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人生隻有你了(2 / 2)

加入書籤

宋波浪是過了許久,才知道自已的處境。

宋海濤在醫院照顧楚朝輝的時候,她們家的房子被換了鎖,衣服被子也讓奶奶丟出來,劉眉阿姨抱著她,跟那個老女人大吵了一架,最後也隻能把東西收拾了,帶著她回自已家。

她是在她們吵架的時候,得知了父親住院的消息。

說實話,楚朝輝並不是一個好丈夫,但在做父親上麵還是用了心的,他常年在外跑木材生意,每次回家都會給宋波浪帶禮物。宋海濤吼她的時候,也是父親做和事佬抱著她出去玩,她對楚朝輝的感情遠勝於自已原先的想象。

這感情驅使她一個人從劉眉阿姨家跑了出來,用存錢罐裡的錢,一路打聽著,輾轉坐車來到市中心醫院。

但她不知道病房號,隻好一層樓一層樓的找,攔住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問,她爸爸在哪裡?

護士們忙到腳底生煙,本沒耐性管閒事,見她年幼,長得又漂亮,就反問她,「你爸爸得了什麼病?」

她說:「我爸爸沒有得病。」

護士說:「沒得病怎麼會在醫院。」

她想了好一會,不曉得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隻好說:「別人說我爸爸在你們醫院,他叫楚朝輝。」

護士沒再管她,又去忙著給病人們換藥打針。直到晚上七點多了,見宋波浪還在醫院的樓道裡晃悠,許多人端著盒飯在吃飯,宋波浪的肚子餓得咕咕響。

有人拄著拐杖,問她,「小孩,你得了什麼病?」

宋波浪吸溜著口水搖頭,「我沒病。」

「沒病,沒病你來醫院乾嘛?」

「我來找我爸爸。我爸爸叫楚朝輝。」她認真地回答。

這個時候,護士終於想起來了,十多天前,醫院確實來了一個叫楚朝輝的男人,出了車禍,顱骨嚴重損傷,就在今天下午三點多時候,拉去了停屍房。

護士領著她,找到宋海濤,帶她去見了楚朝輝最後一麵。

宋波浪看到父親從冰櫃裡拉出來的時候,蠟黃色的臉上沾滿了水珠。她伸手扌莫了扌莫父親的胳膊,冰涼的。她轉身跑出去,不顧宋海濤在身後大叫著追趕。

宋波浪跑到護士站,值夜班的護士正在低頭打毛衣。

她沖護士叫喚,「阿姨,你給我一個棉被!」

護士被她嚇了一跳,坐直了身體,問她:「幾號床要?」

「我爸爸要,我爸爸冷得很,你再給我一床被子。」

「哪來的小孩,你爸幾號床的?」護士翻開病歷登記表,語氣凶得很。

「你們照顧病人的,怎麼連床被子都舍不得……實在不行,你給我一條毯子也行。」宋波浪底氣不足地跟她比凶。她想要是護士再對她發脾氣,她就把她上班打毛衣的事揭發出來。

護士沒找著她父親的名字,剛要說什麼,就看到了她身後的宋海濤,撲了滿臉的淚。

「對不起,孩子不懂事,她……」宋海濤說不下去了。

宋波浪不依不饒,仍是鬧著要護士拿床被子給她,最後護士隻好給她拿了一床舊被子。

她給楚朝輝蓋嚴了,邊邊角角都掖緊了,就像平時宋海濤照顧她那樣。她在父親的身邊坐下來,小小的身體挨不住睡了過去,醒來見母親坐在父親身旁,無聲的掉淚,像一顆顆的珠子,她伸出手去接,「媽媽,不哭,我聽你的話。」

