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不認識的……
阿姨……
我明白他現在正處於流量的風口浪尖上。
不能有任何緋聞八卦。
哪怕我美如天仙,也不能承認。
更何況這樣一個衰老的麵容呢。
可心裡還是很難受,像喝了一大碗苦瓜汁,呼吸都是苦的。
我關掉手機。
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間,清晰地倒映出一張皺紋橫生的臉。
我迅速反扣住手機。
根本不想看到這張臉。
晚上,顧景陽打來電話,我沒接。
雖然我相信他的人品,也相信我們患難相攜的感情。
但是那樣的回復依然讓我覺得難堪。
難堪到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
第二天一早,大門被扣響。
我剛打開門就看到顧景陽熬得通紅的眼睛。
「你一夜沒睡嗎?」我有些心疼。
「我在飛機上睡過了。」他耷拉著腦袋,語氣有些不安,「夏夏,我的微博賬號早就被公司控製了,賬號都是經紀公司的員工在運營。那些話不是我發的。」
我心中一刺,聲音不由自主低了下來,「嗯,我猜到了。」
「那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強忍下心中酸澀,「手機靜音了,沒聽見。」
顧景陽顯然不好糊弄,「怎麼可能幾個都沒聽見,你說實話,夏夏,要不然我現在讓公司說明真相。」
「不要!」我趕緊阻止,「算了,我就是……心理有些難以接受現在的自己,慢慢就好了。」
他長嘆一口氣,攬住我溫聲安慰,「別傷心,我們有錢了一定能夠找到治療的辦法的。」
我垂頭不語,隻覺希望渺茫。
他的懷抱熟悉溫暖,讓我緊繃的心髒有了片刻的鬆懈。
隻是,我差點兒忘了,顧景陽已經是個紅人,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時刻陪伴在我身邊。
他的手機鈴聲像摁不斷的催命符。
一次比一次迫切。
我忍不住開口,「你還是接吧,看來有急事。」
電話那端大概是他的經紀人,質問他人在哪兒,節目錄製都快開始了。
顧景陽有些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我用口型告訴他,「我沒事,你放心去工作吧。」
他點點頭,掛斷電話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燙金的銀行卡遞給我。
「以後別在擔心錢的問題了,我的錢都會打這張卡裡麵,密碼是你生日,我有些忙,沒辦法陪你去醫院了,你一定要記得按時檢查。」
我鼻子一酸,紅著眼睛接過,在他出門的一瞬間又叫住他,「顧景陽,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8
第二天,熱搜上出現顧景陽在錄綜藝時耍大牌故意遲到的新聞。
評論區的黑子上躥下跳。
「才紅多久就飄了,現在的明星沒有一點兒藝德,建議封殺。」
「高中都沒畢業的人素質也就那樣了。」
「他算什麼東西,也配耍大牌?。」
「聽說他沒爸沒媽,可能沒人教他什麼是教養吧。」
……
他遲到大概還是因為那天來找我的緣故……
看著這些評論,我的心糾成了一團。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評判一個人。
甚至發出最惡毒的詛咒。
我立刻在底下跟這些人對嗆。
罵完後還不過癮。
乾脆申請了一個新號,加入他的粉絲後援會。
號召粉絲一起反黑。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那些說他人品有問題,家教有問題,長得醜的評論一夜之間漸漸消失了。
我長舒一口氣。
從電腦前起身,舒展下筋骨。
果然過了五十歲的身體素質就下滑的厲害。
想當初,為了賺學費,通宵熬夜做手工也沒什麼感覺。
現在不過是才在電腦前坐了一小會兒身體就已經吃不消了。
渾身筋骨酸疼。
我隻好又去了醫院。
主治醫生委婉地表示,我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年輕了,不能再像正常年輕人一樣熬夜、不注重調理。
我訥訥說不出話來。
稍後,臉色一白,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
「醫生……那我這樣,還有生育能力嗎?」
他寫病例的手一頓,「你生病的這兩個月,還來例假嗎?」
我搖搖頭。
醫生鏡片後的眼睛蘊含一絲憐憫,「絕經了,就沒有生育能力了。」
明明他的聲音不大,但落入我耳中的時候,宛如炸雷。
我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衰老,絕經,無生育能力……
