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十三)(1 / 2)
雨,漸有停下的趨勢。
褒中縣外,令狐曲的營中。
北宮越引從騎七八,到了營外,扣轅門而入。
令狐曲與嚴襲、李亮、馬輝等在大帳前迎接。
依按軍法,營中不得馳馬,北宮越等牽馬步至。
自督秦州三郡軍事以來,令狐曲采用令狐京的建議,對隴西郡的麴球、陰平郡的北宮越,都是屈己相待,實事求是地說,北宮越對令狐曲的觀感還算不錯。
但是今天,北宮越的臉上卻是沒有一點表情。
令狐曲幘巾褶袴,不避雨水,含笑立在空地上,亦不以自己位尊而傲慢,主動行了一揖,說道:「曲剛剛接報,才知道將軍沖風冒雨而來,未能遠迎,尚乞恕罪恕罪。」
北宮越不過三十多歲,然因常年戍守邊地,風吹日曬,既要治軍,又要抵禦外寇,大約是勞心過度,額頭過早地出現了深深的皺紋,白發也有了幾根,但身板十分的健壯渾厚,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半點多餘的贅肉,甚至可以用「滿臉橫肉」來形容他,脖子幾乎與頭一樣粗。
這時,他頂盔摜甲,站在雨中,任雨水沖刷,就像是一塊突兀山頂的堅硬岩石。
北宮越沒有與令狐曲寒暄,開門見山地說道:「征虜將軍有檄令在此。」
北宮越是莘邇帳下的大將,沒有莘邇的軍令,他不可能來找令狐曲。令狐曲對此,亦心知肚明,故而聞言之後,並不驚訝,滿臉笑容地說道:「那就請將軍到帳中,傳達命令吧。」
北宮越紋絲不動,看了看按刀立在令狐曲身側的嚴襲,嚴襲沖他點了點頭。
北宮越於是取出檄文,當眾宣讀:「沔陽、南鄭相繼已拔,獨褒中不克。使持節、都督秦州等郡軍事、征虜將軍莘公令:召振武將軍、秦州刺史令狐曲,即刻來見;攻打褒中諸務,暫委寧遠將軍、陰平太守北宮越;除李亮為征虜將軍參軍,與校尉嚴襲、馬輝共為佐助。」
這道軍令,完全出乎了令狐曲的意料。
令狐曲震驚心道:「莘幼著這是要奪我兵權?如此要緊的大事,阿奴怎沒有消息提前送來?」
他一邊腦中急轉,尋思對策,一邊盡力保持笑容,說道,「征虜將軍攻下南鄭了麼?這可真是太好了!……但是北宮將軍,檄文中的這道命令,我怎麼有點不明白?」
「哪裡不明白?」
「褒中雖然至今未克,然在分兵之前,征虜將軍對我有過囑咐,說褒中險要,如果一時打不下的話,隻要能看住城中守兵,不使其西援南鄭也就行了。褒中的守卒,被我牢牢地壓在城內,一直到現在不得外出,我,這也算是完成征虜將軍的命令了啊!」
「是麼?征虜將軍對你的囑咐,下官不知。下官隻知道征虜將軍的這道檄令。將軍若是不信,請將軍自觀。」北宮越把檄文交給一個從騎,那從騎把之呈給令狐曲。
令狐曲接住檄文,強自按住心神,細細看了,內容確是如北宮越所讀的那樣。
眼角的餘光中,他發覺大帳的周邊驀然多出了百餘甲士。
這些甲士,都是嚴襲的部曲。
不用說,令狐曲也能猜出,這必是有莘邇的使者,提前北宮越一步,偷偷來到了自家的營中,把將要免除令狐曲軍權的事情,告訴了嚴襲,命他預作準備。
李亮、馬輝也注意到了此一情況,兩人麵色微變。
李亮眨巴著眼睛,想道:「滅虜興一戰,令狐曲無尺寸之功,而最終竟得以出任秦州刺史。早就聽說征虜將軍與麴中尉,對此深懷不滿。眼下看來,征虜將軍是要對令狐曲下手了麼?
「……令狐曲待我盡管親厚,可此人空能禮賢下士,本身軍略平平,別的不提,隻說武都之所以得到平定,實悉是靠我與馬輝之力,他坐享其成而已;曲之人也,中人之資,不值得我托付性命。征虜英名遠播,非曲可比。且上次晉見征虜將軍,征虜待我也甚是熱情,現下更是辟除我為征虜將軍府的參軍。我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因為令狐曲而惡了征虜,自壞前程。」
打定主意,要做個局外人,坐視令狐曲被奪兵權而不動。
馬輝性格耿直,倒是有心幫令狐曲說句好話,正要邁步上前,被李亮悄扌莫扌莫地踢了一腳。
他轉頭瞧去,隻見李亮微微地向他搖了搖頭。
「你踢我做什麼?」
李亮啞然,心道:「這個傻子!……罷了,看在我與你同僚一場,兼是州裡人,你又有些勇力,日後或可得你些許相助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便是。」答道,「站得久了,我腿有點抽筋。」
嘩啦啦的甲片聲響,嚴襲調來的那百餘甲士,擁上前來。
北宮越沉聲說道:「將軍,請吧。」
識時務者為俊傑,既見李亮沒有幫忙的意思,馬輝亦被李亮阻下,唯此兩個得用的部屬都指望不上了,令狐曲遂放棄了抗命的念頭,老老實實地接受了莘邇的檄令。
出到營外,在百名甲士形似押解的護送下,於趕去南鄭的路上,令狐曲的心情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