罪:「太妃恕罪。這事……下奴若在那邊盯著,必讓太醫們心裡有數。這回實在是……實在是……」他麵露窘迫,「是下奴失職。」

「罷了。」顧燕時搖搖頭,「總讓她病著原也不是辦法。況且人也到了,你也別掛心了。」

她邊這樣想邊在心下安慰自己,淑妃久病這一年多且不曾麵聖,正是修身養性的好機會,或許性子就轉好了呢?

隻要淑妃別再來惹她,她也不想計較從前的事。

晌午時分,馬車整齊地停在了宮門外。皇帝伴太後親自前往相迎,太後見到太妃太嬪們很是愉悅,邊往裡走邊拉著她們閒話家常。

人群之後,貴妃帶著宮人們不急不緩地走著,偶爾掃見淑妃,就覺得煩。

她是不想來這舊宮的,這地方宮室破舊,哪裡比得過她的辰景宮舒服。偏生淑妃想皇帝想得瘋了,撒嬌發癡非來不可,惹得幾位位高權重的太妃都煩了,她也隻好點頭。

她點了頭,自己就也不能躲懶了。皇帝讓她執掌宮權,她心知淑妃不是個安分的人,總不可能裝聾作啞,讓她自己來這邊惹是生非。

貴妃心裡慪著氣,這才剛到舊宮,她心下就已思念起了自己的滿園花草了。

不遠處,淑妃沉默而行,時不時地抬眸掃一眼前麵的太妃太嬪們,看見那與眾不同的一抹亮色覺得無比諷刺。

她原道陛下對靜太妃再怎麼樣也不過是一時興起,但在昏迷的渾渾噩噩間,她卻看到了些她或許不該知道的事情。

那些畫麵好似夢境,卻又好像比夢境更加真實。她看到街頭坊間張燈結彩,百姓們都眉飛色舞地聊著什麼。

她頭腦昏沉地走近去聽,他們好似並不能看到她,她卻聽到了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是在聊封後的事情,說陛下要封後了,封的是先帝留下的顧氏。

淑妃聽到愕然,繼而又聽他們說起什麼……是顧氏幫陛下了結那些江湖的紛爭,活該被陛下寵上天。

這些話,淑妃初時聽得雲裡霧裡。但好在她昏迷得夠久,漸漸的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她依稀得知陛下好似是中了什麼毒,知道崇德太子也是因為這毒而死的。又知靜太妃好似與這毒有什麼關係,隻是陛下並不知情。

她雲遊夢中數個日夜,再驚醒時,大病初愈。她坐在床上驚吸著氣,一度以為夢中所見都隻是夢,後來卻漸漸發覺,那些可以連點成線。

這看上去就像上蒼在昭示什麼。她怔然良久,神思落到夢中所見的最後一段畫麵上。

她看到京中開了許多新的鋪子,不賣別的,隻賣些做得精巧的小家具、小盆栽。所用材質或是珠寶,或是金絲楠木一類價值連城東西,過往的女孩子們紛紛駐足,無不喜歡。

而這些鋪子開起來的緣故,卻是因為顧氏喜歡。

幾家相鄰店鋪的掌櫃邊吃飯邊津津樂道,都在說陛下近來又為顧氏訂了什麼,工有多巧,成品會有多漂亮。

春光映照之下,這個畫麵顯得格外耀眼。

淑妃嫉妒得心如刀割。她當過那麼久的寵妃,卻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寵起人來可以是這個樣子。

嫉妒過後,她很快靜下神來。她想起了更多夢中的細枝末節,不由得心潮湧動——若靜太妃被他寵上天去是因為幫他了結了江湖紛爭,她現在可比靜太妃早知道不少事情。

她大可以捷足先登。

她要為他了卻心頭之患。

他遲早是她的,他身邊的一切榮寵也遲早是她的。

淑妃一壁思索,一壁走進了荷暖宮中,這日後便是她在舊宮裡的住處。殿前四四方方的池子剛重新修整過,池上有曲折小橋自宮門處通往殿門,池中新栽的蓮葉片片舒展,雖未到荷花盛開之時,大片的碧綠卻也瞧著清爽。

一晃神裡,她卻看到靜太妃站在橋上,指著一朵盛開的荷花笑道:「你看那朵,開得最好,像個大碗!」

皇帝不顧儀態地蹲在她旁邊,口口勿慵懶:「大碗,你是欺負荷花不會跳起來打你嗎?」

插諢打科,閒適自如。淑妃一陣怔忪,忽而清風一過,一切消失不見。

她凝神看看滿池荷葉,搖搖頭,走向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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