醫生後來又說了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腦子裡空白一片,甚至不知道怎麼從醫院出來的。
9
家門口站著一個麵色不耐的男人。
「你好,你找誰?」
他定定瞅了我兩眼,不確定道,「夏晴?」
我點點頭,「是我,什麼事?」
他上下打量我兩眼,小聲嘀咕了一句,「怎麼這麼老。」
我假裝沒有聽見,低頭從包裡翻出鑰匙。
「咳,我是顧景陽的經紀人,有些事我想跟你好好說說。」
我心中一緊,該來的還是來了。
自從顧景陽成為頂流後,我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沒想到來的這樣快。
「進來說吧。」我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
裡麵狹小逼仄的空間,和各種老舊家具一起,成功讓眼前的男人蹙起了眉。
大概是在繁華奢靡的娛樂圈待久了,這樣簡陋的房子讓他難以適應。
他嫌棄地站在那裡,兩指捏著一張名片遞給我。
神色頗為傲慢,「我叫張林,是顧景陽的經紀人。我不說你也知道,現在景陽正是風頭最盛的時候,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跟你……」
話說到一半,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既傳達出了「我配不上顧景陽」的意思,又不說出口,給我留一分臉麵。
「反正,為了他的事業,我勸你主動分手。」
張林見我沒有吭聲,又再接再勵,「聽說你生了一場病,隻要你願意分手,我願意補償給你一大筆看病費用,你覺得怎麼樣?」
我思索良久,久到張林已經完全失去耐心的時候。
才啞著嗓子回復,「我好好想想。」
「這有什麼好想的。」張林皺著眉,「你要真心為他好就應該放過他,不然,你遲早會悔了他。」
我依舊垂頭不語。
腦中想得是我和顧景陽這幾年相處的點點滴滴。
日子最艱難的時候,我們共同啃一個饅頭。
我掰了一小塊兒,剩下的都拿給他,還哄騙他說,「我胃口小,不愛吃饅頭。」
冬天的時候,他衣服太單薄。
我便拿出小時候我媽給我織的那些早就穿不下的毛線衣。
仔細洗乾淨,然後拆了線,按照視頻教程給他織了一條圍巾。
我猶記得,當時他鼻頭凍得通紅,帶著針腳拙劣的大紅色圍巾的樣子。
他向來漂亮的眸子裡像起了漫天的大霧,濕漉漉的。
他說:「夏夏,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掙很多錢,讓你過上好日子。」
10
在最艱難的時光裡,我們一起互相取暖,互為依靠。
兩個人的感情像戰友像親人也像愛人。
根本分辨不清。
隻知道對彼此好,從未言明過任何關係。
說的最動聽的也就那一句,「夏夏,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掙很多錢,讓你過上好日子。」
他從未說過「在一起,」我又怎麼好意思提分手呢。
但是張林不知道這些。
依舊在喋喋不休的勸誡。
我忍不住輕聲問道:「分手?那他承認過我是他女朋友嗎?」
張林急了,「這不是廢話嗎?我讓他跟女主炒C,他不願意,非說自己有女朋友。我實在勸不他了才來找你。你也知道,身為流量,戀愛就是失業。你忍心他的前途就這麼被葬送嗎?」
一顆心像是漂泊了許久,終於找到了歸家的位置。
欣喜又惆悵。
我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了,我考慮考慮。你請回吧。」
「那你什麼時候能考慮好,總不能一直讓我空等吧。」
我按了按眉心,有些煩躁,「還有一個月是我生日,過完生日再說吧。」
11
生日這天,我做了一桌子菜,可顧景陽一直沒有出現。
桌上的菜熱了幾遍,也不見他人影。
手機號打過去也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這不像他,自從我們認識後,他就沒有忘過一次我的生日。
心中說不出的焦躁。
淩晨三點,我忍不住打電話給張林詢問顧景陽在乾嘛。
張林支支吾吾,說他們還在應酬。
他語氣不對,單純應酬的話沒必要遮遮掩掩,我急了,「到底怎麼了,你說實話,算了,讓顧景陽接電話。」
張林說他剛剛離席。
我隻得無奈掛了電話。
在家中枯等了一夜後,我終於在淩晨收到了顧景陽托人送來的生日禮物。
一枚粉鑽和一捧玫瑰花。
與此同時,微信上也收到了他的生日祝賀。
我立刻打了視頻電話過去。
他很快接通。
隻是臉色疲倦,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沙啞,「怎麼了,夏夏?」
看到他安全無虞,我懸了一夜的心終於放下。
