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他有點瘋(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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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麵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笑,捏了捏時玉的臉頰,寵溺道:「寶貝真乖。」

女人步伐匆匆的離開了病房。

時玉看著她,靜靜的垂下了眼:「媽媽,我一定會好好治療的。」

盛敏一顫,連連點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她立刻起身,指著窗外說:「我、我去找下你舅舅,拿個體檢報告怎麼要這麼久,寶貝, 媽媽馬上就回來,你在這裡等下媽媽哦。」

麵前的虛空中彈出了係統跟隨播放的小屏幕。

時玉懨懨的靠在柔軟的被褥上,聽著床邊盛敏絮絮叨叨的囉嗦。

「寶貝,還有哪裡難受?難受一定要告訴媽媽哦, 咱們又不是什麼大病,過兩天就好啦,聽你們班同學說下學期你要競選學生會主席呢, 咱們好了以後就能去學校了, 真風光,我寶貝這麼厲害呢!」

可是如今, 她的衣服已經兩天沒有換了,麵色格外的蒼白,頭發隨意地垂在身後, 一邊低頭給時玉削著蘋果, 一邊語帶輕鬆地說著些生活瑣事。

時玉安靜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伸出手,將她垂在臉側的發絲別到了耳後。

盛敏一直是個很精致的人。

哪怕長途跋涉了一天一夜, 從高鐵上下來時她依舊是一個任何人看見了都會聯想到女強人的狀態。

床頭櫃上擺放著新鮮的水果, 水果散發出的清香沖散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味。

女人微紅的眼眶霎時間顯露無疑,唇瓣甚至在發著細微的抖, 毫無血色。

盛敏沒有回來。

病房門再次推開,走進來的是沈拓。

剛走出病房的盛敏便無力地扶著牆壁,一點點軟倒在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死死地捂著嘴,無聲無息的哭泣。

背影纖細瘦弱,長發下的肩頭不停的顫抖。

其實他的媽媽,也才中年。

如果母愛能為實質,那一定是盛敏這樣。

像冬天的暖氣、夏天的涼扇,將一切寒風酷暑阻擋在外,撐起一片獨留給時玉的安全地帶。

……

男人風塵仆仆的,似乎才從什麼地方離開,衣服還是兩天前那套襯衫西褲,頭發卻淩亂的垂在眼前,看不清神色。

他徑直走到時玉的病床邊坐下,語調平緩又自然,專注地凝視著他,問他:「今天感覺怎麼樣?」

時玉從困頓中抽出一分神智,迷迷糊糊的回答他的話:「……還好。」

「有哪裡難受嗎?」

視線變得很模糊,耳邊男人的聲音越發溫柔小心,似是怕稍稍放重,就會擾了他的清淨。

時玉覺得自己似乎是搖了搖頭,但沈拓好像沒有看見,仍在靜靜的凝視他,像在看什麼一觸即碎的珍寶,充滿了難言的落寞與忍耐。

他想和沈拓說自己的真的沒事。

但奇怪的是,他說不出話了。

就連眼前,也變成了一片緩緩歸於寂靜的黑暗。

視線裡的最後一幕,是沈拓陡然變得痛苦晦澀的眸色。

他從來沒在沈拓臉上見到過這種情形。

從再遇開始,他就總是強大的、運籌帷幄的,好像將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知道時玉喜歡吃的菜,喝的湯,臥室的牆壁顏色,生活的一切規律。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會露出這幅神色。

像什麼都抓不住,隻能握住一團一晃而過的微風。

時玉也覺得很難過。

因為沈拓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和盛懸一樣,本來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在病房內為他難過,一個在病房外為他奔走。

