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第六百零六章(1 / 2)
宓茶在百裡穀留了七天,這七天裡,整座百裡穀都掛上了白,盛夏之季,卻像是落了一場厚厚實實的大雪。
嚴煦、柳淩蔭、慕一顏等e408眾人輪流請假回穀祭奠,陸鴛更是直接收拾包袱住進了自己在百裡穀的小院,暫時不準備離開。
各部官員、各國代表都來吊唁,宓茶謝絕了這些人,隻讓和百裡穀有關的人入場。
喪鍾聲在穀內久久回響,這一場喪宴意味著百裡族最後一位禹漢時期的長老也隕落離開,孩子們不知所措,老人們悲痛欲絕,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地級上級的決縭會驟然離世,他無論如何都不該那麼早死。
嚴煦和陸鴛獻花之後沉默地立於一旁,陸鴛掃了眼身旁的嚴煦,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她想說別太難過了,又覺得這話高高在上,沒有任何意義,於是便一言不發,隻是單純陪著嚴煦而已。
決縭在嚴煦心中的地位不亞於妖魁之於陸鴛,於尊師重道的嚴煦來說,這份悲痛隻會更加深刻。
輪到慕一顏和秦臻上前,慕一顏哭得雙眼紅腫。
她扒著決縭的棺,泣不成聲道,「二爺爺……我會組裝定位跟蹤器了,可還不會做木鴛……整個情報組…沒有人會,你走了,我去哪兒學……」
在這斷斷續續的哭聲中,嚴煦突然轉身出門。
陸鴛往前邁出了半步,卻又中途打住,低著頭站在了原地。
嚴煦離開了會堂,她去到門外轉角處,背過身,摘下了眼鏡。
那雙細長的黑眸微紅,自母親死後,第一次見到淚光。
她低頭靠著牆調整情緒,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遲疑的聲音,「老師……您還好嗎?」
她愣了下,轉頭望去,就見幾名三十幾歲的年輕人正無措地站在不遠處,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臉色。
這些都是從陵城大學畢業後進入百裡族的學生,也是被嚴煦挑走進入她實驗室的孩子。
他們今天回來參加葬禮,卻在進入會堂前看見嚴煦在牆角揩淚。
幾人眼中滿是擔憂,嚴煦搖了搖頭,道,「沒事,快進去吧。」
決縭離開,堯國水係的擔子就此落在了嚴煦身上。
長大的不僅是宓茶,也是從此失去標杆的嚴煦。
前方的汪洋隻能靠她自己渡,她們都不再是學生,而是為人師長、替人指引方向的年紀了。
決縭被葬在了百裡陵園,那裡早已為他留出了墳位——在穀嶽銘的旁邊,另一側挨著妖魁。
他的牌位亦被供進了長老殿,宓茶領著全族人前去長老殿祭拜。
決縭這一生對百裡穀做出的貢獻無數,不隻是他,整座長老殿裡都是為百裡族立下汗馬功勞的英魂。
這些人領著頭,以生命血汗為代價,將百裡族高高托起,可到頭來,百裡族能給他們的隻是香火一柱、青煙一縷。
長老殿的對麵是女神殿。
琉璃頂下,生命女神慈愛卻也漠然地凝望著滿殿滿堂的碑。
那張臉上的神情亙古未變,她在這裡守望了兩千餘年,不管是誰離開她都不會哭泣、不會哀傷,永遠都隻是這幅仁慈而憐憫的表情。
宓茶從長老殿出來,一抬頭就是生命女神的雕像。
她和女神一下一上的對視著,女神看她的表情如舊,可她望著女神,卻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滿目崇拜、滿心濡慕,隻剩下了一層敬畏。
自堯國以來,宓茶掃了太多的墓,她給百裡族掃,給堯氏掃給烈士們掃,如今又多了一處。
在偌大的百裡族陵園、堯氏陵園和烈士陵園下,這多出來的小小墳墓微不足道、毫不起眼,如果不是一場葬禮,或許守園的人也不會發現這裡多了一具屍骨。
那百年不世出的天才躺在地下,歷經山河破碎、家破人亡後,終於得以回避俗世紛擾,在塵土中獲得了一室安寢。
此後的琴棋如何,自有後人譜寫彈唱,他留下的隻是一句:與時偕極。
喪禮結束後,宓茶回到了院子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她在床頭發現了一塊玉板,上麵刻著「百裡穀」三字。
這是當年她逃到堯國第一天時立下的決心,當時的她滿懷悲憤,刻字為誓,堅信此誌山河不改。
可以宓茶現在的眼光來看,這字帶了三分稚氣。
她將玉板收起,收入了腕上的玉鐲中,抬眸打量了一下房間各處,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從後響來。
沈芙嘉立於門旁,問:「茶茶,要走了麼?」
宓茶頷首,又望了屋子最後一眼。
「走吧,」她很快轉身,朝著沈芙嘉走去,「走了。」
七天之後,宓茶和眾人回到了帝都。
她雖然回來了,但沈芙嘉還是有些擔心。
為了寬慰宓茶,她遂提議道,「熊長老的屍首找不到了,但是妖魁長老還有爺爺奶奶、阿姨他們都在c省。決縭長老如此懷念故人,不如把他和雲棠長老的墳遷到c省的百裡穀舊址裡吧?」
這個提議令宓茶心下一動。
百裡穀舊址裡不僅有他們許多的子弟,還有朱曦、清虛兩柄法杖。
「這麼多年了,我從沒敢查那裡變成了什麼模樣。」宓茶點頭,道,「也好,就趁此機會順便去故土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