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地上有些滑 可斷阿瓜根(1 / 2)
一個健康的、積極的社會,上下流通的渠道需要順暢。
如果渠道不暢,底層的人沒有上進之路,——放到當下來說,此一「底層」,指的自是寒士,國家的各個階層形成固化,那麼這個社會最終就隻能走向消亡,或敗亡於外,或覆亡於內。
無論是與此前的秦時相比,還是與後世相比,於今這個時代,就正處於「階層固化」的時期。
前世之時,莘邇曾見有人吹捧所謂的西方貴族,說華夏沒有貴族文化,缺少貴族禮儀,言外之意,西方是高貴的,而華夏人則是一幫鄉巴佬。
那時,他對「何為建康的社會」沒甚研究,看過就算,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觸。
但來到此世之後,通過親身的經歷、見聞,再通過認真的思考,他弄明白了:不是華夏無貴族,先秦時期、現在這個時代,不都正是華夏的貴族時代麼?隻是「貴族」這個東西說起來挺「高貴」,究其本質,在過了適合它的那個歷史階段以後,它卻就變成了一種落後的、不利更廣大民生的、會嚴重遲滯社會的進步和發展的製度,——拿後世的時髦話說,簡而言之,即成為了一種不民主的製度,所以隨著時代的發展,被華夏的傑出政治家們將之給淘汰掉了。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水與戶樞如是,國家與社會也如是。
莘邇已然深刻地認識到,門閥貴族、九品中正製,實早已是弊大於利。
如何破此弊?
對策他知道。
效仿隋唐,實行科舉。
隻是,這個對策說易行難。
莫說短期內,便是在眼可見的較長時段內,莘邇度料,都定無實行之可能。
科舉不能馬上實行,然不妨礙他可以「迂回施策」,便是先搞個「武舉」出來。
既能滿足他現下「收攬鷹犬、擴充武力」的需要,同時也能夠借此為以後的科舉做個試水。
一舉兩得。
莘邇的此條建策,宋閎等人雖是從中看出了他「收攬鷹犬」的用心,卻又哪裡能猜到「科舉」這種尚未發生的事情?
猜不到「科舉」,他們就不會產生一定反對的決心,而又因為莘邇給此策找的理由十分充足,他們亦不好駁斥,再加上此策也有利於麴爽等軍中大姓。
因是,在麴爽尤為積極的支持下,此策也得到了朝中的通過。
至於此策的具體負責人,莘邇舉薦了督府右長史唐艾。
五策議罷,莘邇回班。
這些日,他與羊髦、張龜等商議的,即此五策。
憑退讓之德,挾大勝之威,借力於麴家之盟,因先說動了左氏,在莘邇殫精竭慮的謀劃之下,至此,五策全都順利地得到了令狐樂的批準。
隻等今日散朝後,便可由各策的具體負責人開始進行操辦了。
宋方等到了空當期,抓著笏板,往殿上就走。
他盡管沒得到顧命大臣的頭銜,身為牧府別駕,卻是牧府的首吏,在整個定西朝中,也是名列前幾的大臣之一,故此,他的班次很靠前,離文臣之首內史宋閎不遠。
他要想從他的位置到殿中,須得經過宋閎的身後。
宋方一直在盯著站在對麵的莘邇看,毫沒留意腳下,剛走到宋閎的後邊,隻覺絆到了什麼物事,立足不穩,撲摔在地,來了一個狗啃屎,幾把門牙磕掉。
他滿嘴流血,爬起來,朝下看去,什麼都沒有,往前去看,是宋閎躬立的身體。
宋方的反應挺快,馬上清楚了是怎麼回事,心道:「是阿父絆了我一腳?他、他乾什麼?不讓我奏事麼?」
他這一跤,摔得動靜不小,上至令狐樂、左氏,下至殿角的衛士,都看了過來。
職掌朝會禮儀的殿中禦史猶望了望宋閎,猶豫了一下,沒有出班彈劾宋方的君前失禮。
令狐樂瞪大眼睛,傾身問道:「別駕怎麼摔倒了?」
宋方心道:「他娘的!阿父這老頭子,年歲不小,手腳倒挺靈活!不虧了他天天打五禽戲!」沒法說是被宋閎絆的,他回答說道,「回稟大王,地上有些滑。」咬住了舌頭,嗚嗚啦啦的。
令狐樂關心地問道:「不打緊吧?腦袋摔壞了麼?」
宋方覺得令狐樂的此問,怎麼聽怎麼別扭,卻又說不出來哪裡別扭,勉強答道:「沒壞。」
「你是有事要奏麼?」
「……,臣摔這一跤,頭蒙蒙的,把要奏的事給忘了。」
令狐樂心道:「阿瓜教我,要愛惜臣屬。」說道,「那還是摔壞了!快召醫官,給別駕看一看。」
殿下的侍從宦者應諾,急尋醫官。
宋方漲紅了臉,說道:「臣無恙,無須醫官!」