緊隨其後的就是委屈,「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為什麼不接。」
他沉默了幾秒才回道,「抱歉,讓你擔心了,我應酬喝多了,不小心睡著了。」
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過去。
看著他鴉青的眼圈和充滿紅血絲的雙眼,我心疼不已,「那你趕緊再休息休息吧,注意身體。」
後來我才知道,為了能夠早點拿到錢給我治病,顧景陽跟經紀公司簽訂了極其苛刻的合同。
其中一條是,絕對服從公司的任何安排。
而經紀公司為了榨取他的流量價值,不顧他的身體健康,給他安排了大量的綜藝和通告。
我生日那天,他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
12
掛了視頻後,我打開電視,看顧景陽最新的綜藝。
他原本就極其立體出色的五官,經過包裝之後更加上鏡。
不笑的時候,冷峻高貴。
笑起來陽光明媚,青春洋溢。
一切美好的詞都不足矣形容。
隻是,這樣的美好,我可能無權擁有了。
我嘆了口氣,電視機旁邊的鏡子裡,映照出的我好像又老了幾歲。
頭上的白發已經明顯增多了。
我猛地起身。
腿腳重重地磕到茶幾上,很快就烏青一片。
但我根本顧不上。
倉惶奔到醫院以後,我扯下臉上的口罩,問主治醫生,「我……我是不是又老了?」
醫生安慰我說,先做個檢查看看。
我木著臉點了點頭,其實都不用特意檢查。
明顯增多的白發和加深的皺紋,都明晃晃地昭示著一個我不願意相信的真相。
我體內原本已經停滯的衰老,又開始了……
恐慌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刷著我每一根神經。
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裡。
腿上打著石膏。
多麼諷刺,我年紀輕輕,得了骨質疏鬆,平地摔一下都能骨折。
醫生拿了一堆化驗單給我。
檢測顯示,我現在身體的年齡是60歲。
60歲……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同病房的小姑娘正在看顧景陽的綜藝。
外放的音樂帶來他清越的聲音。
這是我昨天看的綜藝的一部分。
遊戲勝利的人可以點燃一個孔明燈許願。
主持人問他許的什麼願望。
他回:「我希望愛我的和我愛的人都能夠得償所願,身體健康,遠離疾病。」
我狠狠閉上眼睛,終於下定決心。
掏出手機撥出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張林,我同意跟他分手,但是你要幫我。」
13
我同意分手,但在分手前,我想再見他最後一麵。
於是,讓張林給我找了一家靠譜的整形醫院。
最後一麵,我想美美的出現在他麵前,也讓他放心。
恢復期間接到顧景陽的電話。
那頭,他的聲音暗啞滄桑透著無盡的疲憊。
「夏夏,我想見見你。」
我撫扌莫著包裹在臉上的層層紗布,找了個借口,「我……我不在家。」
……
顧景陽沉默幾秒,「唔,說著玩呢,我現在在國外。」
我鬆了口氣,「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有,想你了。」
我一怔,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沒有。」顧景陽深吸一口氣,「我很好。」
「……」
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空氣靜默,聽筒裡傳來他隱忍的呼吸聲。
心髒像被海水泡過,酸澀的難受。
我們不過幾個月沒見,卻已經像是不同路上的陌生人,失去了共同語言。
隻剩下尷尬的沉默。
「那你多注意身體。」除了反反復復地說這句話,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為他分憂。
假如我還是正常人的樣子,我尚能飛去他身邊,以一個助理的身份陪伴著他。
可我現在是個連門都出不了的怪物。
「你掙的錢已經夠多了,別再那麼拚了,小心累壞了身體。」
「好……聽你的。」他聲音輕柔得像是幻覺,「不早了,趕緊休息吧。」
我應了一聲。
掛斷電話後,走到窗簾邊,看窗外的萬家燈火。
隻是今天好像有點兒不一樣。
窗外的陰影裡似乎有人,還有一點兒紅光明明滅滅。
難道是顧景陽?
可他說自己現在在國外。
而且他從不抽煙。
我按耐住心跳,又仔細看了兩眼,身高有些相似。
我想了想還是帶上口罩準備下樓看一眼。
可惜等我走到下樓的時候那人已經走了。
原本站立的地方隻有十幾個煙頭。
我站在原處,有些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