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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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羅盪披掛重甲,右仗環刀,左持鐵槌,奮叱先登。守卒怎麼也沒想到,定西會在此時攻城,直到羅盪跳上了城頭,守卒還沒有反應過來。城牆較寬,一麵是垛口,另一麵是臨時搭建起來的茅棚,守卒多在茅棚裡邊避雨,不等他們出來,羅盪身先士卒,引眾殺將過去。

登城的定西兵卒,有的提著桶,有的帶著壺,桶、壺中裝的都是石油。他們把石油倒出,黑色的石油混合積水,在城頭的地麵上流淌開來。幾個兵卒點火,把石油燃起。那十頭著火的金毛猴嘰哇亂叫,有的也碰到了石油,頓時,火苗處處,不多時即連成一片,成了熊熊大火。

蜀中本就巫風熾烈,又且在天師道的早期,漢中本是其傳教的重鎮之一,天師道的「二十四治」,其中有三治,起初即在漢中。高延曹攻打不克的那個白馬城,城邊的白馬山,是其一治,名叫「濜口治」,餘下兩治,一名「後城」,一名「公慕」,則皆都在南鄭縣外的山中。

故此,於下南鄭城中的守卒也好,守軍中的將校也罷,信奉天師道或者巫術鬼神的比比皆是。

見到石油燃燒起來的火,竟連大雨都無法澆滅,守卒、守將無不驚駭,紛紛大叫:「神火。」

沔陽的失陷,已然給守卒的士氣造成了打擊;羅盪等的雨夜登城,給他們又造成了一次打擊;雨澆不滅的大火,給他們造成了第三次,也是最沉重的一次打擊。

就如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守卒們丟棄兵械,競相潰逃。

從軍以今,沒有一場仗,能像眼前的這場仗,讓羅盪殺得叫一個酣暢痛快。

羅盪殺得興起,隻管追逐,連他的親兵都追不上他的步伐。不知不覺,他從城頭殺到了城下。城內的溝塹已經挖好,數十成百的潰兵,一股股地朝溝塹逃跑,慌不擇路,有的掉入其間,有運氣好的,正好跑到吊橋處,沿著吊橋倒是越過了溝塹。然而沒奈何,身後的喊殺聲不停,他們隻好悶頭繼續往裡跑。——那緊隨於他們後邊的喊殺聲,乃是發自羅盪。

這時,如果從城頭往下看,卻是可以看到,居然是羅盪一人,在追殺近千守卒。

後續的攻城部隊趕到城下。

頭批上城的兵卒中,早有人把城門打開。

數千如狼似虎的定西兵卒沖入了城中。

一道道軍報城內傳出,送到丘頂上的莘邇、唐艾、令狐京等處。

「城頭守卒已悉數投降。」

「城中溝塹已被填平。」

「正在攻打偽將軍府!」

「漢中郡府已被攻下!」

「偽將軍府已克!」

快到天亮時分,城中的戰鬥漸漸平息。

莘邇笑對唐艾、令狐京等說道:「咱們進城去看看吧?」

唐艾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攻克南鄭的這個大功,不是他立下的一般,輕搖羽扇,應道:「好。」

令狐京用力做出溫潤如玉的姿態,恭謹應道:「諾。」

眾人下了土丘,莘邇騎馬,唐艾、令狐京等乘車,在魏述、魏鹹等帶領的甲士扈從下,行數百步,入到了城中。

天光未明,數十兵卒在前舉火把照亮。

沿途經過,入目所見,盡是守卒的屍體橫陳,亦有民夫倒在道上,一些傷重難行的,臥於泥淖中,奄奄一息地呻吟;到處是守卒丟棄的刀盾槊弓等物。血水蓄滿坑中,聞之腥味撲鼻。好在大雨未停,城頭起的火沒有波及到城內的民宅,街路兩邊的「裡區」,勉強保持原狀。

令狐京打小嬌生慣養,之前從沒有見過這等戰後的慘像,這時不禁麵如土色。

莘邇喚他近前,問道:「鮮少,南鄭可以攻麼?」

令狐京從牛車上下來,絲履踩到水中,身上所穿的白色鶴氅,下邊大半都被濺上了泥,他捉扇下揖,說道:「京性愚,不識明公的果決英武,戰前所言,都是胡言亂語。乞求明公勿怪!」

雨水順著莘邇的鎧甲往下淌,把他的衣甲和坐騎,洗刷得明亮乾淨。莘邇去掉兜鍪,目注令狐京,微笑說道:「鮮少,你素有智士之名,怎麼能稱一個『愚』字呢?趁雨夜而攻南鄭,千裡的這條計謀,便是三歲的孩童也可以看出,實是可行之策,你又怎麼會看不出呢?

「你戰前說的那些,我看,不是胡言亂語。」

令狐京心頭一沉,問道:「明公此話何意?」

「我瞧你是別有用心。」

「……,明公這話從何說起!京不解明公何意。」

莘邇吩咐唐艾的從者,將唐艾的牛車趕過來,問唐艾,說道:「千裡,你覺得鮮少戰前說的那些話,『夜雨不可攻城』、『不妨等桓公與蜀兵的戰鬥有了結果再說攻打南鄭』雲雲,是他的真心話,還是他別有所圖?」

唐艾撩著車簾,探頭車外,舉羽扇遮雨,上下打量了一身素白、站在泥水中淋雨的令狐京幾眼,回答莘邇,說道:「明公新為天子拜為征虜將軍,這回勞師興眾,親自伐蜀,身係江左朝廷和大王、王太後及朝中諸公的厚望,朝野上下,莫不企盼明公可以大勝凱旋,而南鄭如果不克,又或『因人成事』,明公而才僥幸得克南鄭,不用說,明公一定會因此而大失名望。

「鮮少戰前所言的那些,以艾之見,恐怕不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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