楚朝輝的後事很快潦草地辦完了,葬禮上,捧著遺像的宋波浪聽到大人們的竊竊私語,知道自已以後都沒有爸爸了。

盡管石恩一再表達想要幫助她們娘倆的意願,都被宋海濤拒絕了。

她帶著宋波浪擠在劉眉家的小臥室裡,為了不給她添麻煩,硬是打地鋪睡了兩個月,直到湊夠錢,租了一個小小的閣樓,她們才重新睡到了有床墊的床鋪上。

宋海濤跟婆婆說了許多的好話,最後以每個月一千五百塊的生活費作為交易條件,讓她終於鬆口接受了宋波浪這個拖油瓶,這樣她才能出去找活路。

大年三十的晚上,宋海濤給她做了火鍋,宋波浪一邊吃一邊小心翼翼地看她母親的臉色,這場變故令她迅速的長大成長,她從大人們扌莫著她腦袋的嘆息裡,聽到了自已命運的飄搖不定,不管是被扔到並不喜歡她的爺爺奶奶家,還是將來去叫一個並不相熟的男人做爸爸,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把攢了幾年的零花錢罐子放到桌上,看著宋海濤,鄭重的許諾:「媽媽,這個世上我隻有你了,你不要送我去爺爺奶奶家好不好?我長大會好好孝敬你的,我會聽你的話,我也會幫媽媽掙錢的……」

宋海濤摟住五歲的女兒,放聲痛哭起來,也是這一刻,她打消了外出打工的念頭,在鎮上找了給人家做保姆的散活兒,一心一意帶著孩子。

在那以後,楚波浪改名,叫做宋波浪。

那時候的宋波浪並沒有意識到,她讓宋海濤把自已當作她生命中的唯一,最後都是要反噬到自已身上來的。宋海濤這些年完全舍棄自我的付出,其實是她的債台高築呢!

她讓年幼的宋波浪賒賬花費她的溫愛與犧牲,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她欠下了天大的情份,卻從不肯讓她還清自已的債務,甚至連她自已都意識不到,她是靠著這些無法抵債的情份,在操控女兒的人生。

宋波浪蹲到腿發麻了,才從廁所出來。

她看到母親斜靠著沙發在打瞌睡,肩膀垮得跟沒骨頭似的。

睡著的母親渾身繃著的那股勁都沒了,嘴角耷拉下來,是安靜極了的鬆垮。那種全盤認輸的神傷,那種自知是命的漠然,曾經是宋波浪最怕的東西。

她走過去,伸手扌莫了扌莫宋海濤的臉,「媽,回屋子睡。」

宋海濤一下驚醒了過來,眼裡一閃而過的茫然,隨後立馬想起了跟女兒的這場爭執並未結束,她立馬說:「聽媽媽的話,明天請假,我陪你去醫院做個體檢,沒事媽才放心。」

「我能有什麼事。」宋波浪打哈哈。

宋海濤盯著她的肚子,盯到她渾身發毛了,才幽幽地說,「你要是不去,媽就坐著,坐到天亮,你不用叫我吃早飯,也不用等我吃午飯,更不必等我吃完飯了,我就這麼坐著,坐到你答應了為止。」

宋波浪又好氣又好笑,「用不著上醫院,家裡有測孕紙,一會我就給你測一下,讓你把心咽回去!」

宋海濤把披散著長發的臉轉過來,看著宋波浪,「那你現在就去測。」

看了驗孕紙的結果,宋海濤才算活過來了。

「沒懷孕就好,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就軟了,做什麼都由不得自已了。」

所以,當初你也是因為有了我才跟爸爸結婚的吧。

你其實有過後悔吧?