……

病床上的青年靜靜的睡了過去。

床邊不知枯坐了多久的男人這才起身,俯身為他蓋好被子,又輕輕撩起他的額發,在他的額頭上落下蜻蜓點水般含著濃重悲傷與安撫的輕口勿。

沈拓閉了閉眼,呼吸急促且淩亂,許久才被他強自壓抑下來。

他推開門,看見了門外仍坐在輪椅上的盛懸。

盛懸身上有煙味,強行出院的後遺症已經在他身上顯現無疑。

他的臉色是比重症監護室的病人還要蒼白的白,唇色泛著些青,眉眼卻依舊深沉冷漠,如大理石雕刻而成一般毫無情緒。

他坐在房門正對的門外,隻趁著房門開啟的這一小段時間,用充滿眷戀和溫柔的視線看向房內那道躺在病床上安靜柔軟的身影。

沈拓淡淡睨他一眼,嗓音沙啞:「不進去嗎?」

他們兩人從未有過這麼心平氣和的相對時刻,前幾天還在兵戎相見,今天卻成了交往平淡的陌生人一般,堪稱平和的說著話。

「不進去了,」盛懸輕輕搖了搖頭,自嘲般的扯了扯唇:「這副模樣會嚇到他。」

沈拓靜了片刻。

走廊沒有關窗的廊窗外吹來輕盈的晚風。

天色已經薄暮。

雲層是一片望不見頭的灰暗色調。

晚風吹拂中,沈拓忽然掏出了煙,倉促的深吸一口氣,大步朝吸煙室走去。

身後傳來軲轆劃過地板的沉悶聲響。

他們沒有對視,卻極有默契的在寬大的抽煙室裡各自占據一個角落,緩慢地、空寂的吞雲吐霧。

繚繞的煙霧纏繞在這片天地。

五分鍾後,吸煙室大門被推開。

兩個人影各自朝相反方向走去。

天各一邊,他們在為同一個目的而奔波。

……

治療的時光漫長枯燥。

不知什麼時候起,時玉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的時間卻越來越短。

他感覺自己隻是在頭腦中和係統一起樂嗬嗬的看了不少電影,可實際上,一場電影結束,他就昏迷了一天有餘。

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的頭發被剃光了。

醫生說為了治療方便,在睡夢中便親自操刀把他剃成了一個又白又圓的小光頭。

拿到鏡子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時玉是崩潰的。

氣血不足天生體弱的病症在這幾天的住院裡盡數顯現出來。

他現在很瘦、很白,雖然有係統免除了一切病痛,但乍一下看上去,任誰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個身患重病的人。

再配上一個湯圓樣的小腦殼。

時玉:「……」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手感一定不錯。

真是腦殼疼jg

沈拓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幅場景。

明媚的光線透過窗紗灑在病床上的青年身側,勾勒出他穠麗冶艷的五官線條,和一個圓滾滾的大白腦袋。

時玉的五官很漂亮,眉眼妖冶動人。

哪怕成了個小光頭,也不由得會讓人想到那些文學創作中,被譽為一代妖僧的冶麗形象。

若是眉間在染上一點朱砂,那就更像了。

他笑了下,正想開口,病床上感知空前敏銳的時玉便幽幽的朝他看來,嘴角噙著冷笑:「你嘲笑我?」

沈拓:「……」

他哭笑不得的放下手裡買的果盤,走上前坐到床邊,捏起青年的下頜,小心口勿了上去,蜻蜓點水般的輕觸,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不嫌棄。

但時玉卻很嫌棄,無語的擦擦嘴,像往常一樣,厭煩的吐出那三個字:「煩不煩?」

沈拓一怔,眉梢眼角的笑意頓時越發的明顯和溫柔。

他捧著時玉的腦袋,低頭又親了一口。

這一口差點給時玉親自閉。

慢吞吞縮進被子裡,時玉幽怨的盯著他:「你親的還挺響啊。」

「……」沈拓無奈的看著他,低聲哄道:「好看的。」

時玉背過身,懶得搭理他。

男人坐在床邊,偏頭靠近他,親了親他的臉頰,力道和呼吸是同樣的溫柔。

「真的好看。」

他笑著,緩聲道:「主人什麼樣子都好看。」

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時玉尷尬的蜷起腳趾,心中卻嘆了口氣,默默做下了一個決定。

……

從係統那得知這些天盛懸沒有出現的原因是勞累過度,導致車禍舊傷復發。

男人已經昏迷了快一個星期,醫院每天圍著他和盛懸連軸轉,醫生們也很辛苦。

日子一天一天緩慢地過。

日升日落,潮起潮汐。

他的時間也隻剩下了最後一天。

這是很平常的一天。

盛敏照顧了他一夜,早上醒來時差點暈倒,於是被他催著回了家休息。

沈拓在床側疲憊昏沉的睡著。

他比盛敏更能撐,不眠不休的看護了他三天兩夜,終於在昨夜得到他身體好轉的消息後才堪堪睡去。

男人的脖頸還戴著一條銀色項圈。

不細不粗,光澤冰冷且細膩。

戴在脖子上時能和項鏈以假亂真,但項圈就是項圈,一個意味復雜的項圈,將沈拓捆縛在了一場奇怪的遊戲扮演中。

時玉輕輕伸出手,碰上他的脖子。

命脈被人觸碰的感覺讓常年處在危險之中的沈拓動了動眼皮,他看著似要醒過來了,時玉斂下眸,輕聲道:「是我。」

那即將睜開的眼睛顫了顫,男人抬手抱住身前人的月要腹,趴在青年的大腿上,再次睡了過去。

像一隻疲憊許久的孤狼,終於找到了溫暖的巢穴。

他將自己深深的埋了進去,嗅聞著那股讓他放鬆愉悅的柔軟氣息,連眉心緊蹙的痕跡也緩緩消失。

時玉抬手,細致小心地解開了他脖子上的項圈紐扣。

掛有「sy」銘牌的項圈被男人的體溫暖熱,落在掌心中時像一個鏽跡斑斑終於脫落的枷鎖。

時玉俯身抱住沈拓的脖子,趴在男人烏黑碎亂的頭發上,湊在他耳邊,小聲地、愧疚的道:「對不起,以前對你做了很壞的事。」

麵色疲憊的男人眉頭蹙了蹙,卻被一股無法言說的力量強自壓在床上,掙紮在昏迷與清醒的泥潭之中。

係統無聲無息的收回手,安靜等待時玉這最後一場道別。

項圈「啪嗒」一聲,被放到了床頭櫃花盆下的陰影處。

抱著沈拓的腦袋,時玉感覺自己好像穿越時空,隔著重重光年,抱住了當年那個孤傲不馴的狼崽子。

他小聲地、含著淺淺笑意的說:「項圈我解掉了……沈拓,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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