宋波浪看著自已一句話救活的母親,想著別下句話再殺了她。她把心裡的話咽下去,又說,「我什麼事都沒有,明天還得上課呢,早點睡吧!」

馬上就要天亮了,攏共也睡不了兩個小時了。

宋海濤不太踏實地回到房間睡了去,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隔壁屋,失眠已經困擾了她十多年。

宋波浪想,母親好可憐。女人好可憐。都這麼可憐了,她還要裝可憐。

母親的可憐,讓她這樣的女兒最沒出息,她會為她常年傷神、愧疚、自責,隻要母親需要,她就把自已的人生、幸福、自由都拱手交出去,供她去消耗,去糟蹋。

似乎隻有如此,才是母女間真正的抵債。

可宋波浪,想替母親把她丟失的人生找回來。

那是不需要寄生在任何人身上,也可以活得肆意精彩的人生。

那也是,她丟失的人生。

高考那年,宋波浪第一次違背母親意願,填了外省的大學,母親為此哭了幾天,最後以絕食來抗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是宋波浪自已扛不住了,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臥室認錯。

「媽,我不去了,就留在長沙,好吧?」宋波浪小聲說。

宋海濤背對著她,肩膀微微動了一下,並沒有轉過身。

「你真想去,就去吧,出去漲長見識也挺好,家太小,媽也老了,留不住你。」

其實那會的宋海濤也不過四十多歲。

宋波浪知道,母親因為她說要留在長沙上學的話,已經回了魂,她才作出大度的樣子,讓她出去,可那並不是她的心裡話。

她自顧自地說,留在長沙也挺好的,可以經常回家,吃你做的飯。互相有個照應。

「我聽說,你的同學都填了外省。」

「沒事,我不去了。」

「想去就去唄!」宋海濤把臉轉過來,又坐起身。

「不去了!」

兩個人都違著心意,拚命把她們心裡渴望的東西往外推,互相客套著。

「聽我的,你要不去,這輩子都心不甘的。」宋海濤端起女兒遞過來的紅糖豆腐花,飲了一口,聲音也沒那麼虛弱了。

她把道理跟宋波浪講透了,宋海濤的女兒跟別人家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單親家庭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別人家孩子可以出去念大學,她的女兒也可以,她這樣累死累活的工作,不就是為了讓她活得跟別的孩子一樣?

「謝謝媽。」宋波浪把頭深深地低下去。

宋海濤兀自把這場對抗偷換了概念,原來母親哭了幾天,不吃不喝,是在舍不得自已的女兒呢。宋波浪滿腔的叛逆都化成了謝意,把宋海濤準許她去北京上大學,看成了是對自已天大的恩賜。

她想,母親一個人,守寡這麼多年,這樣可憐,這樣孤獨,卻還是對她如此寬容,準許她飛出去。為著母親賞給她遠走高飛的這份自由,她又自覺地在虧欠母親的債務本上重重的的記了一筆。

她就這樣帶著理虧的心情,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我女兒真棒,行李箱都給你準備好了。」宋海濤說,她將一個藍色的防水行李箱推給她,「聽說現在流行這個款式。」

宋波浪接過行李箱,眼裡簡直要滴淚,她由衷地領情,覺得母親簡直是她的恩人。

那個暑假,她天天陪著宋海濤去做事,那會的宋海濤已經開了一個小小的家政公司,三個跟她一樣的單身女人,提著桶到處給人家乾保潔。

把她看得比自已命還重要的宋海濤,親手給她收拾好了四季的衣裳,把幾瓶滿滿的壇子菜用膠布纏得緊緊的,塞進行李箱,親自送她去火車站。

如果不是手頭緊張,她甚至想要陪她一起過去北京,給她鋪好床被。

宋海濤看著坐在候車室的女兒,臉上簡直是生離死別的悲痛。

宋波浪看著這樣的母親,心裡充滿了愧疚、憐憫和感激,這一刻,她覺得自已可以拿死來報答母親。因此宋海濤提了一個僅次於要她死的請求,她點頭答應了。

宋海濤讓她到了學校後,將她喜歡的設計專業,調換成教師專業。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深深愛,關於我們 高武時代,唯我酒中仙 悟性逆天:從棄婿到仙帝 獵戶的當家小娘子 末之鏡 轉生魔法少女,但出生點是觸手怪 玄學大佬每天隻想賺錢 懷古憂思入夢遊 夜話小劇場 穿書七零,撩爆糙漢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